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媽媽…打電話來過嗎？”
這個問題，許禾不是第一次問。兩三天前，許禾在沈瑾華趕著出門前問過一嘴，不過那時沈瑾華急著出門隨意敷衍了一句，后來許禾沒再提過。
今天正逢周五，想著徐月梔工作應(yīng)該能放一放，加上上次她說會回電話，如今已經(jīng)過去一段時間，徐月梔應(yīng)該會給她打電話了。
沈瑾華開著車，抬眼掃過后視鏡里許禾的臉，說：“沒有?！?p> 許禾沒聽出沈瑾華語氣有何異常，便又再問：“那我能給她打個電話嗎？”
“不能?！?p> “......”
沈瑾華今天心情似乎不好，那兩個字的語氣接近冷漠。許禾心一下緊了許多，目光打量著鏡子里沈瑾華的臉，與平常無異，但卻能看出幾分脾氣。
“為什么？”想了一會，許禾還是問了。
沈瑾華起初沒說話，而許禾一直在等她的回答。
車平穩(wěn)停在院子門口，沈瑾華拿起副駕駛座位上的包要下車，卻聽見許禾又問了一句：“為什么？”
一下子點燃了不知何時存在的炸彈，沈瑾華猛地將手上的包甩下，動靜不小。
“哪有為什么？！”她回頭看許禾，一雙眼睛銳利的像刺刀，“你都多大了還天天想著挨著你媽？要是真離不開她，當(dāng)初就別答應(yīng)過來。”
車內(nèi)的空氣接近冰點，許禾甚至感受不到一點能呼吸進肺里的氧氣在鼻腔中流動，她沉默看著沈瑾華，直至沈瑾華拿包下車，她才猛地從窒息中回來，緩緩眨了下眼睛。
許禾抱著書包下車，輕手輕腳脫了鞋上樓。
沈瑾華早就進了自己房間，此時房門緊閉，只露出門縫中照出的光。
許禾回了房間，像往常那樣洗漱收拾，等到將房間的桌子擦了三四遍后，她才坐回床上。
床墊下，她放著三百塊。
許禾將那三百塊拿出來，盯著看時，忽然視線模糊，緊接著眼淚便滴落。
她不知道何時才能回沙川，但現(xiàn)在，她真的很想回去，即使住在一眼望盡的房子，過著每天被催債東躲XZ的日子，就算活得再不體面，她也想回去。
許禾咬唇，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可偏偏越是這樣，眼淚便越?jīng)坝俊?p> 到了夜里，許禾才穩(wěn)定住自己的情緒，可能是哭得累了，今天總算能早些入眠。
第二天早上，許禾被樓下開門的動靜吵醒，沈瑾華發(fā)動車子的聲音在屋外響起，隨后便恢復(fù)安靜。
其實動靜并不大，只是許禾睡眠不好，經(jīng)常失眠，輕微一點聲響便能驚醒她，這是老毛病了。
今天不用去學(xué)校，許禾醒后也無心再睡，她想著昨天的事，一時半會有些害怕再跟沈瑾華碰面。
昨天惹她生氣了，許禾想了想，覺得有必要去跟她道歉，若是被人追著問不愿回答的問題，自己應(yīng)該也會不開心。
洗漱完下樓，許禾繞屋子看了一圈，把能打掃的地方全部清潔了一遍。沈瑾華之前說，周末沒事的時候，便會打掃一遍房子，每周一次，固定好了。許禾每天都有打掃自己的房間，但打掃整個屋子還是第一次。
等徹底清潔完，已經(jīng)是上午十點多。
許禾響起后院還有些盆栽花，這么熱的天氣應(yīng)該要去澆澆水，將噴壺里裝好水，往后院走時，聽到客廳里的座機電話響了。
這是許禾第一次聽到這座機來電，之前沈瑾華給她報過家里的電話，說是在外打這個電話可以聯(lián)系家里，只是許禾上學(xué)沈瑾華上班在一個地，兩人出歸的時間又差不多，也用不上。
不知道是誰打來的，可能是沈瑾華的朋友。
許禾過去接聽，剛拿到耳邊，就被里面的人大聲吼得耳朵一震。
“許禾！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家這個電話要西宜本地電話才能撥打？你知不知道我打了多久？！”
許禾想起來，自己之前好像跟黎天一寫過這個號碼。那時剛認識，黎天一纏著許禾要聯(lián)系方式加好友，但許禾沒手機，只好給她報了家里這個電話，但她忘說，這個座機只能撥打和接聽西宜本地的號碼。
“不好意思啊天一，我給忘了?！痹S禾趕緊哄著。
“我不管，你趕快帶著我的寶貝試卷來見我，我在...花溪街中區(qū)這邊，你知道在哪吧？就是你家上面那條街道?！?p> 黎天一說完趕緊掛掉了電話，許禾盯著座機看了一會，她好像從沒說過，自己住在哪這件事。
——
驕陽似火，把街上行人曬得抬不起頭。
接近中午，這會街上沒什么人走動，許禾拿著黎天一的卷子往她說的地方走，走過好幾個路口才在一家奶茶店門口看到了她。
黎天一今天穿著白裙子，平時扎起來的頭發(fā)也披肩散著，發(fā)尾卷了卷，顯得精致漂亮。
多看了幾眼，許禾才敢確定是她。
黎天一：“是我妝前妝后差別太大嗎？你在那盯著我看這么久？”
許禾搖頭：“不是，我有點近視。”
黎天一知道這事，覺得合情合理，剛準備跳過這個話題，沒想到她又看了一圈，真誠夸獎道：“但是你今天真的好漂亮，跟上學(xué)時差別不大，只是兩種不同風(fēng)格的好看而已?！?p> 你就說，被一個長相清純可愛，眼睛清亮的妹妹這樣盯著認真夸獎，誰能不心花怒放？
黎天一今天本來約了人逛街，這一夸搞得她都不想跟許禾分開，立馬拿手機推遲原來的約，帶著許禾逛街吃東西去了。
許禾原本不想去，奈何抵不住黎天一過分熱情，只好答應(yīng)跟著。沈瑾華得晚上才能回來，應(yīng)該不用跟她講。
許禾跟著黎天一把花溪街逛了個遍，一路上都是黎天一在吃吃喝喝，許禾壓根沒胃口吃那些東西。
直到下午五六點，兩人才從外邊回來。
西宜的夕陽往日里能將半邊天照成橘色，其中漂浮幾塊形狀各異的云，很是好看。今日卻是淡淡的紫粉色，山頭處，片樹成影，上空一片金光燦燦，周圍紅得熱烈，一下就將夏天映的熾熱。
“海離這兒遠嗎？”許禾問。
黎天一正在吃冰淇淋，咬一口冰的牙齒痛，“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幾十公里吧?！?p> “怎么？”將那口雪糕吞下，黎天一才伸直說話的舌頭：“你想去看海啊？”
許禾從小就想看海，好幾年生日愿望許的都是這個，徐永平之前說過要帶她去看，后來還是沒有機會，來西宜后，許禾一直想去看，發(fā)現(xiàn)沒什么時間去，而且她也不知道怎么去。
“下次吧，有時間我們一起去?！?p> 黎天一這邊在回消息，兩人往回走，這下總算走到了那處參天大樹的坡，下面便是許禾家。
“我就不送你到家門口了，還得去找一個朋友?！?p> 黎天一說完轉(zhuǎn)身要走，許禾站在旁邊房子的屋檐下，喊道：“天一?！?p> 黎天一以為許禾落了什么東西在她身上，回頭。
許禾背站在斜陽中，陽光照著她半截身子，裸露在外的手臂白得有些不自然。
她聲音輕柔，聽不出情緒：“你也覺得，我的分數(shù)是因為關(guān)系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