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古巷
信人還記得關(guān)于「彼界」的定義，這里是只有妖怪能夠近處的地方，是無法與人類共同生活的「鬼」的棲息地，這些地方與人類所在的「現(xiàn)世」只有一條結(jié)界之隔，但結(jié)界內(nèi)外卻是完全不同的風(fēng)景。
不過戶部伊吹并沒有提到過關(guān)于彼界的危險性，只是讓自己小心，這也讓信人對于彼界沒有完全的認知，以至于他現(xiàn)在看起來還是一副冷靜的樣子。
但是信人仍然不明白自己這次又是因為什么緣由莫名其妙地踏進了這里，雖然信人聽說過鳥居是隔開神境與人世的結(jié)界，但他也沒有見到有人施展什么術(shù)法，現(xiàn)在也不是。
忽然，信人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住?；仡^看去，抓住自己的正是剛剛在門口遇到的巫女。
她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的？她是在阻止自己的行動嗎？
這個巫女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另一只手緊緊握著御幣，御幣無風(fēng)自動，顯得她有幾分奧妙高深。
她應(yīng)該會是一個靠譜的妖怪吧……
這么想著，深山信人卻聽到了如下的話：
“嗚……我怎么這么倒霉。為什么我要在今天換班啊……”
“佛滅日也是我來打掃，赤口日還是我來打掃……小春前輩我恨你！”
“還好有其他妖怪在這里，他應(yīng)該能保護我吧？”
少女從剛剛開始便一直抿著嘴唇，所以剛剛的這些話都是這個巫女的心聲。
所以御幣并不是信人想象中那樣如同玄幻小說所描寫的因為氣場或是靈力之類的原因飄動，單純是因為少女的手在發(fā)抖。
巫女的手仍然握著自己的手臂，而且她的握勁越來越重，雖然不至于讓骨頭斷裂，但已經(jīng)讓信人感覺有些疼痛。
即便她現(xiàn)在仍然是面無表情。
“那個……巫女小姐？”
聽到信人突然的發(fā)聲，巫女小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自然地松開了手，然而信人的手臂上已經(jīng)留下了清晰的紅印。
巫女面無表情地用不帶任何感情地聲音詢問著信人：“你是哪里的妖怪？似乎從來沒有在附近看到過你?！?p> 如果信人聽不到她的心聲一定會覺得真是一個冷靜的冰山美人，可惜——
【嗚……一不小心沒有控制好力道，他不會覺得我是個怪人吧？】
【完了完了，要是她不帶我離開這里怎么辦？小春前輩可是提醒過我很多次不要貿(mào)然進入這里聯(lián)通的彼界，果然她是對的，這里好恐怖……】
巫女小姐的心理狀態(tài)過于豐富，讓信人很難繃住臉上的表情，他強忍著笑意，思考著面前的少女究竟是什么類別的妖怪。
是天生就面無表情么，還是說是某種特殊的妖怪？
畢竟對于妖怪的了解還太少，信人也沒有辦法得出結(jié)論，他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惑，向著面前這個完全心口不一的巫女介紹著自己：
“我是深山信人，是在前天剛成為妖怪的。你是……”
“天城美雪，是經(jīng)營這家神社的巫女。”天城美雪依舊是冷著一副臉沒有多說一個字，然而……
【新！妖！怪??？難道昨天瘋傳的「佛滅日的返魂者」就是他嗎？我該不會是被他波及了吧？我怎么這么倒霉……嗚嗚嗚……】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天城美雪的念叨不斷在信人耳邊循環(huán)，他心中的笑意也逐漸被無奈取代，雖然能夠知道巫女小姐心中在想什么確實不是一件壞事，但是似乎現(xiàn)在這個能力暫時不受自己主觀意志的管理。
信人嘆了一口氣，既然現(xiàn)在既沒有辦法依靠身邊這個叫做天城美雪的巫女，說會在自己身邊保護自己的戶部伊吹似乎也不在附近的樣子，那么信人就只能依靠自己來探索了。
此時他脖子上的熱度已經(jīng)消減了許多，他再度走進鳥居，脖子處并沒有再度傳來灼燒的痛感，看來自己已經(jīng)作為妖怪逐漸習(xí)慣了它們所生活的彼界。
繞過散發(fā)著潮濕腐朽氣味的本殿，信人走出市比賣神社的范圍，附近的街景也因為來到了彼界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本建在周圍的現(xiàn)代式公寓已經(jīng)變成了古雅的小閣，門扁上也用草書寫著各種信人看不懂的名字，信人推測或許這就像是那些「鬼」住的地方的門牌。
雖然古舊，但都沒有市比賣神社這么明顯的破敗感。
如果說前天的五條大道通向的是「鬼」們娛樂的地方，那么這里或許就是他們的生活區(qū)。
天色黯淡，一副將明未明的樣子，雖然不知道這是彼界通常的現(xiàn)象還是些許時差的緣故，現(xiàn)在的街道上并沒有什么人影。
信人慢悠悠像是散步一般走在青石路上，他的危險意識并沒有身后亦步亦趨跟著她的巫女來得猛烈，但或許也受到他這種悠然心態(tài)的感染，天城美雪也變得放松起來，也不再只會在心中默念“完蛋了?！?p> 【雖然陰森森的，街道上也沒有什么人，但好像也不是很可怕的樣子……】
【誒~這些房子起碼都是江戶時代的建筑了吧，雖然我也只在人類的課本上和大河劇里看到過?！?p> 【看不出來，明明只是一個新來的妖怪，這個人還意外地挺靠譜嘛，說不定小春前輩會喜歡這種男人也說不定……】
“咳咳……”
聽到這里信人忍不住嗆咳出聲，他還以為能夠再聽到巫女對于這些建筑的分析好讓他貧乏的歷史知識變得豐富一些，沒想到她話題會跳得這么遠。
不過就算再怎么不懂歷史和建筑，信人也能夠看出前方的建筑和后方有著明顯的區(qū)別，顯得愈加的古舊，當(dāng)然更讓他感到有些不對勁的是前方的天空透著一股紅暈。紅色向來是預(yù)示著警告，信人停下了腳步，不再向前走去。
也就是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側(cè)后方傳來。
“看來還有些警覺性，年輕的妖怪，如果不是想要「稽古」的話，你們最好就在這里止步比較好?！?p> 稽古在日文中是表示學(xué)習(xí)技藝的意思，多用于傳統(tǒng)技藝的學(xué)習(xí)，如花道，茶道，劍道等等……但是老人這里提到的稽古卻更像是這兩個漢字原本的含義，那便是「訪古」——考察古代的事跡，借此明辨是非。
信人轉(zhuǎn)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個不知寫著什么的牌匾下，一位老人正站在門框處看著他們。
老人穿著類似甚平一樣的深色服飾，他雖然身材矮小，卻并不顯得佝僂，他神采健碩，發(fā)絲間也看不見一絲灰白，聲音雖然暴露了他的年齡，但也沒有病懨懨的感覺。
老人看了看信人，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巫女，點了點頭，自說自話地說道：“看來也不是呢，那就是意外來到這里的咯？還以為久違的有大客戶了，沒想到只是意外啊?！?p> 老人轉(zhuǎn)過身，走進了他身后的房子，雖然沒有示意信人他們跟上，但信人猜到，如果想要離開彼界，跟著這個老人便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信人率先彎腰跨過了略顯窄小的門框，身后的天城美雪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跟著信人一同進來。
這里似乎是一間古書店。
當(dāng)然，說是古書店，也只是信人進門之后的第一感受，畢竟入眼可見的是一個開著臺燈的工作臺，上面攤開著一本有些年頭的線裝書，雖然在蟲蛀下已經(jīng)有不少缺口，但大部分內(nèi)容部分卻似乎保養(yǎng)地很好的樣子，旁邊還有一些諸如放大鏡、鑷子和膠水之類的小工具，似乎在信人進來之前老人都在這里做著修復(fù)古書的工作。
老人繼續(xù)向著店內(nèi)走，信人才知道剛才只是老人的工作室，他們進來的地方算是后門，真正的書店還在前方。
書房分為兩大塊，一部分似乎是為年輕人提供的文學(xué)板塊，當(dāng)下流行的小說這里似乎都能找到，而另一部分則是為專業(yè)人士提供的有一定收藏價值的書籍，其中以佛學(xué)類居多。兩側(cè)各有八個書架，而在書房的正中央則掛著大大的「文心」二字，寫法看上去與后門處的那個圖案有些相似。
似乎這便是這家書店的名字。
“你們先在這里隨便看看，我需要打個電話。沒有茶水，門外有自動售貨機，渴了就自己去買，現(xiàn)在你們已經(jīng)不在彼界了?！?p>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老人的脾氣是一直就是這樣，還是因為自己的到來打擾到了正在修復(fù)古書的老人，信人都沒有再敢觸他的霉頭。
老人走到了門旁邊的收銀臺，拿起了古銅色的老式電話機，一邊翻著皮殼本一邊轉(zhuǎn)動著表盤，咔啦咔啦的機械撥動聲讓信人感到十分悅耳。
不一會兒，電話被接通，老人的嗓門忽然之間就變大了不少，震得信人耳膜有點發(fā)癢。
“喂！是小雛嗎！”
“我沒被詐騙！我也不是不動院那個老年癡呆！我也知道電話是什么，我只是聲音本來就這么大！”
“沒什么事，就是兩只小妖怪！從「彼界」到我的店里來了！”
“哦，其中一個應(yīng)該是那個最近你特別看重的小子?！?p> “什么??？不消費就別想在我這呆著！”
“啪！”地一聲，電話被老人粗暴的掛斷，轉(zhuǎn)而老人瞪著兩人，眉毛的尾巴已經(jīng)快要翹到了太陽穴。
不是時候的，信人聽到了身后的巫女顫巍巍地心聲。
【噫……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