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公主婚事近在眼前,但是為了顯示重視,皇后還是在宮中辦了個賞花宴,邀請東都有身份的貴女們來參宴,給她們介紹一下太安公主。
太安公主梳了驚鵠髻,兩邊簪了鑲珍珠的貝母發(fā)釵,后面又戴了垂金線的蘭草花紋發(fā)鈿。
申屠嬋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胭脂道:“給公主點一抹琉璃焰?!?p> 琉璃焰是眉心花鈿里最簡單的一種,如同細長一束火焰,豎直一筆。
申屠嬋穿了女官的圓領袍子,頭上帶了金冠,金冠兩旁有小小的紅絲帶垂下。
太安公主原本不打算帶李靜姝,但是申屠嬋帶上了她,還讓她以跟自己一樣的身份出席。
到了花園,皇后的女官正等著她們,笑道:“殿下,皇后娘娘一會兒便到,奴婢為您引薦四公主?!?p> 四公主是公主里頭最受寵的,若說皇帝對宇文絮是愧疚,那么對四公主,才算是打心眼里的寵愛。
四公主名宇文月湘,她是皇帝的慧貴妃所生,只不過她十二歲的時候,慧貴妃就因病去世了。
申屠嬋順著女官的目光望去,宇文月湘穿了一身百鳥朝鳳的寶藍色宮裝,頭上帶了花冠,花冠是用絢麗的雀羽和珍珠鑲嵌而成,上頭垂下一只藍寶石,正落眉心,華麗非常。
她看到太安公主便笑著上前,兩人互相見禮。
申屠嬋跟著太安公主行了禮。
宇文月湘笑道:“常聽聞大晉人杰地靈,從前本宮還不信,今日一見公主和申屠小姐,果然名不虛傳?!?p> 她和太安公主是平級,卻自稱本宮,顯然是放不下優(yōu)越感。
這時候輪不到申屠嬋說話,太安公主微微一笑:“公主哪里的話,本宮一見你才覺得自慚形穢,而且聽說公主不僅人美,琴棋書畫,騎馬射箭都不在話下,羨煞我等!”
宇文月湘掩面而笑,對旁邊的貴女們道:“看看,從前說你們蠢笨你們還不自知,現(xiàn)在看看太安殿下,知道自己那口舌有多笨了吧?”
三言兩語,竟是將太安公主比作附庸。
太安公主含笑不說話,旁邊一個杏眼桃腮的貴女拿了把團扇扇了兩下笑道:“我等怎么與公主相比!”
顯然是在打圓場。
宇文月湘淡淡看了她一眼,申屠嬋笑道:“我們大晉奉行貴女嬌養(yǎng),公主又養(yǎng)在皇后娘娘膝下,規(guī)矩慣了,不曾見過許多宮外好玩有趣的事情,騎馬射箭也只能羨慕外面的貴女,如今到了大周,見識了另一番天地,以后還得指望四公主多多帶我們公主耍一耍?!?p> 她這段話說的長,宇文月湘和一眾貴女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申屠嬋含笑而立,不卑不亢,只是那笑浮于表面,眼神清冷,帶著三分目下無塵。
“這便是申屠小姐吧?”宇文月湘撥弄了一下手上的護甲。
申屠嬋笑道:“見過四公主?!?p> 旁邊圓臉桃腮的貴女不敢再說話,宇文月湘稍稍收起笑容:“申屠小姐是以女官的身份來的大周吧?”
申屠嬋連頭都沒點,只是挑眉示意她繼續(xù)說。
宇文月湘輕哼一聲:“在座的都是有身份的,你一個小小女官,怎么能擅自開口呢?大晉的規(guī)矩這么松散嗎?”
她這話一說,四下一靜,便是皇后的嬤嬤也愣了,沒想到她會當眾發(fā)難,還真是一山不容二虎。
太安公主臉上的笑意瞬間一下退了下去,申屠嬋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別說話,然后笑道:“四公主,您可能搞錯了一件事情,我是大晉的女官,不是你大周的,我是來給我們公主作伴的,該說的話自然要幫她說,難不成我等著我們公主替我說話不成?這成何體統(tǒng)?”
“哦——”宇文月湘意味深長哦了一聲,“申屠小姐別介意,本宮剛才見你和后面那位小姐都是生的花容月貌,還以為......”
話說一半只會更加令人遐思,還能以為什么,以為她和李靜姝是陪嫁的侍女,將來是給主子們暖床的。
李靜姝的臉色已經(jīng)沉了下去,申屠嬋含笑不語。
太安公主臉色陰沉道:“月湘,本宮敬你一聲公主,你還真把自己當本宮的主子了?說白了,你是公主,本宮也是公主,而且本宮是要嫁進來,你是要嫁出去的,頭一次見面就出言羞辱自己未來的嫂子,也太不將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旨意放在眼里了吧?”
宇文月湘卻并不害怕,哼了一聲正想說話,太安公主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你若是不喜歡本宮,本宮也不委屈求全,以后這等宴會咱們就不要見了,反正宇文家姊妹眾多,你有你的玩伴,本宮有本宮的玩伴!”
說著竟然扭頭要走,嚇得皇后的嬤嬤趕緊攙扶住她:“哎呦,公主,只是幾句玩笑話,您別生氣,娘娘這就過來了!”
宇文月湘縱橫大周皇室十幾年,沒見過哪個貴女敢這么直接的,畢竟這樣就是明擺著的沒規(guī)矩。
她諷刺道:“這就是大晉的規(guī)矩嗎?”
太安公主不遑多讓:“大晉的貴女誰敢出言惹怒本宮?”
宇文月湘正要說話,那邊太監(jiān)報皇后駕到。
接受完眾人見禮,皇后便笑瞇瞇的道:“這是怎么了?劍拔弓張的?!?p> 那嬤嬤看左右都不說話,好像生怕自己的威風落了下乘,便上前一步將事情稟報了。
她說的基本無差,但是說到宇文月湘羞辱申屠嬋時有些緊張,說了兩遍才順過去。
皇后唇邊的笑意淡去了,若是太安公主已經(jīng)是她的兒媳婦,她定是要兩個人一起罰的,太安公主作為嫂子還要罰重些,而且宇文月湘得皇帝寵愛,只是現(xiàn)在人家還不是她的兒媳,大周的使臣和送嫁隊伍這會還在東都城里。
她看向宇文月湘:“月湘,是你口上失儀了。”
宇文月湘不服氣道:“母后,月湘并沒有說太安什么,只是好奇這申屠嬋什么身份罷了,她上來就擠兌兒臣,母后可要重重的罰她才行!”
這話說的過于不知天高地厚。
大周的三位貴女全都不說話,但是太安公主的臉色已經(jīng)說明了她的態(tài)度。
皇后只得無視宇文月湘的話,看著她道:“月湘公主無禮,罰禁閉半月,抄寫清心經(jīng),太安公主今日受了委屈,將本宮新得的翠玉手串拿出來?!?p> 太安公主行禮謝恩。
宇文月湘行禮道:“母后,兒臣哪里有錯?”
皇后看了她一眼:“太安公主遠道而來,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你卻在她面前自持為主人,甚至為難大晉過來陪伴她的貴女,這打的不是她的臉,是你自己的臉。”
宇文月湘再受寵也不可能在嫡母面前造次,只得暫時憤恨忍下。
皇后來了,誰也不敢造次了,大家便坐在一起說些兩國的風俗和趣事。
從賞花宴出來,一出宮太安公主便哼道:“什么東西!孔雀羽毛都支楞上天了,活像個銀樓掌柜的婆姨!”
能讓太安公主說出這么不端莊的話,顯然是真的氣到她了。
李靜姝看了一眼太安公主道:“殺了如何?”
她如今好像是看誰都不順眼,戾氣極大,張口閉口就是殺人。
太安公主冷聲道:“留著必定是個禍害。”
兩個人都看向申屠嬋,申屠嬋捋了捋兩鬢的紅綢帶微笑道:“我向來心善,平白無故的不想因為幾句口舌殺人?!?p> 話未落音又道:“不過總有人能替咱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