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人看了看自己在地圖上標記的幾家店面,最終選擇的是一家叫做“KataRia食堂”的小店,這一家只在晚上營業(yè)的小店據(jù)說無論是和式定食還是鍋物燒烤都能吃到,甚至老板還會偶爾額外推出部分中餐和西餐。
“但是是一個非常任性的小店?!睉舨恳链底隽诉@樣的備注。
這一家外表看似小巧的定食屋坐落在木屋町通上團栗橋邊,被一家酒吧和一家鍋物料理店夾在中間,只留下一條通向店面的兩人寬的五米小道。
小道的最深處微黃的燈光和飄揚的藍色的帆布表明這家小店現(xiàn)在正在營業(yè),帆布中開,將四個花體的片假店名“カタリア”分割開來,整體來看是一個看上去精致而又有設計感的圖案,雖然和食堂不太搭。
店面雖小,店內卻是另有乾坤:客廚一體化的廳室里雖然架設著幾套木質的桌椅,但主要的用餐空間還是圍繞著廚房架設的吧臺,比起居酒屋而言這里的氛圍更像是咖啡館或者是甜點屋,信人能夠看到廚房中的陳列柜中一些裝咖啡豆的罐子。
洗手間旁的樓梯上掛著“閑人免入”的三語標示牌,旁邊還有一個鞋柜。信人知道再向上走的話就是別人的私人住所。
店主是一個年逾四十的中年,看著就像是很有人生閱歷的樣子,因為店里沒有人需要招待此時正靠著吧臺看競馬雜志。雜志的封面上是一匹奔馳中的栗毛馬,旁邊還有著“三冠”這樣顯眼的大字。信人辨認出來,那個片假名的讀法似乎是法語的orfèvre。
看到有客人來,還不是自己認識的熟人,店主連忙放下了手中的雜志,整了整自己的襯衫堆起笑臉說了聲“歡迎”。
信人點了點頭,挑了一個吧臺靠里面的位置,此時店主也走到了廚房中接了一杯冰水推到了信人面前,并遞給他一本菜單。
這家店使用的手寫菜單上并沒有類似打樣的照片,而是用彩色鉛筆勾畫了簡單的菜品輪廓,風格獨特,像是甜品店會有的特色。不過似乎其中缺少了幾頁,信人能夠看出一些圖案不連貫的地方,而且一些插畫的風格有著明顯的改變。
看到信人注意到了菜單的特殊,店主臉上露出了自豪的表情:“怎么樣,菜單不錯吧?雖然有些花里胡哨,但別說,來過的客人都特別喜歡!”
“是呢~”信人贊同著店主的話,但他知道這位店主只是象征性地提起,并沒有繼續(xù)聊下去的打算,所以埋頭看起了菜單。
妹妹需要的親子丼是410円,是妹妹不會指責自己亂花錢的價格,但是自己應該吃什么呢……信人陷入了沉思……
信人裝作繼續(xù)研讀菜單的樣子,實際上在偷偷打量廚房,看有沒有一些備用的食材給自己的晚餐當做靈感,但可惜以他的角度根本沒法看到廚房的旮旯。
接著信人又充滿期待地望向廚房酒柜邊掛著的寫著“今日特供”的白板,可是上面一個字也沒有……
接著信人四處打量的目光就和店主疑神疑鬼的凝視撞上了。
脖子上系繃帶的客人,陰郁的臉色,怎么想都覺得很可疑,有犯罪的味道……信人從店主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地懷疑。
糟糕……信人感覺自己變得有些急躁,他一口喝光了杯中的冰水也沒覺得心靜,反倒變得更加難受。
在日本,窺視廚房是不禮貌地行為,所以大多數(shù)的廚房會做成全封閉式的環(huán)境,也只有像是燒烤、壽司之類的現(xiàn)做領域會采用這種開放式的環(huán)境,既能展現(xiàn)自己的技藝,又能直接與客人交流,感受他們的驚嘆與贊賞。
雖然信人并不是有意,但是他確實違反了規(guī)矩。所以現(xiàn)在迫切需要一位英雄,把他和店主從冷戰(zhàn)中解放出來。
“我回來了~”
似乎聽到了信人的請求,英雄在這時登場了。
信人扭頭,看見一個用腦袋撥開布簾快步走進來的身影,她有著栗色的長發(fā),穿著短袖襯衫,掛著茶色的領結,灰色的百褶裙被提到了膝蓋之上。女孩制服的樣式信人有些印象,剛才他就在街上看到了許多,雖然領結的樣式各有不同。
她一手提著一個鼓脹的白色便利袋,其中一個便利袋還插著幾根大蔥。
注意到了店內有客人,女孩低頭說了句“失禮”便先將便利袋放在廚房門口,緊接著快步穿過廳堂,在樓梯前脫下鞋放入鞋柜,簡單幾步跨步上樓。
信人在女孩上樓時適時地收回目光,轉而看向便利袋。便利袋里除了大蔥之外只是一些雞蛋,豆腐之類需要每天補貨的常備品,還有一些調味料和已經(jīng)去過骨的雞腿肉。
只是能用到這些的菜品太多,信人還是沒法想到要吃什么,總不能吃麻婆豆腐或者是玉子燒吧?實在不行就和忍吃一樣的好了。
不一會兒,“噔噔噔”地聲音再度響起,女孩已經(jīng)換了一套居家服下來。
她提起了之前放下的便利袋走進廚房,把袋中的蔬菜一一拿出來碼列到灶臺上,又拿下了掛在吧臺側面墻上的圍裙系在了自己身上。期間還順手抽走了之前店主隨手放在吧臺的競馬雜志扔還給了還站在廚房中的人。
行云流水的動作讓信人目不轉睛,也打斷了店主的凝視施法,他有些小聲地發(fā)表著抗議:“玉子,你在干什么??!這還有客人在呢……”
“就是因為有客人在我才這樣做的!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嗎,開店的時候不要看這種東西?!北环Q作“玉子”的女孩瞪著眼睛,嘴上絲毫不留情面:“還有,別站在廚房中央,礙事。”
本就沒什么氣勢的店主頓時像是被徹底放氣了一般,他悻悻地離開廚房,寶貝似的把雜志收在了門口收銀臺的柜子中,嘴里嘟囔著:“什么叫‘這種東西’啊,這可是黃金巨匠!是日本的希望!是未來!是這個時代的呼喚?。?!”
“是是~要是拿下菊花賞就好了呢”玉子敷衍著自己的父親,走到了爐灶前,轉頭問自己的父親:“那邊的客人點單了么?”
店主這才想起來自己一直沒有問過這位在剛開店不久就走進來的新客要點些什么——畢竟他只顧著自己究竟是該報警還是直接靠自己的雙臂制伏這個可疑家伙。
玉子嘆了口氣,看著埋頭在菜單里的奇怪而又神秘的客人,意識到了什么,走到了白板前,又轉頭問自己的父親:“爸,昨天還剩什么了嗎?”
店主對于這個問題倒是沒有絲毫滯澀感,隨口說了好些食材后玉子像是有了什么定案,寫下了今日特供菜品。
“今日特供
咖喱飯(限量) 330円/份
牛排(三份) 680円/份
烤肝臟(限量) 530円/份”
信人稍微回憶了一下,店主剛剛所說的剩下食材似乎剛好能夠構成以上兩種的菜單,除了咖喱……信人抬頭注意到玉子正盯著自己看,他知道自己如果再拖延的話也不太好,終于做出了決定:“咖喱飯吧,謝謝。”
“知道了,請稍等?!?p> 聽到這位奇怪的客人終于點單,玉子松了一口氣。她沒有特意向信人解釋這些食材,這位就算聽到了剛才她們談話但還是直接選擇了店里最便宜的主食的客人應該也不會有所顧慮。
玉子從口袋中拿出一根橡皮發(fā)圈將頭發(fā)扎成高高的馬尾,才打開廚房的冰箱從中取出一個用保鮮膜封好的中型湯鍋并放到灶臺上加熱。
這時,信人已經(jīng)從她身上感覺不到來自高中生的青春活力,那份沉穩(wěn)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但這種感覺更像是她在模仿她所熟悉的某個人。
沒等信人細想其中的因果,店外傳來了大聲的談話聲,越來越近,這家店真正的第一批客人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