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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又咫尺

第四章

天涯又咫尺 豐芝 1451 2022-06-22 19:05:00

  老余上午有課,早上六點半他起床的時候我醒了一下,迷糊糊聽他在外面涮牙洗臉燒水喝水穿衣穿鞋,呼叫著富貴出去遛狗,又回來訓了富貴幾句,然后砰地一聲關門上班走了,我又沉入睡夢。我又夢到了我經常會夢到的那一幕:父母又在吵架,父親因為憤怒而變形的臉,母親冷漠的眼神,我光腳站在臥室門口呆呆地看著他們,只聽母親又說了一句什么,父親拿起的杯子揚手欲摔,忽然看到我,他頓住,迅速放下杯子,過來抱起我,說著寶寶別哭。我哭了嗎?我抹了抹臉,果然滿臉是淚,我抱住父親,叫著爸爸,母親卻過來一把奪過我,沖父親歇斯底里地叫:她是我的,你別想把她帶走。父親不舍地看我一眼,摔門而去……聽得到門外咚咚地腳步聲越來越遠,我知道,我失去了我最親的親人,他不要我了,他走了……我肝腸寸斷。咚咚的腳步聲卻又走近,我一陣狂喜,他又回來了。

  我猛地驚醒。原來有人在外面咚咚地砸門,不是敲,是用拳頭在砸。富貴也不叫,只趴在床頭,伸著舌頭咻咻地拱我。

  我推開它,穿上睡衣,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警覺地問:“誰?”

  “我,姐姐,是我?!?p>  我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fā),打開門,門外站著昨天的那個鬧分手的女孩。她彎腰作揖地向我問好:“姐姐好,早上好姐姐,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敲了半天門,以為你不在家,幸虧我又使勁敲了幾下?!彼戳丝醋约旱娜^,不好意思地笑,“我想跟你說幾句,我能進去嗎?”低頭看到富貴,又拍拍它的頭,問它:“我可以進去嗎?”

  富貴最是個沒出息的色狗,看到美女早就忘了它看門的職責,一味地蹭上去,歡快地搖起了尾巴。我沒好氣地踢它一腳,側身讓女孩進門,請她在茶桌旁坐下,示意她自己泡茶喝,我去涮牙洗臉。

  等我匆匆洗漱完出來,坐在了她對面,端起她泡好的茶喝一口,順手戴上了我的獨眼龍眼鏡,混沌的腦子才頓時清爽。確實是個美麗的酷女孩。長發(fā)扎了起來,露出她的大額頭,濃眉大眼,自帶一股嬌憨的英氣,眼神清澈卻又有點頑世不恭的冷淡。五官比例很完美,嘴角微翹,皮膚淡黃,細膩緊致,甚至有些嬰兒肥,透窗而入的陽光在她輪廓柔和的臉上打出了一圈光暈,好看極了。我不禁有些看呆。

  她把放在桌子上的一個盒子推給我:“姐姐,不好意思,昨天把你的手機撞壞了,我正好有個沒用的,賠給你?!敝钢业难坨R,又強捺笑意地繼續(xù)道歉,“對不起姐姐,一會兒我?guī)闳ヅ鋫€眼鏡吧?!?p>  “不用不用,這樣摳眼屎方便?!蔽易猿?,伸手從鏡框里摳了摳沒洗凈的眼角。

  她一口茶沒咽下,嗆得她劇烈咳嗽起來。

  看著她咳得七零八落,我才忽然想起我摔成幾片的手機和今天早上幾個重要的電話。一個是董宗,一個是老胡。依董宗的脾氣,我昨天發(fā)給他的方案,他今天一定會給我修改意見。我和老胡約的今天上午和他一起去見甲方。我看了看表,已經八點半,怪不得今天早上沒有奪命連環(huán)呼。我也沒跟她客氣,拆開手機包裝,找到我的碎片手機拿出電話卡裝上,剛開機,電話就打了進來。

  “大姐,我說大姐,多大了你還玩失蹤?我以為你死了,我都準備報警了?!彪娫捘穷^的董宗一副氣急敗壞的語氣連連轟炸,炸得我把手機拿離耳朵快一米遠,“你的電話怎么回事?我找你都快找瘋了,方案我看了,還有幾個問題需要改,修改意見我也發(fā)你了,客戶那邊要中午十點前發(fā)給他們,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p>  掛了電話,我拿了手提電腦過來,一邊開機,一邊問對面的女孩:“手機我先用著,等我把我的修好,再還你?!?p>  “不用還,不用還,你幫了我這么大的忙,你救了我的命!一部手機算什么?!?p>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穿著,是時下最流行的休閑裝束,看似松松垮垮沒形沒款,卻都是潮牌,她腳上的那邊球鞋,也是雙限量版,特別是她隨手扔在桌上的包,依我的經驗,應該七位數(shù)以上。這是紈绔!反正不是小三,小三沒有她那沒心沒肺吊兒郎當?shù)淖孕拧N覜]再推辭,收回目光,一邊敲鍵盤,一邊問她:“昨天那個人沒有再為難你吧?”

  “沒有,謝謝你姐姐,昨天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我可能真要死在他手里了?!?p>  “沒那么嚴重吧,他可能只是一時沖動。”

  “真有,是真的,他是準備先殺了我,再自殺的,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跑出來的……”她手腳并用地給我比劃,她怎么要跟王大偉分手,王大偉不同意,她回到家的時候,王大偉已經在家里等他,吸了一地的煙頭,手里拿著刀架她脖子上,逼問她為什么回來這么晚,為什么不接他電話,為什么要跟他分手……

  “那你為什么要跟他分手?”

  “不愛了唄?他很煩的你知道嗎?每次吃飯都要喊我,我不去就生氣,你說他吃就吃嘛,我不是他媽,他也不是吃奶的娃,非拉著我干嘛,”女孩一攤手,繼續(xù)把玩手里的茶杯,吊兒郎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是玩玩而已,他當真了,非要逼著我要去見他父母,結婚,天,結婚……”

  “那你為什么最后要放過他?”

  她耷拉著腦袋:“其實他是個警察,得過好多勛章的警察,他雖然脾氣暴,但人還是很好的,為人正直,仗義,工作努力,是我對不起他,他一時沖動,我不能害了他?!?p>  我笑著搖頭,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有個性有主見,最討厭別人以過來人的姿態(tài)說教,我也不會說教。連喝了兩杯茶,對著電腦斟酌著怎么改方案,手不自覺地摸了桌上的煙盒,卻找不到打火機。

  女孩眼疾手快地從兜里掏出火機,啪一聲點著湊過來:“姐姐,你抽煙嗎?”

  我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以前抽,現(xiàn)在戒了,呃,戒了,戒了?!蔽一剡^神來,把煙扔給她,“看樣子,你是抽的,你抽吧,沒事,我聞下二手煙就行?!?p>  女孩咯地一聲又笑了,笑得放肆又燦爛:“姐姐,你真幽默?!闭f著,不客氣地點了一支煙,姿態(tài)老練地抽了一口,湊過來不露痕跡地拍馬屁,“姐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是個作家嗎?你做的是策劃方案吧,你好厲害呀?!?p>  我被她夸得臉都紅了:“混口飯吃罷了?!?p>  女孩拿起手邊一本我正看的書,翻開扉頁,問:“文如琢,姐姐,這是你的名字嗎?”

  “嗯,是?!?p>  “你有哥哥或是姐姐叫如切,如蹉嗎?”

  “是?!?p>  “有匪君子,如切如蹉,如琢如磨……”

  我贊許地看她一眼:“我還有個表弟,叫如磨。當年我們都很討厭自己的名字,太文鄒鄒,拗口?!?p>  “我叫吳雅妍,姐姐,我好像以前見過你,真的,你姓文,我姓吳,咱們倆個一文一武,活該有緣呢……”

  吳雅妍的自來熟讓我很無語,一時想靜下心來改稿子,又不知道該怎么禮貌地打發(fā)她,正想托辭,又聽她說:“姐姐,你還沒吃早飯吧,我也沒吃,我點外賣來吃吧。”說著,拿著手機一頓操作。

  很快,豐盛的早餐便送到了。

  正吃著吳雅妍訂的早點改方案的時候,老胡的電話來了。我看了看表,嚇得趕緊把油條放下,正襟危坐地接電話。我昨天和他約的是今天上午去他公司,作為他們這次方案的主理人,和他一起去見甲方開商務會議。按我平常的時間把控,這個點我應該在路上才對。

  老胡是個溫吞人,天大的急事,也從未見他失過態(tài),一向不緊不慢不動聲色,但他無形中散發(fā)的氣場卻很強大,不怒自威,我一向怕他。

  “你出發(fā)了嗎?”

  “正準備走?!?p>  “不用急,甲方那邊把會議推到下午四點了,你先過來,我們再一起把方案過一遍,看看有什么紕漏?!?p>  老胡說不急,但憑這么多年我對他的了解,他應該很急。他準備了幾個月,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人力物力,就是為了這次的合作,我不能在這關鍵時刻掉鏈子。我快速地把手邊的案子又仔細瀏覽一遍,調整,保存,發(fā)送。給董宗打電話,提示他查收。合上電腦,手忙腳亂地換衣服,梳頭,戴隱形眼鏡,整理妝容,檢查文件。

  富貴自然知道我是出門辦事不會帶它,懶洋洋地連狗窩都不出。

  吳雅妍知道我要出門,很有眼色地幫我拿東拿西,替我拎著包站在門口等我。看我一身的黑白配,不禁又開啟拍馬屁模式:“姐姐是我見過穿白襯衣穿得最好看的?!?p>  我是內向的人,哪里經得住她這樣表情由衷的夸贊,暈頭漲腦地終于找到車鑰匙,猛地一拍腦門:“要命,今天車限號,我的手機里什么APP都沒有,你,你幫我叫個車?!?p>  吳雅妍很得意:“不用叫車,我有車,我給你當司機?!?p>  “太好了,你,你車在哪兒停著?”我情急之下也不跟她客氣,出了門,連電梯也不坐,順著步梯就要往下飛奔。

  吳雅妍一把拉住我:“我的車在地下停車場,要坐電梯下去?!?p>  當年開發(fā)商前期建的地下車位只租不售,等到后期賣的時候,一個車位炒到了十幾萬,我沒舍得買。我看她一眼,眼前這個吊兒郎當不務正業(yè)的主兒,年紀輕輕能有房有車,紈绔子弟無疑。

  下到地下停車場,在一輛白色轎跑前,她按亮了車燈。車子象個骨肉均勻張力十足的小獵犬,臥在主人面前,溫馴,卻又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嘩,好車?!蔽胰滩蛔〗幸宦暋?p>  她瀟灑地一甩頭,兩人一起上車,她發(fā)動車子,一踩油門,轟地一聲就把車開了出去。瞬間提速的推背感,令我一陣暈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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