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曾是一個巨大的鳥巢,里面裝滿了信徒的虔誠。
但此刻,裝滿了槍炮和彈藥。
以及攢動的人頭。
生火,他們居然在生火。李元對此實在有些不解。
他們像原始人一樣生起火,撕開自己的上衣,在已經(jīng)被砸成廢墟卻圍成一個巨大圓圈的木椅子中跳起粗鄙的舞蹈。
人造的光穿越彩色的玻璃灑在他們身上,火焰在碩大的教堂正中央燃燒著,沖向半空的火苗蓋過了耶穌低垂的眼,笑容和肆意的腳底拍出原始的音節(jié),慶祝世界離毀滅又快進了一天。
炮彈光明正大地從正門推進伊甸園,那是曾經(jīng)李元在南部營地見到過的大箱子。
沉重,在地面上拉出兩道淺淺地痕跡,把精致的花崗巖刮得亂七八糟。
“梵蒂岡那些家伙又送來什么好東西了?”
這人走路十分痞氣,搖擺的下肢扭得比水蛇還要風騷,身上的衣服卻讓他看起來像千禧年前后出現(xiàn)過的那些老炮穿著,嘴里嚼著的糖吹起一個大泡泡。
李元差點以為發(fā)生了什么靈異事件。
這人,長得跟小約翰二世也太像了,像得跟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一樣。
李元靠在教堂頂上,鎖在承重柱和鋼架梁柱的陰影中,對此只有“無語”這一個評價。
好家伙,合著這人一百年轉(zhuǎn)了個世又干回老本行了。
現(xiàn)在不是管這個的時候,只是,他探測了幾遍,都不見這四周有那可的身影。
可他現(xiàn)在也不能直接把成像儀拿出來用,那實在是過于囂張傲慢不把下面這些人當人看。
“操,還都是些狠貨?!蹦侨俗炖锪R出驚人熟悉的口音和令人熟悉的臟字,又單手舉起一個看起來長得跟火箭筒沒什么兩樣的玩意,左右打量。
“頭,錢也到賬了?!弊谝慌猿嗦阒仙淼拈L發(fā)男點完賬,沖男子擺擺頭,“數(shù)額沒問題,還多了1000萬。”
“干!真爽快,這些老家伙還真是有錢,媽的,也不知道這錢是從哪片大風刮來的?!?p> 男子“呸”一聲,一口濃痰遍落在長發(fā)男腳邊,空空蕩蕩的火焰之中開始回蕩起他的話語:“兄弟們,明天咱得大干一場了,今晚你們可得睡個好覺!”
“好的!頭!”
篝火旁跳著舞的眾人發(fā)出層次不齊的洪亮回應。
“頭,那女人怎么辦?”
“能怎么辦,先藏著,好吃好喝供著,以后大有用處。”
那女人,藏著……是在說那可么?李元默默地判斷,呆在光照不到的陰影里不動聲色。
只是,他們抓那可做什么?人質(zhì)?不太可能,那可已經(jīng)對宏川沒有半點利用價值,目前,冷血地說,那可只對她自己的家人和克里斯有價值。
那么從此便可以推出一個結(jié)論,他們費盡心思抓那可,只有可能是那可對于他們而言“有價值”。
什么價值?
還沒等李元想清楚,就看到下方,那男子接過長發(fā)男手里遞來的液體,發(fā)問:“哪搞到的好東西?”
“地下整上來的黑貨,好像叫什么……云什么霄。聽說勁挺大?!?p> “我試試,你去把那些老怪的資產(chǎn)給爺拿來?!?p> 資產(chǎn)?李元有點疑惑,這現(xiàn)代人除了數(shù)字和錢還能留下什么資產(chǎn)么?
眼看長發(fā)男三腳兩腳熟練地爬到伊甸園頂部,取下一個小方格,又三步兩步跳到男子身邊,說:“諾,來了。”
“這次是誰的?”
“好像是2050年哪個騎士的,波爾多?不記得是不是叫這個名字了,好像是個人物?!?p> “哪門子的人物?”
男子熟練地叩開方格,從紅絨裝飾的內(nèi)層又拿出一陶瓷的小缸子,疑惑追問。
直到這時,李元才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骨灰盒。
李元:“……”
無語這種事,有時候有了一個開端,就不會停止。
眼見更無語的事情即刻發(fā)生。
那男人把這些盒子里的粉末取出來,“垮——”地一下塞進那什么云什么霄里,手抓著針筒攪合攪合,“叉——”一下就往脖子上扎去。
不是,這種東西真的不會把他的動脈給堵死嗎???
李元心中已是大驚,對這等不要命的瘋批只能以“牛逼,但沒必要”來評價。
“媽的!得勁!操!”
眼見他整個人便爽到直接下了個腰又彈射起跳,仿佛腳底下是大火爐一樣燙腳地左右原地上下直跳。
李元現(xiàn)在只覺得,這家伙,要是下一秒變成榴彈直接穿透城市地基飛向火星都不會是什么讓人出乎意料的荒誕事情。
對這幫邪門的火燃經(jīng)教的烏合之眾,李元起了殺意。
可他隨即想到一個借刀殺人的好法子。
從他們的對話來看,這火燃經(jīng)教,恐怕是梵蒂岡教廷刻意在神照教的地盤里扶持起來的反動勢力。
也就是說,只要火燃經(jīng)能把世界搞得夠亂夠荒誕,梵蒂岡和那些歐洲的正統(tǒng)紳士們就能大義凜然地重新踏上開辟新航路的殖民怪圈。
而,神照教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他們背后存在的諸多隱藏力量恐怕都會在那一刻浮出水面。
這時,如果暗河以一股極其團結(jié)又集中的力量出世……
李元想到這,抬起眼皮,盯著底下一堆“原始人”出神。
可是有這樣的可能性嗎?
當然不是指梵蒂岡和神照教的沖突的可能性,而是指暗河。
以暗河的狀態(tài),真的能統(tǒng)一起來么?
而且,他們?nèi)绻鍪?,面對的就不只是教會的力量,還有其他世俗團體,比如宏川,比如工會,比如其他大資本或資本聯(lián)合體,以及聯(lián)邦,甚至可能還需要面對聯(lián)合國的質(zhì)疑。
再把事情往更壞的角度考慮的話,暗河的出現(xiàn)反而會把本來處于敵對狀態(tài)的教會雙方團結(jié)起來……
讓他們更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去轉(zhuǎn)嫁矛盾劃分暗河的資產(chǎn)。
李元糾結(jié)了。
但很快他又放下了糾結(jié)。
因為,當他開始思考這件事情并且想要作為推手去解決這些問題的時候,就走了他以前的老路。
不論如何都無法避免制造更多的因果。
這一次,他決定順其自然,變成一個旁觀者,看看這個世界,如果缺乏了他的干預又會變成什么模樣。
事實上,如果他不干預……李元開始找補可能性。
也會有別的人會嘗試參與進來,妄圖扭轉(zhuǎn)局勢。
比如……別西卜,比如……老大和馬庫斯。
所以,順其自然。
想到這,李元瞥見伊甸園深處有個人正看著監(jiān)控。
上面,如果那不是被關在某處小黑屋的那可,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