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方靖汣躺在椅子上,安然曬著太陽,對于前廳發(fā)生的一切并不在乎,好似一個路人,淡淡地看著這一切。
一直到下午,太陽落山,方靖汣才又回屋躺著,頗有些當(dāng)咸魚的感覺,整個人都懶洋洋地。
人生沒了追求,可不就是咸魚。
期間齊鋮還出宮見過她,話里話外一直暗示她,若是方家找庶女頂替,也是可以,他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絕不追究。
方靖汣裝作聽不明白,顧左右而言他,兩人最終也是不歡而散,那之后齊鋮還送了好多東西,說是給方家小姐添嫁妝。
方靖汣看也沒看,全叫人收到庫房。
一晃天氣越來越冷,很快就到了十一月。
婚服已經(jīng)趕制好了,方靖汣只看了一眼,也沒有試,隨意放在一旁,整日里抱著貓?zhí)稍谝巫由蠒裉枺膊痪毼洹?p> 旁人都知道她是跨不過心里的坎,還在跟帝王較勁,死活不愿意認(rèn)輸。
這場較量,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贏了。
十一月十四,陰沉了許多日的天空總算是放了晴,今年的冬日比往年冷得多,這一放晴,倒驅(qū)散了前幾日地寒冷。
方家嫡女出嫁,朝中大臣備上厚禮登門祝賀,就連皇帝也送了一份厚禮,國師甚至親自登門觀禮。
方靖汣穿著婚服,坐在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好似再看一個陌生人,心中毫無波瀾。
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熱鬧非凡,方靖汣看著喜婆把紅蓋頭蓋在自己頭上,遮住視線,聽著父親絮絮叨叨叮囑,聽著國師說后悔還來得及,神情漠然,一路上被震天的嗩吶吵地頭疼,整個人也是昏昏沉沉,沒什么精神。
到了地方,方靖汣被人扶著,下了轎,跨過門,進入正廳,拜了天地,送了洞房。
她好似靈魂出竅一般,站在遠處,看著別人臉上的笑容,看著自己跟人拜堂。
太無趣了,跟她想象的并不一樣,想象中她還是開心的,該是期待的,可現(xiàn)實卻不是如此,她只想早點結(jié)束。
她想掙脫,掙脫束縛,掙脫別人操縱,她努力這么多年,是希望在這個世道,給自己找一條自由的活路。
可最終,她還是如同萬千少女一樣,到了年紀(jì),就嫁了出去,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生兒育女,在這方寸宅院之間度過余生。
這些年她努力習(xí)武,努力讀書,去成為謀士,手上沾上鮮血,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困于這樣的境地,本以為念著過往情意,她起碼能給自己求一個自由。
可最終還是沒逃開,終究還是徒勞。
太可笑了,十多年的情意,比不過幾句挑撥。
偌大的婚房里,方靖汣坐在床邊,外面熱熱鬧鬧的,她卻累極了,只想好好睡一場。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腳步聲,一直到門口停下,過了許久,才聽見推門聲。
紀(jì)韶到了門口,卻不敢進來,他太緊張,也太害怕,手心里全是汗,冷靜了許久才推開門。
看著床邊坐著的新娘,身上穿著跟他一樣的喜服,那是他肖想了許多年的人,他從來沒敢幻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娶她,只希望她一切安好。
他本以為她要嫁給皇上,可沒想到她卻嫁給了他,就坐在他的眼前。
紀(jì)韶有些不敢揭開蓋頭,臉上的疤痕太過猙獰,怕她嫌棄。
站了許久,他才終于敢上前揭開蓋頭,心臟都快要跳出來。
四目相對,紀(jì)韶并沒有從她眼中看出嫌棄,只有驚訝,這才悄悄松了口氣,后背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
方靖汣看著眼前的人,很是吃驚,第一次見他時,他還是個白白凈凈地清秀少年,如今卻黑了許多,成熟了許多,再也看不出半點當(dāng)年那個白凈少年的影子。
時間真是厲害,能將那么一個白凈少年變成這副鬼樣子。
紀(jì)韶微垂著眼,有些不敢看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嘴太笨,什么話也想不出。
方靖汣往旁邊挪了一下,拍了拍床,“坐下。”
紀(jì)韶乖乖坐下,后背繃地筆直,湊近了看,還能看出他額角的汗水。
方靖汣挑了挑眉,好笑道,“我是洪水猛獸嗎?你這么緊張?!?p> 要緊張也是她該緊張吧。
“不……不是,我只是……”高興,癡妄成了真,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我餓了?!?p> “我……我去給你拿?!奔o(jì)韶一聽,起身就跑了出去。
方靖汣覺得好笑,這人倒真是跟當(dāng)初一般靦腆,只是當(dāng)時白凈,臉一紅就能看出去。
紀(jì)韶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拿了吃了過來。
方靖汣一看,居然全是她愛吃的。
“都是熱的?!奔o(jì)韶把筷子遞給她。
方靖汣接過筷子,忽然發(fā)現(xiàn)他耳朵是紅的,果然還是緊張。
嘗了一口菜,咸淡合適,十分合她的口味。
“你吃過了嗎?”
“嗯?!逼鋵嵅]有吃,席上喝了酒,菜是一口沒動。
“你陪我吃點,我一個人沒意思?!?p> “我去拿筷子?!奔o(jì)韶很快又拿了筷子來。
兩個菜很快一掃而光,方靖汣沒什么胃口,沒吃多少,一大半都進了紀(jì)韶的肚子。
吃罷飯,紀(jì)韶飛快收了盤子,看她有些困,說道,“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p> “沒人教你洞房花燭夜該做些什么嗎?”方靖汣撐著腦袋,開玩笑道。
紀(jì)韶這下臉徹底紅到了脖子,遮都遮不住。
“你早些休息?!绷滔乱痪湓捑鸵?。
“站住?!狈骄笡C沒忍住笑出聲,喊住了人,“洞房花燭夜,你是要留下新娘獨守空房。”
“我……”紀(jì)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原地有些無措地看著方靖汣,實在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做。
方靖汣不再逗他,朝人招了招手,紀(jì)韶忙湊了過來。
方靖汣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影衛(wèi)就在外面,你若是走了,可就是不滿陛下賜婚啊,今夜這場戲,可要演完啊?!?p> 呼吸噴灑在紀(jì)韶臉上,他從未離這個人如此近,臉更紅了。
“我睡地上?!奔o(jì)韶小聲道,似是在征求方靖汣的意見。
“嗯?!狈骄笡C點了點頭,上床休息,她確實困極了,頭疼。
紀(jì)韶從柜子里拿了被子,放到床上,“夜里冷,你多蓋一床,被子是干凈的,沒用過?!?p> 說完怕方靖汣嫌棄,又多添了一句。
“嗯。”方靖汣實在懶得睜眼。
紀(jì)韶見狀,將被子小心蓋在她身上,熄了燈,摸著黑給自己鋪好被褥,面朝著床的位置躺下,卻怎么也睡不著,睜著眼睛看著她。
外面守著的影衛(wèi)怕被發(fā)現(xiàn),也沒敢靠太近,聽不清聲音,見已經(jīng)熄了燈,等了許久也沒人出來,便回宮復(fù)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