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心殿門口,千戶趙守中遠遠看到了十六個轎夫抬著一頂轎子往這邊走過來。
轎子兩邊還跟著一群太監(jiān)。
趙守中心里琢磨了一下,在皇宮內(nèi)敢這么大排場的,估計只有那位“九千歲”,魏廠公了。
這么晚了還過來,想必是跟剛才的事有關(guān)。
“你們在這里守著,我去請示陛下。沒有得到命令,誰也不許進去。”
對手下匆匆交代了一聲,趙守中就快速往養(yǎng)心殿內(nèi)走去。
收拾行刺現(xiàn)場的太監(jiān)剛剛離開不久。
殿內(nèi)恢復(fù)了跟之前幾乎一樣的陳設(shè),完全看不出這里剛剛殺過人。
朱由檢還用熱毛巾好好地擦了幾把臉,抹掉了在臉上的血液。
等一切搞定之后,朱由檢感覺自己累壞了,癱坐在中間的椅子上。
一動不動。
緩了好一會,朱由檢感到了一陣饑餓感,于是將右手伸進左邊的袖袍里,準備拿入宮前準備好的干糧出來啃。
掏到一半的時候,朱由檢看到那個錦衣衛(wèi)千戶趙守中又從殿外匆匆跑了進來。
朱由檢右手抽出來,將干糧扔回袖袍里面。
“草!特么的,就不能消停一會,給點時間老子干飯嗎?”
朱由檢心里暗罵了一句。
幾番折騰下來,朱由檢著實是惱怒極了。
有點想打人。
趙守中很快來到朱由檢身前,俯身行禮道:“啟稟陛下,微臣看到外面又來了一群人,估計是廠公過來了,不知道是否放他們進來?!?p> 魏忠賢嗎?
朱由檢內(nèi)心并不想在這個時候跟這個太監(jiān)碰面,但估計趙守中這群人也攔不住。
“本王知道了,魏公公到了就直接請他進來?!?p> 朱由檢擺擺手,示意趙守中出去。
“微臣遵命?!?p> 得到回復(fù)后,趙守中又匆匆往殿外走去。
等趙守中回到養(yǎng)心殿門口時,魏忠賢的轎子也剛好到達。
十六個轎夫身手輕盈地將轎子放在地上,竟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
一看就是專業(yè)訓(xùn)練過的。
趙守中琢磨著,這轎子底下估計還加了軟墊。
不然這么大的轎子落地,怎么可能沒有半點聲響。
魏忠賢不緊不慢地從轎子里走下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冠。
隨后招呼也不打,直接往養(yǎng)心殿內(nèi)走去,其余的太監(jiān)緊隨其后。
趙守中急忙迎上去,攔在了魏忠賢面前,后面的百戶跟在上擋住了養(yǎng)心殿的入口。
突然一個人往眼前懟過來,魏忠賢頓時驚住了,他可沒想到在皇宮里面,居然還有人敢攔他的路。
“大膽,瞎眼了你這個小小的千戶,居然敢將“九千歲”擋在這里?”魏忠賢身邊的一個太監(jiān)上來斥責(zé)道。
趙守中雙手作揖行禮,開口道:“卑職拜見廠公,陛下方才受了驚嚇,為了安全起見,廠公還是一個人進去比較好?!?p> 魏忠賢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沒有回答,旁邊那個太監(jiān)接著道:“你這話是有何居心,難道說我們會謀害皇上不成?!?p> 趙守中沒有理會這個太監(jiān),繼續(xù)將目光看向了魏忠賢,道:“卑職也是奉命行事,請廠公不要為難在下?!?p> 魏忠賢細細打量了一下趙守中,心里也不惱怒,反而對這種忠誠的行為感到很滿意。
想到現(xiàn)在信王殿下可能確實不想看到這么多人,魏忠賢轉(zhuǎn)過身來對其余太監(jiān)說:“咱家一個人進去就好,你們都在外面候著吧?!?p> 說罷,魏忠賢將目光看向了趙守中,接著說道:“這件事你做的很不錯,回頭咱家讓人去跟許顯純打個招呼,你就來東廠當(dāng)差吧。”
趙守中聽道后心里一驚。
要是換作以往,趙守中說不定就應(yīng)承了。
但眼下明顯是才得罪了這位魏廠公,只是礙于地方,對方不好發(fā)作而已。
要是去了東廠,只怕就是他趙守中的葬身之地了。
不過,趙守中想到皇帝的賞識和英國公的承諾,腰板頓時硬了不少。
“卑職謝廠公抬愛,只不過陛下有令,命我等守在養(yǎng)心殿這里,只怕是攀不上廠公的高枝了?!?p> 多少人盼不了的好事,魏忠賢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小的千戶竟然拒絕他的招攬。
魏忠賢心里不禁惱怒了起來。
這么快就有人不聽話了嗎,真是個不識好歹的蠢貨。
不過現(xiàn)在也不是懲處的時候,魏忠賢意味深長地看了趙守中一眼,隨后獨自往養(yǎng)心殿內(nèi)走去。
養(yǎng)心殿門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朱由檢是不知道的。
朱由檢細細打量了一下獨自走進來的魏忠賢。
魏忠賢的頭發(fā)已經(jīng)發(fā)白,要不是朱由檢內(nèi)心一直警惕,光看外表估計會認為魏忠賢是一個和藹的老爺爺。
這個歷史有名的宦官,并不是朱由檢想象得那樣,長著一副奸詐的模樣。
相反,魏忠賢生得一副好皮相,讓人看到之后如沐春風(fēng)。
而且魏忠賢身材高大,朱由檢估計他得有一米八幾。
年近六十了,依然保養(yǎng)得很好,妥妥的中年美男子。
難怪那個客氏不惜拋棄原來的相好,愿意與魏忠賢結(jié)為對食。
魏忠賢走到朱由檢面前,語氣恭順地道:“拜見皇上,咱家辦事不力,讓兩個不長眼的東西鉆了空子,不小心驚嚇到了皇上,請皇上恕罪?!?p> 朱由檢瞥了一眼魏忠賢,差點氣笑了。
好嘛,行刺皇帝這么嚴重的一件事,魏忠賢居然一句不小心就想糊弄過去了?
“噢?這么說,那兩個刺客是魏公公派過來的咯?”
朱由檢故作生氣道,并將行刺的罪名扣在魏忠賢身上。
魏忠賢聽到后臉色一變,心里叫苦不迭,沒預(yù)料到朱由檢竟然懷疑到了他身上。
顧不得維持臉面,魏忠賢急忙跪了下來,辯解道:“皇上冤枉啊,咱家忠心耿耿,天地可鑒吶。”
只需要一句話,看到權(quán)傾天下的大太監(jiān)就得拜倒在自己的腳下,朱由檢心里有說不出的暢快之意。
這就是皇權(quán)的魅力啊。
“本王在坊間聽聞,說魏公公在皇宮內(nèi)一手遮天,宮內(nèi)十二監(jiān)四司八局的人都得給魏公公交俸例。行刺一事若不是魏公公安排,那究竟是何人如此膽大妄為呢?”
朱由檢并沒有打算輕輕揭過這件事,正好借機會敲打敲打魏忠賢。
聽到這話,魏忠賢冷汗都冒出來了,跪在地上都感覺雙腳一陣發(fā)軟。
“皇上冤枉啊,奴婢不曾對宮人有欺壓之舉。皇宮里頭的內(nèi)官多達數(shù)萬,奴婢實在不知道這刺客是何許人派過來的。
奴婢已經(jīng)派人去嚴查此事了,涉嫌其中的全部殺頭,必定給皇上一個滿意的交代?!?p> 底下的人向大太監(jiān)繳月俸,是宮中的潛規(guī)則。
魏忠賢倒不怕朱由檢拿這個說事。
但朱由檢話里頭的意思魏忠賢也聽明白了,皇帝這是在忌憚他在宮里頭的勢力太大了。
魏忠賢心里暗暗決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命手底下的人最近低調(diào)行事。
尤其是客氏那個蠢女人。
朱由檢心里跟明鏡似的,在魏忠賢手里,這件事是不可能查出什么真正的結(jié)果的。
全部殺頭,意思就是要滅口了。
推出來認罪的只不過是倒霉催的替死鬼罷了。
反正死人也不可能替他自己辯解。
朱由檢知道,有膽子、有能力做這件事的無非是那幾個勢力。
說不定,就是眼前的魏忠賢安排的。
賊喊捉賊,糊弄誰呢。
不過,朱由檢注意到了剛剛魏忠賢話里頭的漏洞,心想著正好可以借這個理由把人安排進來。
朱由檢在腦里思索了一下,道:“魏公公起身說話吧。先帝此前曾囑托本王,凡事皆可委任魏公公,本王相信你不會犯行刺謀逆這種事情。
只不過魏公公你方才也說了,這宮里頭大大小小的事情那么多,難免有安排不周到的地方,本王就召王府的太監(jiān)入宮替魏公公分擔(dān)一下這重任。”
魏忠賢心里直言失策,不禁升起了一絲不滿。
但畢竟君臣大義擺在這里,再加上今晚發(fā)生的種種事情,魏忠賢自然不敢拒絕。
況且朱由檢看起來,也不像是要跟魏忠賢商量的意思。
一念至此,魏忠賢依然語氣恭敬說道:“奴婢遵命,一切聽從皇上的安排?!?p> 心里面的情緒是不能在臉上表現(xiàn)出來的,魏忠賢早已深諳這個道理。
這紫禁城早已被魏忠賢看成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貿(mào)然進來一群人分他的權(quán)力,心里自然難以接受。
要不是犯下了把柄被朱由檢捏在了手里,魏忠賢才不會這么快就過來伏低做小。
哼!
都是客氏那個蠢女人惹的禍。
朱由檢滿意地笑了笑道:“魏公公果然深明大義,看來坊間傳聞多有虛假,不能輕信。本王累了,沒什么事的話,魏公公就退下吧?!?p> 這一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最后還要應(yīng)付魏忠賢這個老狐貍,朱由檢著實感覺疲憊。
“奴婢遵命?!?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