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途嘆了一口氣,凜冽刺骨的劍氣劃破絳瑾的右眼,可恐的傷豎在右眼上,絳瑾癱坐在地,她顧不上痛,因為此刻神途跪下膝攬她入懷。
“只是吾該走了?!鄙裢拘Φ臓N爛,他修長的手指抵住絳瑾的眼睛,“天地滅法,需要犧牲。今后可能不會再見了,所以,別記掛吾?!?p> “如果可以,就幫吾找個故人吧……或許,可以寄托哀思?!?p> “終有一天,爾會憶起這段往事。只是愿爾早日擺脫苦海牢籠,忘了吾?!?p> 燦金的光鉆入絳瑾腦海,封印了那些不用見光的過去,以及真實的回憶,徒留一片虛假。
神途揮劍自刎,沉入無妄海,可是明明神明是不死不滅啊……
絳瑾猛的想起,只有神明可以殺死神明。
是已經(jīng)消逝了千年的死之序!
那把劍,是神明骨血鍛造,所以可以殺死神途。
甚至強(qiáng)大到可以殺死六界每一個生靈,神途把劍留給了她,目的,絕不會是讓她毀滅,是想讓她找尋死之序交給他罷了。
只是死亡,為的卻是她啊……
想起來那時候異常的情況,絳瑾懂了,全都懂了,原來,原來是這樣啊,先生啊,你又是何苦呢……天地滅法憑什么要你來犧牲?。?!
別的神靈呢?!明明還有神靈在世?。?p> 此間神明有三。
生之靈,死之序,時之禁。
三個少年摯友相約封神頂峰相見,到頭來才發(fā)現(xiàn)不如懷念,后來生之靈沈迌與死之序盛荼反目成仇。
因為他們的觀點(diǎn)從一開始就不同了,日積月累形成千年難解的死局,后來故事就沒有結(jié)尾。
沈迌殺死了盛荼。
從來都是賜予蒼生希望和生命的生之靈,第一次手染鮮血。
神途不可置信,摯友反目成仇,他無法接受,于是他選擇了逃避。
他接受了盛荼的名字,瞞著所有人成為了死之序,仿佛這樣就可以讓逝去的摯友回魂。
他一次又一次的穿越時空,卻總是沒有辦法救下盛荼。
縱是時之禁也有無法挽回的過去啊。
“先生,你怎么這么蠢啊……”
絳瑾想著,費(fèi)力的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躺在床上了,永弦正在床頭守著她。
“大人你終于醒了,你已經(jīng)暈了兩個時辰了!”永弦擔(dān)憂的看著絳瑾,“你怎么了?”
絳瑾捂著眼睛,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只是想起來我該記得的事情,我生來如此。”
“當(dāng)然。”
“永弦。”絳瑾頓了一下抬起頭,她問:“我們可以坦誠心扉嗎?”
“......你想的話。”永弦做出了一個違背家族的決定,明明說要隱瞞真實的自己的啊,對不起啊父親,我好像做不到。
“我被神明騙了?!苯{瑾想談?wù)勊郎昂蟀l(fā)生的任何事情,每一件事都對她有著重大的影響。
永弦聽著絳瑾講述著她的故事。
每一件都不可置信,卻每一件都無比真實。
“神明不知人間苦?!苯{瑾想笑卻笑不出來,“你說神祇會有七情六欲嗎?”
“七情六欲人皆有之。神明庇佑凡人,自然與他們靈魂共鳴,時之禁,許是,有心但是無情吧?!庇老疑晕⑽窳艘稽c(diǎn),其實他能感覺到,那位神明不是在乎天下,只是在乎絳瑾罷了。
可是絕魘鬼帝冷血無情驕傲自滿,怎么可能接受心上的神明為她而犧牲呢?
絳瑾看透了永弦內(nèi)心的想法,她確實接受不了。
“我好恨?!苯{瑾聲音很輕,她眼里閃爍著淚光,可淚早就流干了,“我平等的恨著每一個人?!?p> “他們說我沒有心,冷血無情?!?p> “確實。我殺人不眨眼,心如磐石。我本來就是惡人啊,就應(yīng)該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真的有天生的惡人嗎?”永弦始終相信人心有善。
“當(dāng)然。我就是啊。”絳瑾笑容燦爛起來了,只不過也很扭曲,“我承認(rèn),我很可憐,但我不值得可憐。我很可恨,且值得永遠(yuǎn)被恨。”
“可就是這樣的我,根本配不上神祇的犧牲啊?!?p> “我不值得?!?p> “我寧愿我死在天地滅法之下,也不愿意祂為了拯救我而死?!?p> “此間,再也沒有可以代替祂的人了。”
所謂天地滅法,就是當(dāng)六界內(nèi)的所有資源都再也無法培養(yǎng)出任何一個天才時,每一個種族都要有生物死去釋放他們吸收過的靈氣,直到足夠六界生靈再次生活。
神明庇佑凡塵。
吸收了最多的靈氣與雜念,所以只要祂死去就可以換所以生靈安然無恙,不用其它的犧牲。
規(guī)則如此。
無人可以違背,天地滅法,先消殺強(qiáng)者,讓弱者能夠生存。
絳瑾肯定神途不是義無反顧的去死,因為祂赴死的時候看了她一眼。
永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就那么看著絳瑾,心有良人,他怎么比的上那風(fēng)光霽月的神祇?可,光是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她也好啊……
為什么會喜歡她呢?明明從前還是相看兩厭,直到昨日他還在下毒啊。到底是為什么呢?永弦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可哪里有為什么,喜歡就是喜歡,沒有原因。
“祂的死,不是你的錯。”永弦沒有任何安慰她的方法,過去只能她自己走出來。
但終究是為了我。
“你說,祂為什么要攛改我的記憶呢?”
絳瑾不理解,意義何在?
永弦心中卻了然,他道:“祂大概,是想給你的惡找一個源頭,給你悲慘的過去,給你那天生的惡找個理由?!?p> “沒有人可以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吧。那過去給你帶來了太多無法接受的痛,祂也想你可以放下所有的恨,平安喜樂。”
“平安喜樂?”絳瑾又重復(fù)了一遍,怎么可能呢?我的喜怒哀樂皆與你有關(guān)啊。
永弦看出來絳瑾所想了。
他現(xiàn)在開始后悔問絳瑾那個問題了,如果不問,她是不是根本不會想起來?
“大人,放下吧。”
“嗯。”絳瑾無意識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始終看著那把劍,那是故人留給她的遺物,唯一的。
“所以,你呢?”“什么?”“為什么想殺我?”
絳瑾把目光從劍上移開投向永弦。
永弦張了張嘴,緩慢的說:“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因為我是笠族的少主,從小父親就告訴我,我們沒有辦法修煉都是因為鬼帝的命令。當(dāng)然了,不是大人你?!?p> “他希望我可以替笠族解除禁制?!?p> “可是我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嫁給你,僅此而已。對不起,我一無所有,只有這張臉?!庇老易猿暗男α诵Α?p> “笠族是因為犯了錯才會導(dǎo)致如此,而且我不知道要怎么給你求情你才會解除禁制?!?p> “所以父親給了我另一個方法?!?p> “下毒。殺死你之后,我乘機(jī)上位,也許這樣就可以解除禁制了?!?p> 絳瑾忽然覺得好笑,“跟我講清楚的話,我會幫你的。其實不用考慮太多,我不講理?!?p> “我以為你看得出來呢。我不在乎功過是非,我?guī)陀H不幫理。我要在乎這些,你根本沒有辦法嫁給我啊?!?p> 當(dāng)然一開始我也并不知道你姓甚名誰,誰會在乎物器的喜悲?
“做夫妻是沒有可能了。”絳瑾靠在床頭,“不過我們做朋友倒是可以,你可以考慮考慮。”
“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永弦苦笑。
“好吧,朋友?!笔堑谝粋€朋友。
“嗯,你好啊,朋友。”絳瑾認(rèn)真的握了握手,其實她也沒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