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p> 短暫的聲音后,視頻結(jié)束。
黑色畫面外,玻璃照耀出李元的面孔。
“名為山鷹目錄下的所有視頻已播放完畢?!?p> 電子音冰冷地播報。
“你是誰?”李元仰著頭,看著上方的攝像頭,問。
“你可以叫我……李宏川。但我不是李宏川?!?p> “那你又是什么?這視頻又是怎么錄下的?”
“我,是李宏川逃亡前最后一縷意識。這視頻,自我在昏暗幽綠的世界里醒來時,數(shù)據(jù)便早已寫入許久。”
“那你能不能讀取道最早寫入的時間戳?”
“可以,稍等。”電子音沉默好一會,又說,“記錄于2045年10月7號早上10點30分。”
7號。
也就是自吳立國停止觀察記錄西格瑪星系后的一周內(nèi)。
而圓圓的失蹤,應(yīng)該發(fā)生在6號的晚上。
6號晚飯時,則是幾人離開設(shè)立在澄海志愿者集市下方的觀測站的時間。
李元站起身,重新環(huán)顧四周,那爆破的痕跡,以及這些在緊急情況下被遺棄的所有資產(chǎn),就像時間盡頭里被月壤深埋的寶藏,寧靜地藏在過去被掩埋的真相中。
遠(yuǎn)處,廢墟里還埋著一張月球地質(zhì)圖,一下便扎進李元的眼里。
2032年版……李元蹲下把地圖揣進宇航褲兜里。
現(xiàn)在,另一個令李元細(xì)思恐極的事情出現(xiàn)了。
他轉(zhuǎn)頭問“李宏川”。
“你什么時候醒的?山川。”
“我,覺醒于2045年10月9號,具體時間戳未知?!?p> 也就是大概兩天左右。
“那么,這幾年中,我接收到的那些打印字體明信片,是你給我發(fā)的?”
“不是。我相信一定是另有其人帶你回到此處?!?p> 李宏川還活著。
李元得到了答案。
氧氣含量還剩40%,他得走了。
“那么,再見。深井。”電子音如是說。
李元愣了一會,想要問出點什么,卻問不出口,只是看了看遠(yuǎn)處寧靜的保險箱,又回:“再見?!?p> 返航的過程相當(dāng)困難。
王井的身體,能支撐的波動強度并不高,沒辦法像他自己那樣,直接用能力閃走。
李元只能費勁地操控著這具脆弱的軀體,不斷地順著來時的道路往上爬。
這等距離,下落容易,出去極難。
幸好遺留下來的那些斷斷續(xù)續(xù)的梯子,給了他借力的地方。
但哪怕是如此,氧氣含量依舊在快速下跌。
這時,方才下降時留下的大量噴氣動力終于派上用場。
在黑暗中跌跌撞撞摸索著朝上飛行,氧氣含量和能源含量都在下跌。
氮含量已經(jīng)從綠色跌至黃色,即將突破紅色界限。
幸好,他已經(jīng)能在范圍邊界看到出口。
那道月溪,橫亙在澄海周圍,宛如一條守護著澄海的游龍,玄武巖的凹痕架在上方,等待李元回歸。
李元靠在入口附近喘息著,讓王井這羸弱的身體好好休息。
氧氣含量已跌至21%,好在動力系統(tǒng)能量儲備還有40%。
李元在思考如何用最省力的方式,推開上方掩埋的月壤。
他穿的宇航服是最基本的一款,沒有任何專業(yè)技能要求的附加功能,不像蕓音他們的宇航服上還配備有小型工兵鏟,及藏在袖口下方的簡易高壓噴射管子。
李元若想在短時間內(nèi)最省力且最大限度地保留氧氣含量,那么,他要么找辦法把上方約莫幾米厚的月壤以平推的方式如推井蓋一樣推開,要么就是找到其中最容易塌陷的部位,一擊即潰。
原理很簡單。李元靈光一閃。
那就是:
力的作用具有傳遞性,以及,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總是成對出現(xiàn)。
他摸索著,借著微弱的噴射緩慢調(diào)轉(zhuǎn)頭腳的方向。
接著,用王井身體能承載的波動強度上限,在堵塞住洞口的月壤層內(nèi)最松軟的方位角,建立一個短暫壓縮的彈性時空面。
于是,李元在下方,建立第二個壓縮彈性勢能更高的時空面。
成敗再次一舉!
3……
2……
1……
放掉擠壓的力道,宇航服的腳底噴出猛烈的氣流,李元快速用手臂護住戴著宇航帽頭。
長期在龍爻的訓(xùn)練營里訓(xùn)練,他已經(jīng)完全的養(yǎng)成了如何在危險情況下保護自己的思維方式。
朝胸前內(nèi)收的膝蓋,讓李元此時縮成一個白色的圓球。
而圓球在空氣動力的彈射中,先是被上方較小的彈性勢能給彈到下方,接著被下方更大的彈性勢能彈向出口那邊堵塞住的月壤。
在此時,回收的膝蓋化解了部分巨大的彈力。而在腳底接觸到月壤的一剎那,李元奮力地蹬腿。
“Piu——”
真空中,平靜的澄海一角,月壤放了個屁。
噴射出了什么奇怪的玩意。
李元在半空中滑稽的轉(zhuǎn)體,宛如一只被丟出的精靈球在空中不斷翻滾,接著又被月球的引力捕獲下墜。
別別別……別又掉進去!
李元趕緊在下落中調(diào)整角度,緩慢跌到一旁。
這簡直,就如玩蹦床一樣。
“哈哈哈……”他的笑聲悶在宇航帽中,傳不出去。
躺在月壤之上,氧氣含量還剩19%,動力能量還剩38%,李元的喘息噴在頭盔上變成發(fā)白的薄霧。
那么,科隆他們追尋的元者又是什么東西?
李元坐起來,看著科隆等人追去的方向,趕緊起來先把洞口補了。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在未來,他一定還有機會重新回到這里,去把那里埋藏的一切公之于眾。
而現(xiàn)在,他需要思考一件事:
如何回到地球上去。
王井的命運,即將在此刻由他而定。
如果是王井,他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的回到故土,把他的見聞?wù)沓鰜斫唤o他背后的那個組織。
這是他身為戰(zhàn)地記者的職責(zé),是他的天性,是他一路以來隱姓埋名甚至自斷后路的根源。
好,那么此刻,李元需要幫助王井逃生。
現(xiàn)在他只有兩條路。
一,去往科隆等人前進的方向,指不定能摸到他們的尾巴,但后果是,接下來王井的命運恐怕不再受控,被迫裹挾,好處是,說不定,他能摸到以“科隆”這個姓組成龐大的隱藏組織和飛屋計劃的真容。
二,繼續(xù)前進,去尋找可能已經(jīng)完全不存在或可能早就被教會摧毀的人類月球?qū)嶒灮?,好處是能以難民的身份回到家鄉(xiāng)也說不定能碰到加納基金會的成員,壞處是,他說不定會死在半路上。
不,其實說不定還有一條路。
李元可以回到深井里。
把王井埋在井底,埋在深不見底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