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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核事件

第十三章 無可

元核事件 乘風熙去 7545 2022-06-24 09:46:46

  隨著巨大的艉艙門徐徐抬起,刺耳嘈雜的引擎聲隨即闖入耳膜,不留一絲情面。陸全并不喜歡如此高的噪音環(huán)境,但一路聽雷默亭說當年他們乘坐軍用運輸機外出行動,簡直如家常便飯,想來那是多事的年月。機身還沒完全停穩(wěn),他就迫不及待地走出艙門,停機坪上早已有幾輛車在等待,還沒等調(diào)查組的人員全部離開機艙,就有兩臺直接開上去拉螳螂的收納箱。

  由于銀河研究基地周邊30公里是禁空的,他們只好在附近航天發(fā)射中心的機場降落,然后一路車隊浩浩蕩蕩開往目的地。周邊小城沒有什么像樣的警力,于是雷默亭這次直接調(diào)了批特種部隊和四臺戰(zhàn)術武裝螳螂進行支援。

  隨行接待的基地科研人員雖然毫不知情,但一看這么個架勢,都知道不是善茬,一路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說錯話。

  這片邊陲之地,要是沒有各種科研基地的存在,那幾乎是人跡罕至。縱使現(xiàn)在遷來許多科研人員,大多也是生活在研究基地或者城鎮(zhèn),只要離開這些聚居地,外頭景色就是一面暗淡無奇的畫布,蒼茫大地上放眼過去都是平坦的草原戈壁,再到極目遠處的綠山,當然由于距離太遠,那種綠也只是灰色的。

  他們的車隊一路在高速路上疾馳,能在這么荒蕪的地方建成高速路,估計主要是為了科研調(diào)度。不過說是高速,實際上只是路面比較好,兩邊卻不設護欄,為的也許是讓動物們方便遷徙。在他們趕路的過程中就看到不少野生牛馬,一群一群極為壯觀,在肉類生產(chǎn)工業(yè)化的今天確實少見。偶爾還有些駱駝,零星在高速路上悠閑散步,遇到車就趕緊跑向兩旁,車輛開過后就又聚攏到路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基地與基地,居城與居城之間,就是靠著這些在天上看似細細一線的公路維系起來,當然那只是表面。無數(shù)的管線深埋地底到處伸延,巨大的數(shù)據(jù)天線時時刻刻舉向青空,把另一個維度中體積龐大的數(shù)據(jù),在悄無聲息之中傳遞到世界各處。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p>  雷默亭盯著車窗外遠處的野牛群,那種踏霧騰騰,卻又緩慢穩(wěn)健的氣勢,使得他不由得感慨念出這句著名的《赤勒歌》。

  陸全一路上保持沉默,他本就不是多話的人,話癆上司心事重重,自己倒樂得安靜。連續(xù)多日的調(diào)查,使得他幾乎筋疲力盡,但始終憋著口氣,希望為龍告天還個公道。而嫌疑人拘捕完成后,還會有連續(xù)的審訊和數(shù)據(jù)調(diào)查,畢竟真正重要的是把案件報告做好,以備提交后能實施更大的舉措把智能機器人系統(tǒng)的漏洞給堵上。因此看著車上東歪西倒的同事,他也在抓緊時間休息。

  等到再次有大群建筑物出現(xiàn)在遠方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時分,道路在基地入口拐了個彎,反而走上一條更為寬闊平坦的馬路,兩邊綠樹成蔭,草坪齊整。從基地外圍到主干道兩旁,都有著大量工程機器人在工作,其中不乏巨型的“蜘蛛”。它們的后背裝載著混凝土儲存罐,有著六到十只長長的腿,加上全身大量的活動鏡頭和感應器,雖然正式名稱是“建設者”,但外形實在酷似蜘蛛,以至大家都那樣叫它們。

  蜘蛛專門負責工業(yè)建設,在全國各地并不少見,但大多單打獨斗,現(xiàn)在好幾臺聚集在這,不能說不壯觀。它們在一塊數(shù)百萬平方米的土地上來回行走,有的焊接建筑物主體框架,有的噴涂混凝土,打印建筑物構造體。而地面還有許多中小型工程機器人,比如說無人壓路機,挖掘機,管線鋪設機,定位測量器等等,都在蜘蛛們腳下不停交錯穿行,各司其職,卻毫無碰撞之憂,其調(diào)度之精準實在嘆為觀止。

  陽光照在這些小山般的怪物身上,透下長長的影子在地面,隨著角度和動作的起伏,反而如同活物一般,在屬于自己的平面世界翩翩起舞。

  連雷默亭都矚目了一陣,問起那是什么工程如此浩大。

  “那是給系統(tǒng)配套的附屬核電項目?!北锪嗽S久的陪同人員見領頭的終于開口,連忙介紹起來,“前陣子基地里發(fā)生過嚴重斷電事故,燒掉很多電網(wǎng),所以領導們終于鐵下心,大手筆投資獨立的發(fā)電機組,從電網(wǎng)中獨立出來。”

  “你們這也燒過電網(wǎng)?”陸全在意起來。

  “噢,可能科建董委會不想事情鬧得太大,影響股價,就沒怎么報導吧??偠灾沁厡⑹俏覈畲蟮募赡K化核反應堆群。”見陸全他們不太了解斷電的事,他覺得自己可能說漏嘴,于是輕輕一句帶過。

  可這時雷默亭出聲了,“不是事先叫你們做好數(shù)據(jù)鏈屏蔽的嗎?怎么還那么多機器人在忙活。”

  “這,這,我們沒接到通知,何況這里離系統(tǒng)大樓還很遠,還有差不多十公里?!崩啄さ膯栐掞@然出乎接待人意料,連回答都吞吞吐吐。

  這樣的答復肯定然不能讓雷默亭滿意。

  “雷哥,我們知會過基地負責人,嫌疑人應該已經(jīng)被看管起來,出事的幾率不高,等到了再看看情況。”還是陸全幫接待人解了圍,畢竟這里是國家一級科研基地,對方如果拽些,沒地方機構那樣高的配合程度,也挺無可奈何得。

  這點雷默亭也清楚,沒再追究下去,“我就是有點不放心,總感覺會出啥幺蛾子?!彼匀灰桓眹狸囈源臉幼印?p>  “是呀,是呀,雷部長,我只是先行接待,等一會到了總部,那邊應該有安排?!苯哟艘擦ⅠR陪著笑,想把話題岔開,“您們看看那邊,那些是我們的有機蔬菜農(nóng)場和肉類培養(yǎng)工廠,只要植物蛋白生產(chǎn)正常,這邊的各種打印培養(yǎng)肉都能自給自足,既便宜又高營養(yǎng)?!彼钢鴦偨?jīng)過的一片長排狀廠房介紹到。

  雷默亭根本沒興趣理會,他不是來做科學參觀的,反而陸全順著他的指點四處張望,觀察此間細節(jié)。這里遠離都市群,卻是個水源豐富并且陽光充足的好地方,隨著智能化農(nóng)牧業(yè)生產(chǎn)的普及,有機農(nóng)場憑借陽光和水,源源不斷生產(chǎn)出大豆蛋白和其他各類蔬菜,然后制成培養(yǎng)液,再輸入到肉類工廠的反應皿里,不斷復制出各種動物的食用細胞打印原料,再通過纖維打印機組合成不同部位的肉塊。這些打印肉在現(xiàn)今人類社會作為主要的蛋白質(zhì)來源之一,已經(jīng)與養(yǎng)殖肉分庭抗禮,它們的口感不差,甚至號稱只要有數(shù)據(jù)配方,人肉都能打印出來。而養(yǎng)殖肉因為畜牧業(yè)成本高昂,逐漸變成高檔餐桌上的奢侈品,或者過節(jié)時的禮品。未來說不定也只剩在某些文化保留區(qū),仍作為生活必備品存在。

  所以他有時想起雷默亭在酒店的自助餐里大啖各種和牛,鵝肝之類,說不定只是仿冒的打印品,心里就禁不住好笑。不過看這些工廠的規(guī)模,至少可以支持幾萬甚至幾十萬人的飲食,再配上將要建成的組合核電站,實在讓人感受到這座基地的重要性,說不定它的發(fā)展方向就是一座能自給自足的科學城。

  車隊又走了幾分鐘,這才到達看起來像大型購物中心和自動工廠結合在一起核心系統(tǒng)大樓。這座小山般的建筑物發(fā)出一種蒼蠅振翅般的低頻噪音,縱使沒有冒煙,但從頂部蔓延到四周空氣中略略扭曲的景象,令陸全想起以前旅游時見過的火山口。

  車還沒停穩(wěn),雷默亭就跳到地上,身后四臺螳螂也跟著從箱子里滾了出來,解除收納狀態(tài),展開機體。他布置兩個小隊分別把大樓四周的出入?yún)^(qū)域守起來,然后急沖沖地帶著螳螂和主要隊員走進大樓里,由于這里仍然滿是工作中的機器人,踏進別人地盤的感覺看來讓他有些惱火。

  大家剛步入中央大廳,基地負責人云首一就率眾迎上來,顯然恭候多時。他非常著名,常在電視節(jié)目中出現(xiàn),今次陸全倒是見識到這位“名科學家”的真人。藏青色的毛衣加上淺灰色格子的尼料緊身西褲,剪裁非常合身,顯得他身材看起來矮小但十分精干,下巴上留著黑色的山羊胡子,帶著一臉讓人質(zhì)服的微笑,頭發(fā)濃密并且涂抹發(fā)蠟,卻全片銀白,以此顯露他的年齡。

  “調(diào)查權和搜查令早就發(fā)給你們,為什么沒有進行數(shù)據(jù)靜默?”雷默亭剛與他握完手,開口就問。

  “雷部長,請你們隨我來?!边@人十分淡定,帶著他們一干人等邊走邊說,“我很重視你們的要求,但也許你們不太了解元核系統(tǒng)的運作,這個基地的本身就是依靠它來維持,如果完全數(shù)據(jù)靜默,先不說損失重大,光那些安裝中的核電機組就會出問題。”

  “我們事先知會過,嫌疑人有使用機器人進行攻擊的能力,更何況你們搞這么一大陣仗,嫌疑人知道了腦殘才不跑。”

  “這人哪都去不了,你們放心?!闭f到這,云首一臉上平淡的微笑才漸漸轉(zhuǎn)為蕭肅的惋惜,“何況你們?nèi)藦婑R壯,沒什么好怕的嘛?!彼种钢戈懭砗蟮膬膳_螳螂,

  聽是這么聽的,可陸全雷默亭等人看到那些基地員工跟在云首一身后,個個帶著笑意,仿佛沒事人似的,心想信你就有鬼了。

  由于他們?nèi)硕?,只能乘坐中央貨梯降入系統(tǒng)大樓內(nèi)部,這是很大的一座電梯,能停入兩臺卡車,但是下降緩慢,平常都用來搬運大型設備,眾人站在里面就像是鞋盒里的螞蟻。電梯緊貼著力場井,從觀察窗中能自上而下看見它的全貌。巨大的井筒甚至是洲際導彈發(fā)射井直徑的好幾倍,亮白色的井壁鱗片般泛著光澤,在中間不上不下的位置懸著兩只巨環(huán),大的幾乎緊貼井壁,稍小一點的套在大環(huán)里,緩緩轉(zhuǎn)動。電梯越往下降,就越看得出那環(huán)狀物的巨大,它們的邊緣十分整齊光滑,除了環(huán)內(nèi)依稀有些管路的跡象,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套姣美的玉璧。當他們經(jīng)過巨環(huán)時,居然發(fā)現(xiàn)那大環(huán)雖然極其貼近井壁,但實際上沒有接觸到,不知是什么令它們飄在那轉(zhuǎn),陸全猜測是強大的超導磁浮。

  他們沒有完全下到井底,而是在負23層時就轉(zhuǎn)去中央總控制室,再走到后面的“貴賓房”。云首一帶雷默亭和陸全進去,其他人和螳螂都留在了外面。里邊昏昏沉沉,能看見外面總控室的所有情況,外面卻看不進來,陸全不由得下意識摸摸腰間快拔套里的手槍,確保隨時可以使用。

  他們進去一望,貴賓房里空蕩蕩,只有角落里坐著個人。這人一看他們進來,就站起從陰影中走出,陸全不認識他,正想問是不是嫌疑人之一,只見雷默亭驚訝喊到,“小劉,你怎么來了?!?p>  “您好雷部。”小劉向他敬了個禮,這人是總部直屬特級機要員,陸全沒見過,但雷默亭是知道的,可最大問題是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根據(jù)第53號安全法第3條和第114.3號保密協(xié)議,這是內(nèi)務部和總部聯(lián)合簽發(fā)的R13228號執(zhí)行文件,請簽收?!彼岩贿B串加密文件從自己的手機上撥到雷默亭那,然后從剛才坐的椅子下拿出一個手提箱,找了一塊比較空曠的位置,打開鋪到地上,往上一拉,就變魔術般地把那箱子變成個一人多高的小籠,“內(nèi)務部和總部的首長有重要指示,所以我從首都直接坐褐雨燕來這,請您準備一下?!?p>  “褐雨燕”并不是真的燕子,而是一種超高音速小型飛行器,難怪能比他們還早到。陸全再一看那籠子,應該是最高級別的單人屏蔽器,這種東西跟個法拉第籠差不多,站在里面能屏蔽一切外界數(shù)據(jù)和干擾,只能跟保護罩中的單線鏈接方進行虛擬會面。

  當然在外人看來,正在進行會面的人就是站在里頭對著空氣說話,譬如說雷默亭現(xiàn)在這個樣子。只見他在里面默默聽了一陣,起初還點頭,隨后左騰右挪,好像想四周踱步,卻因為籠子的限制而渾身不自在。起初他還在平靜的說話,結果慢慢越說越快,神情變得激動起來,一看那臉色都漲得有點豬肝似的,手舞來舞去動作都出來了,到最后居然直接跳著腳,指著空氣仿佛在對罵。

  看到這陸全還真為他捏把汗,畢竟這么高級別的保密會晤,對方不知道是怎樣的大領導呢。如果是怨爺——原部長那也就算了,兩個都暴脾氣的人,負負得正也就抵消了,要是再往上的大領導在那,雷默亭繼續(xù)頂撞下去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好在他最終似乎是忍住了,氣沖沖壓著頭,一把撥開籠子走出來,差點把這價值連城的設備搞壞。

  “什么情況?”看著他滿臉青紅,陸全連忙問到。

  “那老狐貍?!彼傅膽撌亲谝慌詺舛ㄉ耖e喝著咖啡的云首一,“真不是省油的燈,他早已跟上頭通了氣,難怪有恃無恐,科學院首席可真不是蓋的。”雷默亭一火起來就管不住自己嘴。

  “到底怎么啦?”

  “怎么啦?上頭的上頭壓下來,收掉我們搜證的權限,不讓查這里的基底數(shù)據(jù)。只讓抓人!”

  “不讓搜證那怎么形成證據(jù)鏈,怎么定案?”陸全聽他這么一說也有點急了。

  雷默亭擺擺手,“哎呀STOP,越說我越氣,敢情我們搞這么大陣仗,根本就是被人當傻子耍。那好,免得費事,你們趕緊把那人交我,我審都給你審出個整改報告出來,不就是廠商怕要排查虧錢嘛?!彼呐瓪馊晕聪麥p,對著云首一憤憤地說。

  “那自然是要給,你們稍等一下?!边@精干的老頭拿起手機,就開始吩咐起來。

  過沒多久,貴賓房的門被打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走進來,他穿著的襯衣并不合身,也不整齊,頭發(fā)蓬松有點亂,臉色胡子茬蠻多,給人一種忙了幾天沒好好休息的感覺。

  云首一見到他,就對雷陸二人說,“我來介紹,這位是我們的總控室主任,童景博士,也就是你們要找的人?!?p>  陸全和雷默亭雖然之前看過幾回照片,但現(xiàn)在還是各自在自己手機的拘捕令上再次核對。等確認無誤,這才靠近童景。

  “童博士,我們被授權拘捕你,以調(diào)查近期一系列謀殺或恐怖襲擊案件,你有權保持沉默,也有權要求律師在調(diào)查的過程中陪同。”陸全在他面前用手機投影出拘捕令,并宣讀出來,同時后面已經(jīng)有兩個行動隊員走進來,分別站在童景兩旁。

  童景驚詫得不停深呼吸,整整好幾分鐘呆滯在原地,雙手緊貼褲兜,什么話都沒說。他昨晚夜班,之后一直休息到剛才,只在接到云首一的通知后匆匆趕來,沒人告訴過他任何事情。

  他看看陸全和雷默亭,又看看四周的人,隨后盯著云首一,瞬間清醒,突然像餓狼般撲上去,但卻立即被兩邊的隊員揪住摁倒。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來,一邊扭動身體一邊笑,直到上氣不接下氣,“你,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明明知道是我最愛云何芯,你明明知道我是最適合的接班人選,你居然跟那個王八蛋李代表竄通。”見他大聲罵起來,雷默亭故意沒讓隊員把他帶走,就讓他在那嚷,記下內(nèi)容。

  不過童景罵了一陣,就慢慢沉靜下來,興許是泄氣,又或許知道繼續(xù)罵下去也改變不了什么。他的頭低垂著,沉默不語,卻又站在那不愿離開,然后徐徐抬起半個額頭,對著云首一問,“那同步人格怎么辦?”

  老人轉(zhuǎn)過頭去,沒看他,這才緩緩說到,“我會在近期完成,你就別操那心。”

  “哈哈哈哈哈,”他這才又怪笑起來,“你呀,為了留在位置上,居然要做那種事情,你跟老師比差遠啦!”說完正眼都不看云首一,撥開兩個隊員的手,徑直往貴賓房外走。

  雷默亭看完熱鬧,想不到童景這就鬧完,仿佛還有點意猶未盡,扭過頭來過來一臉壞笑的問,“就這樣?”

  “就這樣。”云首一只是看著屏幕墻上總控室的畫面,用同一句話回答,但語氣是顛倒的。

  “我倒是對他剛才的話很感興趣。”雷默亭挑釁似的對著老人擠擠眼,然后大步離開,可他走到門口突然停下來,轉(zhuǎn)過身來蹭蹭又折返問到,“你保證那玩意不會傷害人類?”

  “它是未來社會發(fā)展的基石,是為了人類而存在,我們當初構筑它的時候,就把這些刻在它骨子里,我對它有信心!”云首一回答得異常之斬釘截鐵。

  “我要親自跟她說些話,這總可以吧?”

  “當然可以?!?p>  沒多久,就有工作人員拿著幾套類似頭盔的設備進來,他們知道這是簡易的虛擬實景裝置,只有視覺效果,沒有其他感觀功能。

  當然這只是個互動器材,并不是說帶上就行,還要連接腦電波,然后從頭盔上伸延出一條又寬又長的數(shù)據(jù)帶,用有線連接的方式進入基底現(xiàn)實。

  最初的量子計算機是利用量子力學原理中的量子疊加態(tài)來進行運算。由于量子系統(tǒng)在每次測算后都會“坍縮”,能夠有效計算的時間非常短,而且結果非常不穩(wěn)定,需要極其嚴密以及合理的算法去配合,但始終無法達到經(jīng)典計算機的應用程度,以至于有人還造出“光子腦”這種極端的東西。

  而人工智能算法的越加完善,以及“考克斯公司”腦機接口的發(fā)明和實際應用,才真正打開量子計算的大門。當然后人對他們的評價,是同時釋放了洪水猛獸,在此就先按下不提。

  由于人腦本身就是一個量子級別的計算機,例如記憶就是呈時間游離態(tài)的存儲方式,而人本身卻深受時間影響。因此當人們意外地發(fā)現(xiàn),把意識思維用腦機接口連接入量子超算,利用其特性來錨定數(shù)據(jù),再輔以高算法的人工智能,就能大大增加有效計算時間和結果,量子計算這才進入大發(fā)展階段。不過,人始終是有生理極限的,于是科學家們又開始探索利用模擬人格的人工智能來代替人腦,以期能得到更高的穩(wěn)定性。

  他們進入系統(tǒng)基底要見的,就是人與模擬人格AI的混合體,被稱為“錨定人”的云何芯,本身他們認定的第一嫌疑人。

  這里是一片海灘,天氣晴得有些發(fā)青,她站在那片沙灘與海水交接的邊緣,雙腳輕輕陷入沙中,又任由海水把它們沖刷掉,似乎已經(jīng)等候他們多時。海風吹過,將素白的裙子輕輕折往一側,她并沒有理會,只是一手按住頭頂?shù)牟菝?,一手牽著布偶提在身旁?p>  陸全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那女孩太真實了,雖然他知道這跟實景電視差不多,而且除了視覺之外,一點體感都沒有,但這女孩實在讓他憎惡不起來。

  “爸爸。”

  是她先開口說話。

  “你看。”

  她舉起那個布偶。

  “這小熊,我10歲的時候,為了改變自己,把它扔到垃圾桶。在這里,我又把它找回來了?!?p>  云首一點點頭,“這兩位探員有些話想跟你說?!?p>  陸全無奈看看雷默亭,他可沒什么好說的。

  “醫(yī)生是你殺的么?”雷默亭單刀直入,他沒有問王仁峯,也沒有問青鸞,最殘忍的案子,往往也是對方心理防線的突破口。

  “可以說是?!彼谷粵]否認,但回答得很微妙。

  “那第一個呢?”雷默亭又問起那個被智能車夾死的倒霉蛋。

  “他是醫(yī)生設備的供應商?!?p>  二人恍然大悟,“陳醫(yī)生不是救了你嗎,為啥那么恨他?”他繼續(xù)問。

  “他用殘忍救我,而我能感受到那些女孩所有的痛苦和恨意?!彼裏o比平淡地回答著,仿佛都是小事。

  這可不是小事,陸全和雷默亭聽到,一時都說不出話。那些常人無法想象,臨死前的恐懼和怨恨,如果都在活體實驗中保存下來,并為她所知,而如今仍能保持如此的理智,那會是怎樣的一個怪物。

  雷默亭沉默良久,這才又說,“你覺得是在替天行道嗎?”

  “那都是他們應得的?!?p>  “他們應得的?狗屁,他們應得的是被逮捕,被審判,他們的罪行都將曝光于世,受到所有人的唾棄,然后不管死刑還是無期,他們都得帶著贖罪的痛苦在那慢慢腐爛,而不是就那么短短的一兩天,咔嚓一下就玩完?!崩啄ね蝗灰豢跉庵v出來,急得說完后連自己都喘了幾下,隨后他盯著云何芯繼續(xù)說,“你不是在伸張正義,你只不過是通過私刑來發(fā)泄自己的陰暗,你跟他們沒什么兩樣?!彼雷约涸僭趺凑f也無濟于事,她太過聰明,知道他們動不得她分毫。但終究還是罵出來,也許只是生氣,也許只是想否定她,讓她內(nèi)疚。

  “你說得對,所以我現(xiàn)在的樣子,就是我應得的?!彼琅f回答得那么黯淡和麻木。

  雷默亭眉頭皺得像兩把小刀,嘴角生硬地微微撅起,他咬咬上唇,想再說些什么,卻又停住,沒幾秒就下線了。

  陸全仍在站那,雙手緊握,沒有立即跟著下線,“我也想問你一件事?!彼f到。

  “說吧?!?p>  “我的同事龍告天,是個很好的人,獨自撫養(yǎng)著孩子,他被青鸞踢死了。還有個同事,是恪盡職守的警員,也死在青鸞手上,脖子斷了。那都是他們應得的嗎?”

  她許久沒有說話,但小熊布偶摔到沙地上,揚起一陣輕塵,漸漸被沖刷上來的海水打濕。

  “那是必要的損失?!彼K于回答,瘦削得如骷髏般深陷的眼眶中露出一絲惋惜的目光。

  陸全搖搖頭,嘆口氣,同樣面無表情,也隨之下線。他脫開腦機盔,看著一旁的雷默亭。

  “你知道云何芯為什么不反抗,因為她根本知道會有現(xiàn)在的結果?!崩啄こ錆M不忿地吭聲。

  “這就算啦?”

  “上頭說她沒幾天活頭了。”他故意大聲嚷嚷,看了看四周,走過去面對剛除下設備的云首一。

  “你以為這樣就算了么?”

  說罷,雷默亭舉起右手,豎起食指向著天空,頭也不回,毫不猶豫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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