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團亂麻的利益糾纏中,有些問題確實是難以解決的。
老一輩的人習慣了從純粹的利益角度出發(fā),來分析最終的得利者,并最終得出一個合理可行的解決方案。
這一邏輯斷然不能夠說是錯誤的,相反,這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思路,畢竟上一代人經(jīng)歷了殘酷的貴族斗爭,不得不熟練的從利益的角度進行思考,謀定而后動。
但在面對一些棘手、或是緊急的狀況時,使用這種慢悠悠的思考方式或許就會錯失諸多良機。
而在父輩的教導(dǎo)下,這一代的年輕人也學會了使用這種思維方式,甚至在耳濡目染之下,他們更進一步,習慣于從本質(zhì)的角度思考問題:
對于不擔心生活問題高位者而言,他們想要更多的權(quán)力、更多的金幣,與他們打交道時,從利益交換的角度出發(fā)準沒錯;
但這個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身居高位、活在云上的特權(quán)者,更多的是活在地上的黎民大眾,他們很多人只想吃飽飯、活得更好,對明天抱有最為樸素的期待。
而阿加莎和布蘭達想要爭取的,就是身為大眾一員的底層成員,因此她們從來都是保證對方的未來,保障其家人的安全。而在看到了羅恩那宛如贖罪一般的死亡姿態(tài)后,達西亞更是打消了他們最后的后顧之憂。
于是他們再一次地動搖了,而這一次,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們了。
底層的成員們逐漸放下了武器,分散到了宴會廳的墻壁旁,接受來自達西亞士兵的管理。
就連雇傭兵們也看出他們大勢已去,紛紛識時務(wù)地投降了。
至于那些衣著華麗的幫派高層們,則飛蛾撲火一般的進行了最后一次攻擊,然后倒在了達西亞士兵的齊射之下、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他們的尸體雜亂的分布在圣光十字的周圍,構(gòu)成了一幅無比諷刺、但又莫名地充滿了宗教意義的圖景。
阿加莎動用雷霆手段,鎮(zhèn)壓了這些意圖反抗的幫派高層,并運用攻心的手段取得了最大的成果,士兵們分散開來,有序地將無意抵抗的人們帶出了宅?。?p> 此次行動,讓達西亞的基層士兵們,第一次見證了阿加莎的實力和手段。
但不知何時,阿加莎和布蘭達就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中,除了負責指揮現(xiàn)場的哈里外,沒有一個人見到她們二人的離場——
而在空無一人的宅邸三樓走廊處,阿加莎正站在走廊的陰影下,那雙灰色的瞳孔注視著不遠處的天空:
那里本是洛塔的中心——城堡的所在處。
“心情不好嗎,艾姬?”布蘭達倚靠在她身后不遠處的窗臺旁,望著她所注視的方向。
“有一些?!贝藭r的阿加莎,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那副圣潔修女的樣子,她此時流露出的灰暗氣質(zhì),才更符合自己的出身、一位經(jīng)歷了權(quán)力斗爭的王室成員。
“是讓你想到了什么嗎?”布蘭達那碧綠的雙眸不再看著遠方,而是移向了自己的友人。
“嗯,”阿加莎輕輕地點了點頭,“這里讓我想起了保留地?!?p> 細密修長的睫毛半遮住了碧綠的瞳孔,“確實,那里不是什么能讓人心情愉悅的地方啊?!?p> 阿加莎的心情似乎更加低沉了一些。
片刻后,這位殿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陪我出去走走吧,芮蒂?!?p> 布蘭達緩緩地點了點頭:“嗯,走吧?!?p> ……
而在保留地的克勞利城的城堡中,正在舉行一場規(guī)模盛大的宴會,無數(shù)衣著華麗的貴族男女們,在燈火通明、菜品豐盛奢侈的宴會廳中談笑風生,數(shù)不清的侍從穿梭在長桌之間,為宴會的主人和客人們更換著餐盤、并添滿酒水。
說來可笑,這場舉辦在保留地中的、極盡奢華之能事的宴會,竟是以慶祝豐收的名義而舉辦的。
顯然,沒有一位貴族在意是否豐收,他們只不過是想借這個名義舉辦宴會,籠絡(luò)貴族之間的感情罷了。
伴隨著悠揚的樂聲進入尾聲,這支舞曲也進入了尾聲,艾倫微笑著結(jié)束了自己的舞步,在一番簡單的交流后,告別了自己的舞伴。
隨后,他就在長桌的一角看到了自己的摯友,并且對方似乎有話要說。
艾倫保持著自己得體的談吐、和禮節(jié)性的微笑,與遇到的貴族們都客套了一番,這才終于來到了艾弗里的身邊:
“怎么了?我看你似乎是有要事想說的樣子?!?p> 艾弗里點了點頭:“殿下,我查到了?!?p> 他并沒有明說自己到底查到了什么,但艾倫顯然明白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可是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明說:
“是我想象到的那個?”
艾弗里只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但卻沒有再說話了。
艾倫了然,他從路過的侍從所端的托盤上拿起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后對自己的友人,不動聲色地使了一個眼色。
艾弗里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也不著痕跡地向上指了指,隨后悄然消失在了人群中,離開了這間宴會廳。
樂聲響起,下一支舞曲開始了。
但艾倫卻禮貌地搖了搖頭,婉拒了來自一位年輕的貴族女子的邀請,找到了一臉笑意地站在角落里的韋伯斯特:
“議長,我似乎有些醉了,先離席一會。”
看著他臉上的紅暈,韋伯斯特露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
“貪杯了?城堡里的酒確實都是好酒,但年輕人還是要節(jié)制一些的。”
可能是因為人來人往的緣故,他似乎并沒有看到艾倫和艾弗里那短暫的交談。
艾倫歉意地笑了笑,便自然地抽身離開了。
離開了宴會廳的艾倫微微蹙起眉頭、警惕地環(huán)視周圍,在確認了沒有人注意自己后,他迅速地踏上了樓梯,來到了艾弗里暗示的房間。
在看到艾倫關(guān)上了房間的門后,艾弗里的右手握住了自己的星鐵吊墜,在房間里快速布置了幾個、用于阻隔聲音的小型法術(shù),但他似乎還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又補充了一個觸發(fā)式的警戒法陣。
面對友人,艾倫自然也不會像對外人那般虛情假意,他在落座后便開門見山,“根據(jù)你的調(diào)查,我們能夠籠絡(luò)到多少人?”
艾弗里嚴肅地豎起了四根手指。
“四千?”艾倫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但艾弗里卻搖了搖頭:“以我們目前的權(quán)位,至多只能拉攏到四個軍團?!?p> 艾倫深吸了一口氣:“是舊制規(guī)模的軍團嗎?”
艾弗里嚴肅地點了點頭。
“八千人……”艾倫的神情稍微舒緩了一些,“比我預(yù)想的情況要好上許多了,只要掌握了這些人,我就有足夠的把握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但在一番思考后,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父王他們知道這件事情嗎?”
“我還沒有與他們進行聯(lián)絡(luò),”艾弗里輕輕地搖了搖頭:
“但我有理由懷疑,他們時時刻刻掌握著保留地內(nèi)的動向,否則,我實在無法解釋——保留地以外的那些、負責長期駐守和監(jiān)視任務(wù)的王國陸軍和海軍的存在,近期為什么會出現(xiàn)那么不自然的大規(guī)模調(diào)動。”
艾倫立刻將自己得到的信息聯(lián)系了起來,得到了一個自己意料之內(nèi)的結(jié)論:“果然,我們的這些小動作還是瞞不過父王他們啊,嗯……雖然他們已經(jīng)知道我的打算了,但你稍后還是和他們溝通一下吧,以免出現(xiàn)一些變故。”
這位一向表現(xiàn)得玩世不恭的王子癱坐在沙發(fā)上,神情看上去有些迷離、又有些釋然:
猶豫了這么久,自己終于下定決心邁出第一步了。
“不知道我們會在史書上留下怎樣的一個形象呢?”艾倫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自己的摯友發(fā)問:
他知道,自己所謀劃的舉動是在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