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夜色中,還能時不時的聽見烏鴉凄厲的叫聲。
四周的樹影隱隱約約,每一腳都一深一淺的踩在松軟的土地上。
衛(wèi)風獨自一人抱著皮襖在漆黑的林子里不斷的摸索,他不知道自己要逃到哪里去。他只知道自己必須要往前跑。
直到又一輪的金輪出現(xiàn)在天邊,衛(wèi)風終于沖出了茫茫的林子,迎著朝陽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還算看得過去的官道上。
踏上還算平整的官道,衛(wèi)風抬起頭望著遠邊的朝陽,下一刻兩眼一摸黑,撲通一聲趴倒在官道上。
“誒,小姐,您看那官道上怎么還躺著一個人?”
一條長長的車隊正踏著朝陽陽迎面走來,將頭伸出車窗外,到處看風景的丫鬟注意到了不遠處不省人事的衛(wèi)風。
小姐聽到自家丫鬟的聲音,也好奇的扶起旁邊的簾子,伸頭出去探看了一下。
“大概是流民吧。陳叔,你派人去看看那人是生是死?要是活著的話,就稍微接濟一下吧。”
“是,小姐?!?p> 一名騎著馬,提著長槍的中年男子走在車隊的左側(cè)。聽到自家小姐的吩咐后,連忙止住車隊,然后叫來兩個家丁。
丫鬟注意到小姐的善舉,不由的笑著打趣道:
“小姐,你可真是個老好人,這荒山野嶺的你也不怕是強盜匪徒?!?p> 小姐則不以為然的看著手中的書卷,頭也不抬的說道:
“咱家車隊里有兩個后天武者,哪個不長眼的毛賊敢過來打劫我們?再說了,這兵荒馬亂的這邊上還有什么值得打劫的東西嗎?”
很快,衛(wèi)風被兩個家丁扶著放到了車隊后面的一個板車上面。同馬匹的草料放在了一起。
那個叫陳叔的男人前去查看了一番后,又騎著馬走到小姐的身旁恭敬的說道:
“回小姐,應(yīng)當不是流民?!?p> 小姐微微挑起了眉頭,輕輕的將手中的書卷又翻了一頁。
“不是流民?那是這附近的村民還是乞丐?”
“都不是,我仔細的看了一下。那人的兩手虎口處都有很深的老繭,并且面黃肌瘦。身上還帶有一把蠻子樣式的彎刀和皮草,應(yīng)當是這附近服兵役的逃兵?!?p> 丫鬟聽到陳叔分析出了衛(wèi)風的身份,略帶嫌棄的皺起了眉頭:
“逃兵呀,那不就是個懦夫嗎?”
“春柳,你又犯老毛病了?!?p> 小姐看到自家的丫鬟表現(xiàn)出嫌棄的神色,緩緩的放下手中的書卷,批評了一句。
“這兵荒馬亂的時候,那樣面黃肌瘦的,肯定是被強抓壯丁的窮苦人家。你又為何要看不起別人呢?如果不是因為咱們府上交了兵稅,到時候也要有人被抓壯丁的。”
被訓(xùn)斥了一番的春柳老老實實的垂下了頭,乖乖的坐在馬車里,不再言語了。
“陳叔,你去讓隊里的醫(yī)師幫他看一下。既然救了,就不要讓他死在我們這了。等他醒了,你再把他帶過來,決定一下他的去留?!?p> “是,小姐?!?p> 車隊又重新踏起馬蹄,緩緩的朝著前方走去,這里距離最近的縣城足足還有幾十里的路。
又是一個黃昏殘陽,已經(jīng)抓完壯丁的瘦子帶著這些可憐人返回了軍營的駐扎地。
就在他老老實實的去輜重營那里領(lǐng)了當天的錢糧,準備回自己的駐扎地休息的時候。
一個白袍小將一路小跑的朝他這邊趕了過來,在看到他后,趕緊叫住了他。
“趙三毛!站住,站??!將軍讓你去他那里一趟。將軍有事找你。”
這突如其來的召見,讓趙三毛身上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些冷汗。但是軍令如山,只好帶著手中的東西走進了將軍的營帳。
只見營帳的主桌邊上坐著一位身著白甲的年輕人,手上還正拿著一卷兵書,正在看的津津有味。
聽到有人進來后,白甲將軍放下手中的兵書,抬起頭看向了趙三毛。
還未等趙三毛主動跪下,白甲將軍就重重的哼了一聲。
“趙三毛!你好大的膽子,讓你沿途征兵,你竟然敢私放兵役?誰給你的膽子!”
眼見東窗事發(fā),趙三毛趕緊慌慌張張的重重跪在地上,對著將軍不斷的磕著頭。
將軍也是非常惱火,將兵書拿起來后又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這沉重的聲音如同砸在趙三毛的心頭一樣。
“告狀都有人告到我這來了!你剛升了百夫長,你覺得你自己很行了是吧?我這里給你兩個選擇,要不你去把那個逃兵役的人抓回來,要么一百軍棍打到你死!”
跪在地上磕頭的趙三毛渾身是冷汗直流,他也沒想到,那個小吏居然真的敢過來告狀,這才導(dǎo)致了事件敗露。
一陣腦內(nèi)的天人交戰(zhàn)之后,趙三毛面如死灰的直起身子,望著眼前的將軍喃喃的說道:
“下官,下官愿領(lǐng)一百軍棍?!?p> “嗯?”
聽到趙三毛的回答,將軍也露出了一絲意外。實際上將軍對趙三毛還是比較看好的。
原先軍隊潰敗之后,趙三毛拼出一條命,逃出重圍,不僅沒有一個人逃跑,而且還收攏了剩下的殘兵敗將。
一直將這只殘破不堪的部隊帶到了另一位鎮(zhèn)北將軍的地盤內(nèi)。
所以這才有了鎮(zhèn)北王特地派自己的一位護衛(wèi),也就是現(xiàn)在的這位將軍過來統(tǒng)帥的原因。
將軍走出桌后,背著手走到跪在地上的趙三毛身邊。
“你是擔心追不上嗎?那沒事,我允許你帶一只騎兵小隊去追,荒郊野嶺的他跑不遠?!?p> 將軍的話,清晰的傳入趙三毛的耳中,但是趙三毛卻仍然將頭低下,重復(fù)了自己的話
這頓時引起了將軍的興趣,什么樣的一個逃兵役的人能讓趙三毛寧可被軍棍打死,也不愿意去抓他。
于是心血來潮便將趙三毛從地上拉起來,自己則又坐回了位置上,詢問起了事件的經(jīng)過。
趙三毛也不敢隱瞞,只好老老實實的將事件的全部經(jīng)過講了出來。
還一連好幾次強調(diào)了衛(wèi)風之前在隊伍里是多么的勇猛,然后還強調(diào)衛(wèi)風比較年輕,腿又受了那么重的傷回來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自己不想讓他回來送死,就私自將他放跑了,這全是自己的錯,希望將軍不要去追衛(wèi)風。
將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自己本身也就是鎮(zhèn)北王的一個護衛(wèi)。自然也就沒有那么多高高在上的貴氣,在了解了原因之后,心中也有意輕輕的揭過。
于是將桌子一拍,叫進來了兩個護衛(wèi)。
“你們兩個把他拖出去五十軍棍,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得到命令的兩個護衛(wèi),一左一右的將趙三毛架了出去。
被架出去的趙三毛依舊面如死灰,畢竟五十軍棍打下來,說是活罪,實際上也是活活被打死的結(jié)果。
就在趙三毛被綁在地上準備行刑的時候,將軍又慢悠悠的走到負責行刑的校尉身邊。
“明天我還要用他?!?p> 隨后又慢悠悠的轉(zhuǎn)身離去,校尉一聽到將軍還特地過來說了這么一番話,頓時就明白了將軍的意思。
當即吩咐自己的手下稍微做做樣子,打夠五十個就完事兒了,可別真把人打出事了。
這下就輪到行刑的士兵苦著臉了,又要看起來重,又不能打出內(nèi)傷。
而且足足還要打個五十下,這對力道的把控是非常嚴格的。這到底是給趙三毛行刑,還是給自己行刑。
動手的士兵又故意繞著趙三毛走了一圈,在路過趙三毛的頭時,輕輕的說了句。
“唉,這狗日的世道,搞得我好幾天沒吃飽飯?!?p> 一聽到這話的趙三毛眼睛忽然一亮,原先面如死灰的表情也不復(fù)存在。
很快隨著軍棍的劈里啪啦聲,趙三毛的“慘叫”回蕩在整個營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