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的奴隸（四）
天空上的月亮，傾灑下皎潔的月光，令本黑暗的公園，明亮了些許。
春人握緊劍柄，緩步走向少女所在之處，他的眼神中滿是憎惡，除了因殺死自己而產(chǎn)生的仇恨外，還有著生理上對她存在本身的厭惡。
一想到這樣的家伙居然還存活于這個世上，春人不禁生理性的感到一陣反胃，這大概是他無法改變的習性。而既然春人無法做到改變自己的話，就只能讓這種令人作嘔的家伙消失了。
“......居然掙脫了我的束縛，這可不是沒有血之力的人類能夠做到的，不過，你看起來也還不屬于我們這一方（吸血鬼）......應該是公主大人，動用了權限，在保留你人類身份的前提下，給予了你一定力量吧?！?p> 少女望著逐漸接近的春人，分析道，語氣仍然輕松，絲毫沒有懼色。
“但，還真是叫人驚訝，短短幾天前，你還如一頭毫無還手之力的羔羊般的，任由我宰割，現(xiàn)在卻敢將刀刃揮向我。呵呵，所以說，人類真是有趣啊。”
說著，她的眼瞳，變?yōu)榱搜t色，春人頓時警惕了起來，可她似乎并沒有想與春人戰(zhàn)斗的意思，而是將目光投向一旁的怪物————即使到了現(xiàn)在，它仍沒有死去，還在血泊里不斷的抽搐掙扎著。
“這次就算是你贏了吧，不過下一次，我會制造出更強的實驗體。”
她自說自話道，“到時候，你可不要輕易的死掉了。”
說完，她的身影從秋千上消失，如鬼魅一般，忽然的出現(xiàn)在了怪物的身旁，對著近在咫尺的春人，露出詭異的笑容。而在春人的劍抵達她的脖頸之前，她就同地上的怪物一起，從公園里如煙霧般的徹底消失不見了。
*
不久后，艾雅法拉趕到了公園。
在看到公園遍地狼藉的慘狀后，她皺緊了眉頭，同時，內(nèi)心浮現(xiàn)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就像是心臟忽然被人取出來了一部分般，手腳正逐漸變得冰冷。而在搜尋著春人的身影，終于成功找到了他之后，她皺緊的眉頭頓時緩解，懸著的心，也跟著放了下來?？赡苓B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在她的心里，儼然將春人視作是不可或缺的同伴了。
她走上前，正想出聲呼喊春人，可當目睹到春人臉上的異樣時，又愣住了。
此刻的春人，宛如一頭野獸般，粗重的喘息著，張開自己的牙齒。表情痛苦，一只手緊捂著自己的胸口，像是極力在壓制著體內(nèi)的沖動，眼白布滿血絲，看起來處于瘋狂和理性的隙縫之間，隨時可能會暴走。
他在聽到了艾雅法拉的腳步聲后，猛地回頭看去，如同一位神經(jīng)異常敏感的病人，對于哪怕再微小的動靜，都做出最警惕的反應。
“......艾雅法拉？”
春人模糊的確認道。
她點頭作為回答。
“離、離我遠一點，我感、感覺，身體正在逐漸的失去控制，腦袋里，有種，想要破壞周圍一切的沖動?！?p> 春人吞吐道，盡自己所能的組織出成文的話語，一邊自己踉蹌著往后退了半步。
‘難道自己也會變成怪物嗎？’
春人不禁擔憂道，原本發(fā)燙的血液，現(xiàn)在更是在他的體內(nèi)，如高速公路上的汽車一般的飛快穿梭著，攜帶著燃燒般的熱量————而這給他帶來了劇烈的疼痛感。同時，心臟‘咚咚咚’的跳動著，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在體內(nèi)響徹，甚是煩人，他艱難的呼出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大腦冷靜下來，可卻完全沒有作用，他只覺得，自己的理智就跟一枚骰子般，在身體里不斷的碰撞、搖晃。
“可惡，可惡??！給我冷靜下來?。。。 ?p> 春人莫名的大吼道，他的眼瞳在不斷變色。
理智已經(jīng)到達了極限，內(nèi)心愈發(fā)膨脹的破壞欲，即將就要傾盆而出。
但，在那之前，一陣忽來的冰涼和香氣，讓他喚回了一絲意識。
————艾雅法拉抱住了春人。
還沒等春人表現(xiàn)出驚訝，緊隨而來的肩膀處的疼痛感，就先一步奪走他的注意力。
艾雅法拉咬住了春人的肩膀，犬牙穿過他的皮膚，貪狼的吸食著春人體內(nèi)滾燙的血液。
春人下意識的想要反抗，可身體卻使不上勁，伸出去本想推開她的手掌，結果只是貼在了她的腰上，看起來反而更加的曖昧。
不過，伴隨著血液的流失，春人明顯感覺自己體內(nèi)躁動不安的什么東西，正在慢慢消失，原本滾燙的血溫，也漸漸恢復了正常。
————她的身體好軟！
或許是身體失去了血液，隨之而來的意識模糊感，令春人的精神有些渾濁，從而產(chǎn)生了這樣多余的感想。
在大腦冷靜下來后，春人有些疲憊的將身體靠在了她的身上，并逐漸有了困意。
......
......
之后吸了個爽。
*
回到春人的公寓。
艾雅法拉在床前整理著自己的衣服，而春人則抱著枕頭縮在床角，一臉‘我已經(jīng)不干凈了’的表情。
場面一度十分沉寂。
過了一會兒，艾雅法拉像是為了安慰春人，遞給他一杯冒著蒸汽的熱牛奶————用了廚房里的馬克杯，以及從超市里買來的純牛奶。
總感覺，這樣的畫面有種莫名的既視感。
春人內(nèi)心吐槽道，感謝著接過了馬克杯，有些冰冷的身體，正好需要熱量來暖和。
“好燙？！”
剛抿下牛奶的春人，吃痛的伸出了舌頭，舌尖一塊變得鮮紅，顯然是被燙到了。
“抱、抱歉，沒事吧？”
艾雅法拉自責自己的馬虎，一邊輕輕拍打春人的后背（盡管沒用），希望他能好受一些，兩人忽然拉近的距離，令春人再一次的聞到了她身上所散發(fā)的香氣，在感慨男女差異的同時，春人更為自己產(chǎn)生了無聊的遐想而倍感羞恥。
或許是春人有些羞澀的表情，讓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貼在春人手臂上的身體，適當?shù)睦_了距離，不過，也只是相隔不到半米。
她與春人并排坐在床上。
感受著床的晃蕩，春人的心也跟著蕩漾。
春人在心里暗罵著自己的一驚一乍，可身體卻是很誠實。
鼻子所嗅到的若有若無的芳香，以及腦內(nèi)回想起當時指尖觸碰到的那份柔軟，這一切都在試探著春人的理智。
————沒想到，自己會陷入另一種意義上的理性危機中。
“......還痛嗎？”
艾雅法拉眼神瞄向春人，柔嫩的嘴唇，輕聲問道。
“不、不痛了。”
春人本想十分平靜的回答，可結果卻是狼狽的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盡顯出丑態(tài)。
“......那里還痛嗎？”
她的呼吸聲，在耳邊是如此的清晰，而春人愣神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她的話，是在指自己的肩膀。
也是，不可能會有什么別的地方會痛啊。
“也、也不痛了?！?p> “這樣啊?！?p> 艾雅法拉松了一口氣，潮熱的氣息掠過春人的皮膚，激起一陣汗毛。
......
......
簡單的對話結束，兩人又陷入到之前的沉寂中。
兩人你偷瞄著我，我偷瞄著你，彼此都像是想要說什么，卻又最終什么都沒說。
————一定是哪里搞錯了吧。
這樣你儂我儂、眉目傳情，像是青春期荷爾蒙過剩的小屁孩，因為情竇初開而彼此曖昧的場景，不應該出現(xiàn)在我的身上吧？！簡直就是狗血的三流戀愛喜劇小說才會如此設計的畫面，我的目標可是星辰大海，女人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
春人穩(wěn)固道心道。
而且，你不是吸血鬼嗎？為什么表情跟個戀愛中的少女一般羞澀?。∶髅髟谄綍r總是一臉冷淡，結果實際上卻是戀愛雜魚嗎！我們只是在吸血而已吧？！又不是在干別的事，不要露出那么色情的表情，來惹人誤會??！
————但，實際上，春人并沒有能指責艾雅法拉的立場。在春人被艾雅法拉吸血的時候，他感受著來自艾雅法拉身上的冰涼與香氣，從肩膀上傳來的疼痛感，以及血液流失導致的乏力感，多種因素的作用下，莫名其妙的，他竟然感到了一絲快感。
當然，這點就算是打死春人，他也不會承認的。
......
......
“說起來，今天的天氣很好呢?！?p> 沉寂了良久，艾雅法拉沒頭沒腦的忽然說道，很明顯能看出是為了打破沉寂才勉強說出的話。
“是的呢。”
而春人竟然也隨口應了下來。
明明窗外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以及零散的星星，根本就談不上什么天氣。
艾雅法拉也在說出口后，才發(fā)覺自己說的話有些離譜，臉因羞恥而變紅，咳嗽了一聲，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對著春人解釋道，
“這是我第一次直接吸食別人的血，所以有些不習慣.......你可不要因此而笑話我?！?p> “誒？”
春人聞言有些驚訝，畢竟在他的認知里，吸血鬼都是以人血作為食物的。
而艾雅法拉見狀，解釋道，“這完全就是人類的誤解，我們（吸血鬼）實際上也可以從其他的食物中，獲取能量，不如說，這才是我們能量的主要來源。若是指望人血里那點稀少的能量的話，我們早就餓死了?！?p> 聽罷，春人也回想起了，之前她跟自己一起去快餐店吃過晚飯，若是只能以人血為食的話，她應該也沒法吃下那么多東西......自己的錢包也不會因此而干癟了。
————本以為身為‘血族之恥’的她，是個例外，結果，其他吸血鬼也是如此嗎？......等等，那個男人，不，或許應該稱為那個女人了，她為什么要頻繁的吸食人血？冒著被人類社會發(fā)現(xiàn)的風險。
春人正思索著，只見艾雅法拉眼神兇狠的在瞪著他，春人才忽的意識到，自己的想法被她‘偷聽’到了。
艾雅法拉倒沒跟之前一樣鬧脾氣，只是眼神略帶埋怨的瞄了春人一眼，接著說道，“雖然我們不以人血作為食物，但我們必須要時不時的攝入一定量的人血，來滿足體內(nèi)所產(chǎn)生的吸血沖動?！?p> “吸血沖動？”
春人聯(lián)想到了自己剛才喉嚨處莫名饑渴的癥狀。
艾雅法拉點了點頭，
“就跟人類有著紛繁復雜的欲望一般，我們吸血鬼也有著名為‘沖動’的原始欲求，而在各種沖動中最為突出的就是‘吸血沖動’和‘殺人沖動’了，每個吸血鬼都會產(chǎn)生這兩種沖動，不過，沖動的強弱就因人而異了?！?p> “像我所產(chǎn)生的殺人沖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吸血沖動也僅是一個月攝入200cc左右就滿足了————這可能也跟我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了有關。而她的話，相較于我而言，沖動更加的強烈，因此，所需要的人血也會更多，但，距離上次進食，只是過去了三天，就算沖動再怎么強烈，也不可能會那么頻繁......我想她應該是為了收集制作怪物的素材。”
“有什么辦法能夠抑制沖動嗎？”
春人好奇的問道。
“就像人類沒法抑制自己的天性，我們也無法抑制自己產(chǎn)生的沖動，雖然有辦法緩解，但到底也只是將問題延長了而已，無法從根本上解決。”
————這不就是說，吸血鬼一定會襲擊人類嗎？
春人心想道，同時，內(nèi)心忍不住的有些擔憂。
之前在面店差點襲擊老板的經(jīng)歷，想來，當時是被體內(nèi)的吸血沖動所支配，后面在遇到了艾雅法連，饑渴感才得到了緩解，但在今天，那種仿佛燃燒血液的饑渴感襲來，癥狀明顯比之前要更加嚴重，若是不加以處理的話，總有有一天，自己會襲向人類......甚至，是自己親近的人。
“這點不用擔心，你并不是吸血鬼，體內(nèi)的吸血沖動，也只是我的一部分血所產(chǎn)生的，十分的微弱，可能對你們?nèi)祟悂碚f太過刺激了，我想，只需要可以跟我們一樣，攝入一定量的人血，或是讓我，來將你體內(nèi)的沖動，跟著血液一起回歸到我的體內(nèi)，就可以消除了?！?p> 聽到她這么說，春人也就放心了，至少自己不會像一顆定時炸彈一般，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襲擊其他人。
而春人心中還有個問題，也就直接趁著現(xiàn)在，一起問了。
“我在戰(zhàn)斗時，進入了......額，一種特殊的狀態(tài)，可以明顯感受到，大腦的運算變得無比清晰，身體也能夠隨心所欲的控制，這是因為你的血而得到的力量嗎？”
好吧，其實就是狂戰(zhàn)士模式，只是跟別人直接說出來的話，難免會有些羞恥，所以春人用了拐彎抹角的方法。
“嗯？”
艾雅法拉聞言，有些驚訝，在思考了一會后，才回答道，“雖然你體內(nèi)有我的血，但人類是無法使用血之力的，最多也只是提升一些身體素質(zhì)，你所說的狀態(tài)，應該并不是來源于我的血，而是你自身，不過，原來如此，這就是你之所以能打敗那只怪物的原因嗎？”
“挺能干的嘛?！?p> 艾雅法拉淺笑著稱贊道。
春人頓時不好意思了起來，而他這個人性格很惡劣，一旦感到羞澀，為了掩飾這一點，總想著先一步讓別人也感到羞恥，
“說起來，‘那個人’是怎么逃走的，我還沒有聽說過呢?！?p> 佯裝不經(jīng)意間的提起，春人問道。
而她掛著笑容的表情，忽的僵住，接著露出如被踩到了尾巴的貓般復雜的表情。
“啊......這個嘛，可就說來話長了。”
“嗯？我們現(xiàn)在不多的是時間嗎？”
春人傷口撒鹽般的困惑道。
自知逃脫不了后，艾雅法拉苦著張臉，十分不情愿的講述了一遍事件的經(jīng)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