第一百零五章 那天的海風(fēng)是甜的
“不——我沒瘋！”
極端情緒的折磨下，陳墨即將陷入自我否定的剎那，人格中最執(zhí)拗的一面發(fā)出一聲震懾靈魂的嘶吼。
“我不可能瘋！”
凸出的眼球里爬滿了血絲，可他卻咬著牙使勁扯動面部肌肉，露出個十分猙獰的笑容。
與此同時，樂天派緩緩起效。
暴虐的呼吸在胸腔中躍躍欲試，最終還是被徹底壓下。
“冷靜！瘋的是這個世界！絕對不是我！”
他快步走到房門前，死死攥緊拳頭，努力維持著笑容，內(nèi)心不斷重復(fù)著“世界瘋了，我沒瘋”之類的話。
當敲門聲變得有些急促的時候，情緒依舊沒能平復(fù)，但也成功地隱藏在了樂天笑容之下。
他猛然覺悟——樂天派需要內(nèi)心產(chǎn)生樂天情緒，這會沒有刻意使用究極自律，自己為什么能這么輕松的笑出來？
就好像——樂天笑容已經(jīng)固化成本能了，只要想笑，樂天笑容就會自然而然的出現(xiàn)，并且……笑容出現(xiàn)的剎那，記憶里浮現(xiàn)出很多人間美好的正面回憶，內(nèi)心也被記憶感染地冒起一絲樂天情緒。
一旦開始思考，陳墨就會變得無比專注。
“來了！”
陳墨提高聲音回應(yīng)著敲門聲，快步打開房門，開門的瞬間，情緒徹底歸于平復(fù)。
只是，入眼的畫面又刺激著大腦涌現(xiàn)回憶，他很快就又皺起了眉頭——李兮童的臉色很差，哪怕掛著笑容，可依舊能從眼神中感受到濃郁到化不開的疲憊。
這幅景象刺激得心臟狠狠一抽，回憶里的美好讓陳墨感到心痛，連忙關(guān)切地問道。
“怎么了童童，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狀態(tài)明顯不好的李兮童身體一僵，可分辨出聲音里的關(guān)切和眼神中的焦急時，笑容立刻燦爛了起來。
“沒——”她剛想說沒事，可又臨時改口，“我有點悶，你能不能陪我去甲板上走走?！?p> 陳墨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yīng)，十分自然地牽住了李兮童的手掌，聲音里還帶著點愧疚。
“我們確實有好久沒一起散步了?！?p> 李兮童眨巴著大眼睛，用力緊了緊相扣的十指。
“我沒事的，你要忙正事的嘛?！?p> 李兮童的聲音越來越低，還帶著些抑制不住的喜意，聽著很奇怪，一時間居然分辨不清此時的真實情感。
陳墨有些詫異地側(cè)頭看了眼，發(fā)現(xiàn)李兮童低著頭，最初的陰郁和疲憊就像是幻覺，眼睛已經(jīng)瞇成了月牙，笑得像個小狐貍似的。
她為什么這么高興？
記憶和本能產(chǎn)生的割裂感越發(fā)強烈，剛剛穩(wěn)定的情緒又一次開始躁動——“是因為我的關(guān)心嗎，可這不是很正常嗎，為什么她會表現(xiàn)得這么滿足，我們真的是情侶嗎？看起來就是啊，可我為什么覺得又這么陌生！”
陳墨努力調(diào)取記憶。
李兮童是個很純粹的人，自己在兩年前的那次合作中就已經(jīng)對她產(chǎn)生了好感，那時自己還不滿足當時的成就，而那份好感也不夠強烈，對自己而言，次級目標的重要程度永遠可以隨時歸零，這很正常。
而末日的出現(xiàn)，自己機緣巧合之下發(fā)現(xiàn)了李兮童也擁有系統(tǒng)，塵封的好感加上作為同類的天然認可，自己開始接觸李兮童。
“我一開始的動機確實不純，只想多一份助力，可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已經(jīng)接受了這段關(guān)系，她很愛我，她把我當成了內(nèi)心缺失的部分，我是她最重要的人，我很愛她，雖然我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可我每天都在想她，阻止末日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因為我想跟她永遠在一起……我不想辜負這段感情，她值得我這樣做！”
記憶中關(guān)于戀愛的記憶合理卻又普通——起碼，記憶是這樣的。
“呼——”
陳墨吐出一口濁氣，努力熟悉記憶里的感覺，在接下來的整個過程里，一直在逼迫自己適應(yīng)這種關(guān)系，可大腦里的疑云始終無法驅(qū)散。
“我真的會喜歡她嗎，為什么我覺得她很傻，很可憐，我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我真的會喜歡這樣的人嗎，她能給我的人生帶來什么意義，做飯嗎？安撫內(nèi)心？并肩作戰(zhàn)？”
“可除了系統(tǒng)，她和安安在本質(zhì)上好像沒什么區(qū)別吧？”
“不過，她真的很愛我，或許我愛她的原因只是因為她足夠愛我，她對我有懷疑，我能看得出來，可她卻又愿意騙自己……她很好掌控，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怎么讓她更愛我……可這樣的戀愛關(guān)系，正常嗎？”
不管割裂感有多嚴重，眼下的畫面還是足夠美好的。
兩人手拉著手走在甲板上吹著海風(fēng)，聊著關(guān)于解決末日之后的美好未來，跟普通的情侶沒什么區(qū)別。
李兮童很高興，甚至比陳墨自己印象中還要高興，那張完美無瑕的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頭烏黑的長發(fā)被海風(fēng)吹拂著，讓她看起來更有一種靈動之美，丁達爾效應(yīng)帶來的朦朧色彩給她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迷幻的光澤。
如夢似幻。
陳墨的眼神不知覺地溫柔了起來，可心中更加迷茫，更加矛盾。
“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真的是……”如果非要找一個答案的話——“我的記憶讓我愛上了她?！?p> 隨著時間推移，記憶對本能的影響漸漸衰減，陳墨明顯能感覺到——李兮童對自己的吸引力正在持續(xù)下降。
戀愛是一種感覺，只要想起對方，身體就會不斷地刺激神經(jīng)，釋放“戀愛”激素。
現(xiàn)在，刺激在衰減。
陳墨沒有將這一切表現(xiàn)在臉上，甚至開始努力維持著身體去釋放“戀愛”激素。
很快，他確認自己之前那個猜測并不荒謬。
“李兮童就是漏洞，或者也可以說是用來警示的——保險?！?p> ……
這是一個甜蜜的下午，就連海風(fēng)和夕陽，都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紅色。
他們在歡笑中走出陰霾，見證一切的太陽漸漸落下，伴隨著落日余暉下，他們一起吃了晚餐，最后相擁著告別。
一吻之后，陳墨親手關(guān)上了李兮童的房門。
也就在這一刻，臉上的幸福笑容逐漸僵化，眼神歸于平靜。
內(nèi)心的矛盾與記憶的割裂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源自靈魂的輕松，就像是完成了某種愿望，彌補了某種遺憾，又或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總之，此刻的感覺相當不錯。
他默默走回房間，徹底放棄了找到答案的念頭，哪怕知道只需要靜下心思考一會，或許所有疑慮都會迎刃而解，可內(nèi)心已然釋懷。
他強行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末日上。
“沒死……看見就死了，看不見就活著……”
他重復(fù)著李兮童剛才說過的話，確切的說，這些話是顏忘說的。
陳墨隱約覺得這和自己在夢魘中的感悟可以相互應(yīng)證，而且，這句話對自己而言，并不是很難理解，甚至都不需要理解，僅僅是聽到，就已經(jīng)有了聯(lián)想。
可就在他準備將這一切聯(lián)系在一起的時候，一個奇怪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驚得全身汗毛猛然炸起！
“鳴——”
而這聲音并不刺耳，甚至很好聽，有股滌蕩精神讓人為之一振的魔力。
但是！一直保持在低功耗狀態(tài)的究極自律瞬間瘋轉(zhuǎn)，讓本能在瘋顫中嘶吼！——危險！危險！極度危險！
與此同時，原本因為夕陽西下而變得黯淡無光的房間，突然變得更加明亮，比之前的陽光更加刺眼，就連陳墨本人也在這金光之中變成了一尊金人。
本能的驚詫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因為他的身體已經(jīng)無法動彈，就連意識都在本能警示的剎那變得無比純粹。
意識徹底被金光占據(jù)，再無一絲靈動可言，卻又空前專注。
“原來天象，真的就是成為神啊——”
這是陳墨此時唯一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