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將我從睡夢中驚醒的時候,我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我睜眼看到墻上掛的小掛鐘,八點整。
今天是周末,昨晚又喝了太多酒,吳建國走的時候都沒敢叫醒我,是誰這么早就打電話擾人清夢?我掙扎著找到在床尾充電的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老媽。
是,這個世界上能這么肆無忌憚打電話給我的只有她了。她今天還算客氣,沒有在七點打電話給我,催促我開始這美好的一天。但是今天絕對不會是美好的一天。
我和吳建國結(jié)婚的消息一定傳到了她的耳朵里,但沒想到會這么快。
“如琢,你在哪兒?”
“我在家?!?p> “哪個家?我現(xiàn)在就在你家?!闭Z氣里都是諷刺。
我一下子坐起來。我知道老媽說的家,是我和老余原來的那個家。當年,我和老余結(jié)婚的時候,老爸把我叫到他辦公室,塞給我兩串鑰匙,一串是房子鑰匙,是他早幾年前就以我的名字備下的,另一串是車鑰匙,他細心地考慮到我以后要維護維修的費用問題給我買的只是一輛二十多萬的豐田。我那次沒有聽老媽的,我收下了,有虛榮心作祟,也有對父親懇求眼神的難以拒絕。從此,老媽便不進我家門,也不坐我的車。
不知道老媽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走進那所房子的,我以為我給她留的鑰匙她早就丟了。
“我馬上回去?!蔽乙矝]有再做解釋。
“我等你?!彼矝]有再追問。
我放下手機,沖進衛(wèi)生間洗了個澡,沒有干凈衣服換,就隨手拉了一件吳建國的家居T恤,運動褲穿上,沖出家門。
回到家,老媽坐在沙發(fā)上一臉冰霜,指了指她面前的小凳子:“坐?!?p> 我縮手縮腳地坐下,象個受審的犯人。
“說吧?!崩蠇屵€是以前的模式。小時候每當我犯了錯誤,她都會象今天這樣,讓我自己交待問題。
我從最初的慌亂鎮(zhèn)定了下來,抬頭看著她,抿緊了嘴巴。我什么也不想說,我要說什么?她要聽我說什么?小時候我被她的威嚴所迫,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三十歲,早已經(jīng)不怕她,對她這樣擺家長作風的方式下意識地抵觸。
“聽你二姨說,昨天晚上你和你同哥一起吃飯了?”
“嗯?!?p> “還有誰?”
“你已經(jīng)知道了?!?p> “我問你,還有誰?”
我低下頭,半天,抬起來,迎著老媽的目光說:“媽,我又結(jié)婚了?!?p> “為什么要和棟梁離婚?”
“他們家人已經(jīng)不再能接受我?!?p> “胡說,我打電話給棟梁了,他說是你借著保全財產(chǎn)的名義騙他離的婚,他說他很愧疚,沒辦法幫你......你為什么要去幫文義那個混蛋?”
“他是我爸?!?p> “你爸?”老媽冷笑,笑著笑著幾乎帶了淚,“你爸,他配嗎?他配嗎?”
“媽,可能他對你來說,不是個好丈夫,他傷害了你,我也曾很恨他,恨他拋棄了我們,但我現(xiàn)在長大了,很多事情也想明白了,人是有很多面的......”
“閉嘴!”
我堅持繼續(xù)說:“媽,自從爸爸出事,我想了很多,我發(fā)現(xiàn),我還是很愛他的,他也很愛我,作為父親,我覺得他配,他對我真的很好,他是我的親人,在我心里他和你一樣重要,我想幫他!再說,當時事情找上門來,如果我不管,他就要坐牢,我不幫他于心不忍,我做不到袖手旁觀?!?p> “好,好,好,你很愛他......”老媽連說三聲好,捂住胸口。
“媽,為什么一定要活在怨恨里呢?為什么不能放下?你也還年輕,完全可以再找個老伴,重新開始新的生活?!?p> 老媽冷笑:“真是長大了,現(xiàn)在開始教訓起我來了?!?p> “我知道因為我長得象爸爸,你一直都很討厭我,可我終究還是你的女兒,我也很想和你親近,正常交流,但是這么多年,咱們母女不象母女,我一直很孤獨,我想有個家?!?p> “你想有個家?是你親手把你和棟梁的家給拆散了。”
“媽,這件事情太復雜,事情最后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狀況,也不是我刻意為之?!?p> “你就是想幫你父親,我知道?!崩蠇尩恼Z氣終于有所緩和。
“是,我最開始起意幫爸爸的時候,是不想拖累余棟梁?!?p> “為了幫他,你就把你自己嫁給一個老頭子?“
“我已經(jīng)是成年人,請你別說得那么難聽。”
“把那個趁人之危的混蛋叫來,現(xiàn)在?!?p> “他過不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飛機上,一個星期后才會回來,到時我?guī)ヒ娔悖俏铱紤]不周,沒有事先跟你商量?!?p> “商量,你怕我反對,就沒打算跟我商量吧?這是婚姻大事啊,如琢,你把它當成交易,這么草率,你想過以后嗎?”
“事情沒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也不完全是交易?!?p> “不完全?那你的意思是,你們是有感情的啦?”
“是,其實,你認識他?!?p> “誰。”
“吳,吳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