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嬋十分驚訝而擔(dān)心的上前握住李靜姝的手:“什么?賢康郡王可是已經(jīng)四十有余了?!?p> 李靜姝垮著肩膀,有些心死大于默哀的樣子,淡淡的道:“別說是四十,便是六十,我又能如何呢?”
她說著說著眼中涌出淚花。
不等申屠嬋說什么,她神情無辜,貝齒咬了咬唇又道:“雖已認(rèn)命,又身不由己,但我依然不甘心。”
申屠嬋有些心疼一樣,輕輕扶了扶她的發(fā)髻嘆息道:“我知你的心意,貴妃娘娘她,唉......她畢竟是你的親姑母,總是為你好的,你那樣是錯的?!?p> 一聲嘆息,似乎是道不完的心酸與惋惜。
李靜姝那顆搖搖欲墜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美人落淚,梨花帶雨。
她忍不住向前一步,伏在申屠嬋肩上小聲哀泣:“也只有你還能聽我胡言亂語一二了,我明明,明明仰慕的是他......那些個碎嘴子的卻說我仰慕太子,毀我名聲,說不定他也會誤會我,真是黑了心腸!”
申屠嬋在她背上輕輕的拍了拍,她原本以為李靜姝今日要說跟她聯(lián)手的事情,但是直到剛才,李靜姝含淚看著她時,她才瞬間驚覺,此聯(lián)手非彼‘聯(lián)手’,李靜姝根本沒打算和她一起,只是想利用她。
雖然被小小的利用了一下,但她還是忍不住驚嘆,此女當(dāng)真是滄海遺珠,珍珠蒙塵,這等的本事,做什么不能大放異彩。
李靜姝走了一條連申屠嬋都嘆服不已的路。
申屠嬋面上柔聲勸道:“這話可不能說,你身在宮禁,原本便身不由己,這話要是再傳出去,貴妃娘娘定不能饒你?!?p> 李靜姝卻仿佛是破罐子破摔,哭的更傷心了,一邊哭一邊道:“還有什么饒不饒的,過些日子我便要出宮遠(yuǎn)嫁,還有什么來日可言,我就是喜歡他,想和他一處!”
申屠嬋有一瞬間感覺自己真的是李靜姝的知己了。
李靜姝這句話,其實(shí)真正想說的是太子吧,她喜歡太子,想和太子在一起。
申屠嬋垂下眼睫,認(rèn)真的在她頭上摸了摸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李靜姝哭了一會才抬頭擦了擦淚,強(qiáng)顏歡笑道:“叫你看笑話了?!?p> 申屠嬋抹了抹她臉上的淚笑道:“看你,哭成了小花貓,一會子若是回去路上碰見了他,叫你暗地里后悔。”
李靜姝有些不好意思,又緊張兮兮的道:“真的花了嗎?你快幫我擦擦。”
說完又小聲道:“我要趕緊回去了,他今日說不好會去看姑母,我出宮之前恐怕,恐怕也就這些機(jī)會可以再見見他了......”
說著說著神情又低落了下去。
申屠嬋又嘆息了一聲,李靜姝卻無暇顧及,匆匆的跟她道別往長春宮去了。
申屠嬋站在原地一直望著李靜姝,直到李靜姝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才離開。
是皇后和她推波助瀾一步一步把李靜姝推到了這一步的,皇后把她弄進(jìn)了宮,申屠嬋攻心。
但是最后真正把她推向這一步的卻是她的親人,李向山和容貴妃。
她一邊走一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涼意,是李靜姝的眼淚。
她摸了摸那淚痕,眼神漸漸變得嚴(yán)厲,好像這樣心腸也更硬一些。
李靜姝沒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她申屠嬋恐怕也一樣。
皇帝站在紅楓墻外,高永一在一旁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剛才李靜姝說什么了,說‘他今日說不好會去看姑母’,這宮里除了皇帝,還有誰能隨隨便便去看容貴妃。
李靜姝仰慕的不是太子,是皇帝!
高永一在這僵硬的氣氛中偷偷抬眼去看皇帝,皇帝面色平靜,卻是有些出神的望著那墻上垂下來的鮮艷楓葉。
他跟了皇帝許多年了,此事稍顯詭異,他一句話也不敢主動說,便又小心翼翼的垂下了眼。
許久的沉默之后,他聽見皇帝道:“擺駕長春宮?!?p> 夜里,容貴妃發(fā)了好大的火。
她一邊扶著肚子,一邊將手中的團(tuán)扇砸了出去,不解氣又將茶盞打翻。
李靜姝卻不知道為何要去接那茶盞,茶水滾燙,頓時手背燙紅了一片。
容貴妃眼皮一跳,還沒等她收斂怒氣,李靜姝撲通跪在了一旁道:“姑母息怒?!?p> 人其實(shí)就是這樣,越是有人捧著,越是要驕三分。
她馬上柳眉一豎,怒道:“皇上竟然拒絕了你和賢康郡王的婚事,定是皇后那邊嚼了什么舌根,本宮絕對不能讓她如愿!”
李靜姝垂著頭,手背上被燙的地方更紅了。
容貴妃卻一點(diǎn)也沒注意,她昂頭看著李靜姝:“賢康郡王很快就要進(jìn)京了,到時候你多在他面前露露臉,郡王妃之位必須是你的,你也拿出些手段來!”
李靜姝點(diǎn)了點(diǎn)頭:“謹(jǐn)遵姑母教誨。”
她出了殿門卻不往住處去,而是拿著燙傷藥躲到了御花園的小涼亭里,一邊紅著眼圈忍痛,一邊給自己上藥。
皇帝出來散步時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
他在暗處站了一會道:“貴妃的脾氣現(xiàn)在這樣不好了嗎?”
高永一心中咯噔一下,喏喏道:“娘娘有孕,可能孕中辛苦...一時有誤?!?p> 皇帝好像沒有聽見,又道:“她從前也是這般柔軟又堅強(qiáng)的性子,朕總覺得做妾妃委屈了她,便多疼她了些,靜姝只是個小姑娘,她如今身居高位,又是姑母,怎么又反過來這么欺負(fù)小姑娘呢?!?p> 高永一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皇帝輕嘆了一聲道:“貴妃從前好歹父母兄長嬌慣?!?p> 不等高永一再說什么,皇帝抬腳向那涼亭走去了。
高永一趕緊警告一樣看了看身后跟著的兩個小宮女。
雖說宮里頭一家姐妹在宮中侍奉皇帝不稀奇,但是這李靜姝畢竟是容貴妃的侄女,姑侄同時為妃,朝堂上知道了總要念叨幾句。
尤其是還不知道皇帝對著李靜姝有幾分心思,萬一只是三分新鮮,惹惱了孕中的貴妃,他們這些伺候的,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李靜姝一身淡黃衣裙,發(fā)髻簡單,只簪了兩朵小小的珠花,少女姿容無需過多點(diǎn)綴便傾國傾城。
她垂著頭認(rèn)真的往那傷處抹藥,身影細(xì)弱的惹人憐愛。
或許是過于認(rèn)真,皇帝走到了她的跟前她也沒有察覺,直到皇帝伸手接過了她手里的紗布,她才嚇得差點(diǎn)驚叫出聲。
皇帝看見了少女眼睛里一瞬間的驚訝,變成欣喜,最后變成羞澀,又急忙垂下頭起身給他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