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5歲起就徘徊在兩個完全不同的家庭間,多數(shù)時候在姥姥家。偶爾回到自己家會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因為在我家附近可以隨意各家亂串。
記不清幾歲的時候,母親和大姑曾帶我到很遠(yuǎn)的野地里去給家養(yǎng)的豬和兔子們打草。我感到特別新鮮,這在姥姥家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站在莊稼地的田埂上,我四向張望,很遠(yuǎn)很遠(yuǎn)都是高低不同的山,仿佛我就生活在一個被群山包圍的地盤。無法想象需要走多久能走到山的跟前,更無法想象山的那一邊是否有人家?
大姑出嫁后,我有過一段想念大姑的日子,這是我最初體驗到了分離后對一個人的強(qiáng)烈思念?;蛟S是意識到無論多么想念都再也不可以經(jīng)常見到這一事實,我慢慢就淡化了這種情緒,對大姑的思念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釋然了。
大姑不在身邊,就只有母親帶我到西沙河對面的莊稼地里去打草了。母親少言寡語不擅交往,她沒有一個要好的朋友,所以一旦到地里也很愿意帶上我和她作伴。
有時我會被母親帶到鐵路附近的地里打草,一輛輛的火車伴著震耳欲聾的鴻鳴聲開過時,我會緊張地舉起雙手捂住耳朵。
偶爾會看到綠皮火車的小窗戶里有一個個人頭向外張望,我想象不出坐在火車?yán)飼鞘裁锤杏X,有很長時間我的最大心愿就是坐火車。
聽父親說他的四哥就是開火車的,從小我就對這個沒有見過的四大爺心生敬畏。再次跟隨母親到地里打草時我便想著說不定哪列火車就是我四大爺開的。
略大一點,我喜歡和小朋友玩耍時到西沙河。沿著西沙河繼續(xù)往南走,不用走太長時間就能到鐵道邊。
正對著西沙河有一個大橋,橋上就是鐵軌,橋下有兩個形同大門洞的過道,每一個過道都很寬大,能過馬車。
經(jīng)常有黑色或綠色的火車轟隆隆駛來又轟隆隆駛?cè)ァ?p> 開始,我們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觀望一列列火車不緊不慢從橋上駛過。
再后來,聽到遠(yuǎn)處有火車要開過來的聲音時,便會大著膽子故意跑到大橋下面,感受火車車輪從頭頂轟隆隆轟隆隆走過的驚險與刺激。
盡管雙手捂著耳朵,但我的心提到了喉嚨。整個人仿佛跟著車輪在旋轉(zhuǎn),我的心在飄。伴隨著轟隆隆聲音的減低,火車漸行漸遠(yuǎn)。我依然捂著耳朵張著嘴,斜靠著我的三毛推我一把我才緩過神來。站在橋下久久不出來,繼續(xù)等下一輛火車,重新體驗一次巨大的震撼。
從大橋下面穿過,繼續(xù)往南走幾步就到了一條東西貫通的很寬的公路邊。有時也會跟著小伙伴穿過公路四下看看,到處都是莊稼地,于是拿不準(zhǔn)往哪面走,不敢繼續(xù)走了,有些擔(dān)心迷路。只好原路返回,但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等下次跟著母親出來打草一定要走的更遠(yuǎn)一些。
回家后奶奶聽說我到大橋邊看火車了,她便向我強(qiáng)調(diào)以后千萬別去那么遠(yuǎn)了,鐵道邊很危險,哪年都有人因為橫跨鐵軌而被火車壓死的。走橋下面可以,絕對不要跨鐵道走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