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快停了,他們看樣子是去海岸站?!笨死锼股斐鍪?,已經(jīng)感覺不到多少雨滴,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跟上嗎?”克里斯雙手分別扯了一下沉默的兩人。
李元頭也不回,下樓。
他不想說話。
剛好,撒旦也是。
一通電話打破了三人之間的沉默。
“喂?老大。嗯……知道了?!?p> 旋轉(zhuǎn)向下的樓梯,昏沉地眩暈感讓李元不由自主地抬起頭。
“你上次拿的那眼球,DNA是疫泉的。追查訂單號的買主IP地址也是疫泉?!比龅┙油觌娫挘恢皇峙脑诜鎏萆?,停下腳步。
“嗯?”李元和克里斯不由得一同發(fā)出了個詫異的音階。
“不對吧,那監(jiān)控里拍到的疫泉是誰?”克里斯打了個寒顫,“等一下,也就是說,那個高度腐敗的尸體可能是疫泉的?”
“死亡時間還記得嗎?”李元靠在墻壁上陷入沉思。
“沙鬼的死亡時間已經(jīng)確定是4月25號,監(jiān)控拍到的‘疫泉’4月26號早上9點32分進入6號線,第二個尸體高度腐爛,我們是否需要回去看看現(xiàn)場?第二個尸體怎么死的,死了多久,我們一點證據(jù)都沒有收集到。”
“不需要回去了,你忘記那些老鼠了嗎?它們是從通風管道出來的,出來之前一定會經(jīng)過那灘液體,沙鬼的尸體最后成什么樣你應(yīng)該也看見了,但那具尸體連骨頭都融了?!崩钤暮竽X輕輕地敲在墻上。
“以那具尸體的狀態(tài),無非只有死在沙鬼之前和死在沙鬼之后兩種可能,死在沙鬼之前,就意味著疫泉已經(jīng)死了很久,死在沙鬼之后,則意味著有人用化學(xué)藥劑或者藥物加速了他尸體腐敗的進程。我們看到尸體的時候其實已經(jīng)是26號中午,對吧?那么,有沒有這樣的可能……”
克里斯停頓了一會,整理思路。
“假設(shè)1,疫泉死在沙鬼之前,那么,可以推斷他死了很久,但從他攜帶的眼球里包含芯片這一點來看,最久不會超過4月18號……”
“17?!崩钤m正。
“嗯?為什么,你們?nèi)?4號線的時候不是18號嗎?”
“但發(fā)布任務(wù)的時候是17號,如果X64是立刻發(fā)現(xiàn)了情況不對馬上發(fā)布了任務(wù)的話,那最遠不應(yīng)該超過17號,因為他們只能通過那些故障機器人拿到紅色芯片。而且,我拿到第一塊芯片的時候也是17號,不排除有人先于我到達那里的可能性?!?p> “好,我知道了。通過X64的影響記錄,還可以進一步縮短死亡時間范圍,因為4月22號之前,疫泉在暗河的活動依舊非常頻繁,可以說,他的所有日?;顒訋缀醵寄軌虮挥跋裼涗浵聛?,關(guān)鍵時間點是4月23號晚上20點30分。以他的習慣來說,他幾乎每天晚上都21點以后都會去6號線的‘飛升靈泉酒吧’喝酒,幾乎每天都會喝到凌晨,而4月23號20點以前,他的日常生活依舊正常,但在那以后,他就如消失一般,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那么我們是否可以假設(shè),至少在那一刻,有什么緊急的事件或者意外發(fā)生了,導(dǎo)致了他的死亡?!?p> “這個假設(shè)至少現(xiàn)在從邏輯上來說沒什么問題。”李元思考著克里斯說的話,“而且,如果他拿到了芯片的話,這個意外或者事件是不是可能跟芯片交易相關(guān)?”
“有可能。接著,有人頂著他的身份,在4號線殺了沙鬼,早上9點32分進入6號線。至少這樣的話,時間上沒有什么沖突。”
“但其實還有一個疑點。”撒旦看著克里斯,“這里對身份的判斷來自生物信息掃描,比如瞳膜、生命體征、身體外形與DNA。如果不是他自己,就意味要么黑了X64的系統(tǒng),要么改變了自己的生物信息。前者除了與X64同等層次的高手能做到,幾乎不可能。”
“如果是,類似別西卜那樣的人呢?比如,他的手稿里曾經(jīng)提到過一只實驗品,飲用以后能夠短暫改變?nèi)说耐饷搀w征,但不能改變DNA,維持時間也只有1-2個小時,而且還需要配合硅膠面具使用,總之很是麻煩。但也不是沒有可能性?!?p> 接著撒旦的話茬,克里斯進一步作出假設(shè),深入推理。
“第二個假設(shè)呢?你的第二個假設(shè)是什么?”李元問。
“假設(shè)2,疫泉從4月23號晚上20點30分之后就藏了起來,殺死了沙鬼,早上從4號線出來進入6號線,可能是為了去接頭,比如我們方才看到的那樣,隨后又回到4號線,自殺或者被他殺。但是,這樣疫泉本人的動機就變得很奇怪了,而且,死亡現(xiàn)場那個位置雖然沒有攝像頭,但其他出入口都有監(jiān)控,通風管道的各個出入口也有監(jiān)控,除了你出來的那個管理房,基本可以保證,雖然現(xiàn)場是監(jiān)控死角,但所有進入現(xiàn)場的出入口,暗道,管道都在監(jiān)控范圍以內(nèi),所以我個人認為假設(shè)2不太合理?!?p> 克里斯一邊說著,一邊搖頭。
“所以你更傾向于有第三方的存在?而且,結(jié)合我們剛剛看到的影響,疫泉想要接頭的買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些許端倪,而這說明,假疫泉也完全不知道芯片在眼球里?!?p> “那么我們可以繼續(xù)依照假設(shè)1進行推論?!笨死锼怪匦陆⒘艘粋€新的語音備忘錄文檔,“比如,既然23號晚上,疫泉去接頭,而沙鬼25號去那里,也很可能是為了交易或者接頭,比起假設(shè)二者出現(xiàn)在同一個地方是巧合,我可能更傾向于他們倆之間本就存在著密切的聯(lián)系,而殺死沙鬼的人與殺死疫泉的人也必然是同一個人,因為沙鬼的死自然而然地被推到疫泉身上。如果這個假設(shè)成立的話,就出現(xiàn)了新的問題,為什么會存在時間差?”
“要么是他們本就只約定了地點,要么是他們本就沒有直接聯(lián)系過,被人鉆了空子?!?p> 李云靠在墻壁上陷入沉思,接著說:
“疫泉出現(xiàn)在管道里這件事本就不尋常,除非他本來就想在那里藏什么東西。然而,他還沒動手的時候就被殺了,但殺他的人并沒有等到接頭人的到來,于是很有這樣一種可能性,兇手至少在那幾天內(nèi)的行蹤是能夠被監(jiān)控找到的,因為他需要確認接頭人是否到來,或者說,他干脆在那兩天內(nèi)一直躲藏在4號線的各個角落。另外,那些老鼠的來源,我們還從未去深究過,殼子,你能找到那些老鼠從哪里出來的嗎?監(jiān)控也可以?”
“光是圍繞案發(fā)現(xiàn)場周圍的監(jiān)控就拍到了至少上千人,案發(fā)現(xiàn)場原本就是一個小小的中轉(zhuǎn)站,人流本就巨大,誰都可能出現(xiàn)在那里。我認為,在未知第三方是誰的情況下,排查案發(fā)現(xiàn)場的監(jiān)控實在是工作量太大了,他肯定不會傻到以疫泉的形態(tài)從4號線走出來,這實在過于明顯。而老鼠……老鼠只有大概幾個監(jiān)控攝像拍到了,不如我們從老鼠查起?還有那個酒吧”
“嗯。好?!崩钤c點頭。
“分頭行動?”克里斯繼續(xù)走下樓梯,“除了第二次調(diào)查的三個出口,我們現(xiàn)在還有個沙蠕菇的線索,還得追殺害疫泉和沙鬼兇手的去向、去查老鼠、走訪酒吧,還要找輪盤,那天晚上的地震還沒解決,李以前身上發(fā)生的事也還沒頭緒,還有你們的芯片,除此之外,還有那些實驗體,天啊,我們5天內(nèi)做得完這些事嗎?”
“慢慢來。分開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李元回頭看了眼撒旦,“你信得過我嗎?”
“哼?!彼皇抢淅涞貏e過頭,沒有給出明確的答復(fù)。
“那邊那群人還跟嗎?”克里斯扭頭看著別扭的二人。
“去吧,反正也要回去,沒有別的路,正好看看他們?nèi)ツ睦??!崩钤匀皇切膽压硖?,他當然不只是,正好,而已?p> “前面是18號線?!比龅┛创┝怂淖玖颖硌?。
聽到這話,李元悻悻地歪頭,癟了癟嘴:“反正,快點回去。”
“你們不可能的。”
“你知道什么就說出來?!崩钤?,有點煩躁。
“想知道啊,你求求我?”撒旦站在高臺上,冷笑。
“你今天是腦子抽了?”
“對。”
“非得這么僵不可?”
“瞧你不順眼?!?p> “你什么時候瞧我順眼過?”
“你剛回來的時候?!?p> “媽的?!?p> “別老想著那女人,遲早一身騷。”
“直說行不行?”
“愛聽不聽?!?p> “操?!?p> “你們倆真奇怪?!笨死锼固痤^看兩人一眼,露出迷茫的神色,“你們到底關(guān)系好還是關(guān)系不好呢?”
“不好?!?p> “不好?!?p> “……”
“……”
“可是,上次桃子背著李子的時候,真的很著急啊?!?p> “我沒有?!?p> “難道我看錯了嗎?”克里斯沖著撒旦眨眨眼。
李元若有所思地側(cè)過頭,幽幽地說:“下次不準讓克里斯點單。”
“哈?哎,不是,我……”克里斯有點委屈,“我真不知道?!?p> “她成為掌管人以后,沒少折騰?!比龅┒⒅钤竽X那圓圓的疤痕,嘆了口氣。
李元等撒旦走下來,跟他并肩繞下去,等他的后續(xù)。
“然后呢?”
“這幾年鳳卦的人一直在觀察她?!?p> “鳳卦?”
“嗯,你走之后,我們?yōu)榱苏夷銓iT成立的情報小組,后來正式成我們的情報組織?!?p> 李元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心里有些悶。
“其實……你們不必這樣?!彼驼Z。
“去你的?!比龅┱罩暮竽X來了一巴掌,“說的是人話?你能再孬一點?”
“我的意思是?!崩钤斐鍪挚邕^撒旦的脖子,“我的意思是,你們下次不準藏著掖著,由其是你,我是傻逼,你們不直說的話,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心里要樂開花了。
“嘖?!?p> “看來你們關(guān)系還挺好的?!笨死锼棺叱鰺羲?,伸出手,皮膚上的瘙癢緩下去不少。
雨停了。
“那是,這是我桃哥?!崩钤c點頭。
“少來?!?p> “然后呢,查到什么了?”
“蛛絲馬跡,湊不成鏈條,說出來只能算傳言,差點關(guān)鍵證據(jù)。”
“所以你的推測是什么?”李元踩在廢墟上,歪著頭望著撒旦。
“我猜他們想壟斷所有的貨運線?!?p> “憑什么壟斷?”李元放開攬著撒旦脖子的手,“他們有這種能量嗎?”
“所以是猜測,而且,至少我們收到的資料能夠推斷出他們想要做一個聯(lián)盟,類似,以前封建時期的漢薩同盟?!比龅┒⒅胺剑钤泼懿?。
“漢薩同盟[1]是什么?”李元聽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名詞。
“要不我來解釋?”克里斯退到李元右邊,笑著望向他。
撒旦點點頭。
“9世紀到15世紀的時候,歐亞大陸上的國家興起了一段城市建設(shè)浪潮,但是,那個時候的城市與我們現(xiàn)在這種州并市或者多市合一市這種概念上的城市是完全不一樣的。除了皇室自己批準建設(shè)的正式城市以外,它們更像一個有錢的地主或者貴族圈起來的一塊地皮,有時候教會也會參與其中來,也有些城市是商人和身高一人聚集在一起以后形成的[2]。這些城市的面積通常不會很大,可以比作暗河之中的那些小型站點吧。城市建設(shè)起來以后,大概11世紀到13世紀這樣,商業(yè)越來越發(fā)達,自那以后,商人階級便獨立出來,成為了新興階級,并在城市內(nèi)部逐漸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不少大商人還成為了新貴族[3]。但是,教會的勢力一直是根深蒂固的,他們幾乎席卷了每塊土地。城市中的商人行會為了反抗城市稅卡的層層剝削,自發(fā)組成了聯(lián)盟,其中比較有名的商人聯(lián)盟就是漢薩同盟?!?p> “那他們打算怎么實現(xiàn)?你說的那地方,恐怕跟暗河的情況差距非常巨大吧?!?p> “沒錯,差距很大?!笨死锼裹c點頭。
“他們想以站點和特定的線路組成小型的工會?!比龅┙又f,“但是,我們也只是通過他們的行動方式進行推測,沒有任何的實質(zhì)性證據(jù)?!?p> “如果聯(lián)盟組織起來會怎樣?難道是因為他們覺得被剝削了?”李元還沒搞懂。
撒旦問他:“別忘了,你在上面的工資可是要交稅的,還有房子要交年稅。但是分子銅呢?除了每年按收入比固定繳納的成員稅,你在接那些任務(wù)的時候被壓榨什么剩余價值了么?你送東西的時候有去到一個站點就要交過路費么?[4]”
“那倒是沒有。”李元撓撓頭,“嗯?那他們整這么個東西是要干什么?閑得慌?”
“不清楚,所以我們只是推測他們想以那種形式建立起一個完全不同性質(zhì)的壟斷組織?!?p> 撒旦搖搖頭。
“大王他們的想法呢?”李元大概明白了基本的意思。
“觀望?!?p> “那三個管理層的組織不可能沒意識到這一點吧?”
“應(yīng)該還沒有,鳳卦現(xiàn)在是暗河最大的情報網(wǎng),查了幾年,連鳳卦都還沒有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那三個組織,除非是參與其中,不然應(yīng)該很難察覺他們的動作?!?p> 撒旦思考了一會才作解釋。
“嗯……我明白了?!崩钤c點頭。
“接下怎么辦?我們必須得選一個著力點去發(fā)力查,線索越牽越多了?!笨死锼顾伎贾?,“現(xiàn)在我的任何和你們的任務(wù)居然交雜到一塊了,有點太過于巧合?!?p> “一起解決吧,就繼續(xù)從芯片和6號線深入?!崩钤肓讼?,“至少芯片和6號線是目前所有線索的交匯點。但是現(xiàn)在剩下兩個芯片的下落毫無線索,不如繼續(xù)把這樁兇殺案弄清楚,走訪調(diào)查至少是我們現(xiàn)在能做的?!?p> 越是接近18號線,這周遭的世界就越是干凈,不僅干凈,人也多許多,甚至還有一些成規(guī)模的小型建筑,里面不少人活動。
“看那箱子?!笨死锼固崾镜健?p> 只見不遠處,有些人抬著那黑色箱子走到小型營地,打開,從里面拿出食物和罐頭。
撒旦不說話,只是沉默地觀察著。
“吃的?”李元對那箱子里的物品倍感詫異。
尾注: [1]漢薩同盟:12世紀-15世紀左右,德國北部城市之間的商業(yè)聯(lián)盟。 [2]關(guān)于9世紀羅馬帝國衰亡以后的中世紀城市起源,通常就是以下幾種說法:1、9世紀教會組織難民(可以叫難民吧?)在某個地方生活慢慢發(fā)展起來,或者是在原有的修道院或者教堂周圍發(fā)展起來;2、皇室重建;3、商業(yè)市場聚集成型;4、農(nóng)民遷移發(fā)展起來。所以,城市起源的性質(zhì)還是能夠和后期城市的形態(tài)多少有對應(yīng)的,比如封閉性很強的堡壘型城市或者軍事港城等等,基本上西歐大部分12世紀以前建起來后再發(fā)展的城市模式是很雷同的。 [3]有的人認為西歐文藝復(fù)興以前城市之間是閉塞的,但其實至少在商業(yè)上流動的考古文料存在。 [4]當時西歐中世紀時期的城市是有關(guān)說一說的,而且管理很混亂,打個比方,如果你想從城市A運貨到城市G,中間經(jīng)過的B\C\D\E\F\G都得交稅,幾乎是相當于刮脂一樣的比例了,如果運氣不好碰到人品很差的城市主人的話,那至少驛站上設(shè)的卡也得交。所以后來有些領(lǐng)主推出了特赦證,后來有了工會,情況才好一點,但其實也沒好到哪里去的,不然也不會出現(xiàn)以城市工會為單位的商人聯(lián)盟了,更不說后續(xù)的復(fù)興和變革。 感謝【蜜汁熟油】的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