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相見
“為何我的字如螞蟻爬一般,姐姐的字卻那么蒼宏有力?”霍嶠指了指霍溟煙的字,一臉不解?!岸嗫炊嗑?,字還是那個字,每個人卻都有自己的風格?!被翡闊燁^也不抬,一直在寫寫寫,霍嶠也只能看的半懂不懂,有些字他還沒有學。
“上面寫的也太費腦了吧,姐姐,你寫的什么呀?”“沒什么,不過是一些瑣碎小事?!边@種血腥報仇的小事,小孩子還是不要沾染。
室外突然傳來人們急走的吵嚷聲,霍溟煙放下筆,把紙在蠟燭上點燃,丟進青花瓷里,拉著頻頻回頭噍的霍嶠出門看情況?;魨钢ㄆ空f:“姐姐,為什么把寫好的紙燒了???”“不留證據(jù)?!彼龥]有再多解釋,霍嶠也沒再問。他明白霍溟煙并不想說,問了也是討嫌。
院內(nèi)站滿了端著手飾、衣服的婢女,霍禹站在中間嚴肅一身殺氣,再看到他們出來便換上笑臉,“哈哈”一笑開口:“今夜皇后舉辦宴會,煙兒挑一下陪為父和嶠兒一起去吧?!被翡闊熋路剂系氖治㈩澚艘幌?,僵硬的對他點頭,霍禹也是個直男并沒有察覺霍溟煙的變化,但不代表小霍嶠與他爹一樣沒察覺。他扯了扯霍溟煙的衣袖,瞪著大眼睛小聲詢問:“姐姐,怎么了?”“無事,太緊張了。”霍溟煙輕輕拍了拍霍嶠的手表示無事,隨即便開始挑衣。
雖然她這樣說,但霍嶠還是不太放心。
在宴會上一直坐在她身邊,皇帝見他小也就不管,任由他坐在女眷旁邊。不過在場的大臣與其他家眷都很好奇帶著面紗,一身紫衣的霍溟煙,她舉止投足之間的高貴竟與皇后不相上下,仿佛天生的王者一般。
一群盛裝出席的舞姬從兩邊后魚貫而出,樂曲隨著她們涌入而奏響,舞女一個比一個美艷,為這場宴會舞出一場盛世。
按照以往在舞女表演結(jié)束后便全是樂曲演奏,聽聞是皇帝的心上人喜歡樂曲,才把舞曲改成這般的單調(diào)。
“再怎么深情有何用,嶠兒不要學?!被翡闊焹?yōu)雅的吃著桂花糕,聽見旁邊的姑娘們都在討論皇上如何如何深情,癡心多年的人是誰,于是便開始教導霍嶠不要和皇上一樣,為一個不愛自己的女子這般癡情。
真的一點都不值得……
霍嶠正在吃肉被自家姐姐教導,成功把自己噎到了,一直咳。霍溟煙只好一邊幫他順氣,一邊讓他喝茶。這邊動靜有些大,人們把目光都聚在了他們姐弟倆身上。坐在他們身后的霍妍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心中怒火朝天,想假裝不認識,卻還是要面對現(xiàn)實。
霍妍的長相多遺傳她母親,唇紅齒白,清麗脫俗是個不錯的美人。此時他強撐著笑意,卻在心里暗罵他們愚蠢丟人,還連累了她。
霍妍來到宴會是她那位朋友帶她來的,她不愿意讓霍溟煙強了自己的風頭,在霍溟煙回來之前,她一直是外人眼中的嫡女,卻因霍溟煙回來成為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她不甘心,憑什么十幾年來一直是自己的東西變成了別人的。
“這位妹妹參加皇后娘娘舉辦的宴會,何不摘下面紗?”開口的是霍溟煙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人——慕萱。她肌膚奶白,一頭栗色長發(fā)扎成高馬尾,一雙大眼睛如同小鹿一般,身穿素凈的衣衫,那模樣別提多惹人喜愛了,卻也是那么一張楚楚可憐的臉騙了所有人。
她在別人眼中是一個善良大方、溫柔善良的形象,沒有人愿意相信慕萱會向自己姐姐下毒。他們不愿意相信“人面觀音,心如惡魔”這一句話,讓慕云煙含恨而終,幸好老天有眼讓霍溟煙得以重生,有報仇雪恨的機會。
霍溟煙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頭也沒抬繼續(xù)吃桂花糕,隨口回了一句:“不喜歡摘,不習慣被人看著?!彼恢笨刂浦榫w,告訴自己這不是上輩子,她不再是云嬌郡主,不能再向上輩子一般自然外漏情緒。
霍溟煙已經(jīng)回答,慕萱也不再問,她對將軍府的二小姐一點興趣都沒有,所感興趣的人早死了,旁人再美再妖也和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沒有那么閑。
她不說,不代表沒有多管閑事的,“你瞧她,不會是臉上有缺陷,不敢摘吧?!薄按蟾攀?,不然為何不摘。”“要不,我去摘了,她總不會因這而大發(fā)雷霆,那也太小氣了?!薄叭グ?,別連累我們,我們不會為了這種事而得罪她背后的霍家?!薄笆茄绞茄?,嘴上說說就夠了,我們才不會去得罪一位背后權(quán)勢大的人。”……事實證明,還是有腦子好使的大家小姐。
霍溟煙喝了一口酒,很香很烈。她滿意的點點頭,抬眼與皇上對視,也不退縮就那么對視?;噬侠顔Y也覺得霍溟煙有趣,那雙眼又熟悉,提議說:“朕想在座各位都很好奇霍家小女的長相,不如讓他們長長眼,霍家小女意下如何?!被翡闊熴读藥酌耄剡^神來,她沒想到李啟淵也有如此好奇的時候,面紗下微微一笑,聲音如同珠走玉盤般清脆悅耳:“回皇上,臣女無意義?!?p> 在宴會上,皇帝左下達的無所謂命令可以不用行禮,這是祖上傳下的規(guī)矩?;翡闊熀芟矚g這條規(guī)矩,雖然她本來就被皇上下旨不用向他行禮。
她慢慢摘下面紗,這是總要面對的,我慕云煙回來了。
一雙勾魂的狐貍眼明媚動人,眉心一抹朱砂將她襯得更加魅人,那張未施粉黛的臉驚艷眾生,一頭藍灰色長發(fā)梳成高馬尾,偶爾露出纖細漂亮的脖頸,她生的很白,如雪如玉,仿佛雪中仙女。
純潔和媚人在她身上仿佛并不矛盾,反而增添了幾分魅力。美女如云的京城中,她艷壓眾芳。
“她,她和云嬌郡主好像……”“云霄郡主不會像話本寫的那樣從墓里爬出來變異了吧?”“真的好像,只是發(fā)色不同,又多一抹朱砂?!薄懻撀暣似鸨朔翡闊熃邮苤藗兇蛄?,沉默不語,默默吃著面前的桂花糕。
她這一露相,著實驚到了不少人,如慕萱和三皇子、李啟淵和皇后霍妙等這樣熟悉慕云煙的人也不禁感嘆,這世間竟有如此相像之人,連動作與愛好都如同一轍??上皆茻熓翘故幹?,任何情緒都在臉上明明白白;而霍溟煙情緒都埋在心里,是個性情內(nèi)斂的人。
終究還是兩個人。
“霧草,你是神仙姐姐嗎?怎么那么漂亮,比我見過的任何明星都有好看?!币簧倥艿交翡闊熋媲?,左看右看,“皮膚也超好耶,這身紫衣好適合你。對了,我的中原名字叫蘇洛洛,很高興見到你,我的天使。”經(jīng)過霍嶠一番解釋,霍溟煙恍然大悟,眼前的異域少女是天瀾國送來的和親公主。
金發(fā)異瞳,肌膚白皙,一身白色衣衫,頭上有著天瀾國獨特的藍寶石頭飾,漂亮有魅力,這是對蘇落落的第一印象。
“我叫,霍溟煙,很高興見到你?!被翡闊煻Y貌回應(yīng),頓了頓,“我的……天使。”蘇落落聽到霍溟煙說“我的天使”四個字,她仿佛覺得自己回到了家,朋友們經(jīng)常這樣說。
一開始大臣們與皇上看了她們一會兒,隨后都各干各的,新的舞曲已經(jīng)開始,霍妙皇后打破了規(guī)矩。被嬪妃們挑刺,她直接霸氣回懟:“規(guī)矩就是用來打破的,畢竟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各位妹妹,皇上還沒說什么呢,你們在這里說不就自作多情了嗎?”嬪妃們不敢再說什么,她們不想因為這么一件小事兒連累母族。
坐在霍溟煙不遠處的慕萱借著四周的鏡子設(shè)計,來偷看與蘇落落、霍嶠“相談甚歡”的霍溟煙和他們身后眼神惡毒的霍妍,喝茶遮住微揚的嘴角。
這霍妍真是一灘爛泥,居然都不掩飾一下,要是霍溟煙出事,第一個被懷疑的鐵定是她,真是愚蠢。
霍溟煙突然抬頭在境中與她對視,又迅速移開視線,似乎不想與她對視。慕萱一怔,迅速笑了戲謔地盯著霍溟煙,小聲道:“沒想到那么機敏,才看一會兒就察覺到了,挺有趣?!?p> “神仙姐姐,你多大了?說不定我比你大呢。”蘇落落坐在霍溟煙左邊,十分心安理得?;翡闊熌闷鹨粔K綠豆糕,回了一句“十五”便吃了起來。蘇落落見狀也拿了一塊,整個塞進嘴里沒有一點兒形象,顯得無拘無束慣了,邊嚼邊嘟囔:“十五啊,好小,我都十六了,再加上穿……”話還未說完就嘎然而止,蘇落落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把秘密說出囗,撇了一眼正在撥龍蝦的霍溟煙,拍來拍胸口松了一口氣。
還好神仙姐姐在專心吃龍蝦,沒有聽到我的嘟囔,否則我估計會被當成失心瘋,關(guān)起來一輩子。
霍溟煙其實聽到了,但她沒有說出來,多個朋友不如少個敵人。
身上的視線越來越少,霍溟煙臺眼望向?qū)γ妫恢倍⒅约旱哪截┫?,他依舊還是原來那般平靜,一身青衣,一副白面書生模樣??删褪沁@么一個人,在自己女兒的葬禮上一絲難過的情緒都沒有,當真薄情寡義。
還是如此嗎?他的眼里心里從來沒有我,只有慕萱。明明我也是你的女兒為什么啊……霍溟煙呼出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有些受傷。
她以為慕熙會在看到自己的長相后驚訝,結(jié)果還是那張死魚臉。
皇后俯視著烏泱泱一片,微笑提議:“在座各位大臣兒女每一位都是人中龍鳳,不如比試比試,為這場宴會添染色彩,各位如何?!薄俺加X得可行。”面對親妹妹的所有要求,霍禹絕對百分百認同、支持,完全妹控一個。
正是這個提意,霍妍無比自信,站起身向皇后請求:“臣女想挑戰(zhàn)臣女的姐姐,請皇后娘娘成全?!被屎笥行殡y,霍溟煙這個侄女從小在寺里長大,沒有正規(guī)學過什么,霍妍提出挑戰(zhàn)明顯是想讓霍溟煙出丑,可這個提議是她自己提的,她拒也不是,成全也不是。
蘇落落怒拍桌子,嚇了霍嶠一跳,只見她拍桌起身,扭頭看向霍妍,冷笑一聲諷刺:“早就聽完霍家三小姐嫉妒心強,喜歡讓人出丑,今日一見果真如此?!薄澳悖 被翦€想再說什么,蘇落落直接開口打斷:“你什么你,不就是因為神仙姐姐搶了你的風頭,自己心眼小還不讓人說嗎?真是服了,就沒見過臉皮那么厚的。”
“噗,咳咳咳咳……”霍嶠咳了一會兒才緩過來,剛聽見蘇落落懟人,被他自己口水嗆到了,“落落姐好厲害?!币惶毂粨寖纱我彩亲砹?,霍嶠那么一想不僅翻了個漂亮的白眼。蘇落落撩了一下頭發(fā),十分自戀,說:“不要迷戀姐,會讓你受傷,姐就是傳說?!?p> 這就是被朋友護著的感覺嗎?挺不錯的。
霍溟煙面對霍妍的挑戰(zhàn)無所畏懼,站起身把還想說什么的蘇落落按在墊子上坐下,看霍妍的眼神淡淡,不知道還以為在看一灘爛泥,朱唇一張一合:“我和你比?!被翦桓识掠匣翡闊煹难劬Γ床黄鸢憷浜咭宦?。
“比什么?”“古箏?!碧O(jiān)聽后立刻去搬,霍妍挑釁說:“你還是認輸吧,我的琴藝只輸給過云嬌郡主,云嬌郡主你知道吧,京城第一才女?!?p> “不巧,我就是?!碑斎换翡闊煵]有說出口,這種事沒辦法與任何人說。
霍妍說過后,霍溟煙才想起來,當年的確有一個黃毛丫頭來挑戰(zhàn)她,結(jié)果可想而知,那個黃毛丫頭輸了,卻是一臉驕傲、興奮離開。
原來就是她啊。
如果霍妍不說,霍溟煙還真就想不起來這件事。
見其不理自己,霍妍干生氣?;粲頋M臉陰森,手中的玉杯生生捏碎,他想不明白,在自己面前那么聽話、善良的女兒,會是這樣一個嫉妒自己姐姐的人。
身邊的大臣都在調(diào)侃,霍禹說:“我的女兒,我自己教育,不用各位大人操心,這是家事?!贝蟪紓儐】跓o言,獨自美麗去了。
“沒問題吧?”蘇落落有些擔心,“要不算了,反正有我在他們不敢說什么?!?p> 比起她的擔心,反觀霍溟煙卻是平靜,超出常人的平靜,抿了一囗茶,緩緩開口:“這些少爺小姐都等著看我笑話,我偏不讓他們?nèi)缭?,我要告訴所有人終有人將回歸?!本退闼皆茻煕]有了以前的身份,京城第一才女的位置還是她的,不會做到任何人身上。
“哦~聽不懂,這真不是我這個智商能搞懂的?!毕肓艘粫禾K落落便放棄思考,眼睜睜看著霍溟煙和霍妍走上舞女表演的舞臺,在古箏前坐下。兩者都不卑不亢沒有說話,都是霍溟煙強忍著不耐煩,偏頭詢問:“誰先來?”“我先來,不過我比試時有個不成文的習慣,只比《鳳求凰》,不知姐姐是否愿意比?”霍妍就是不相信一個沒有過正經(jīng)古箏的人能彈出一曲萬鳥朝鳳的《鳳求凰》?!澳銇??!币魂嚽俾曧懫?,在場通曉音律之人都聽得如癡如醉,彈的意境脫俗,十幾只鳥兒聞聲飛來盤旋于空中久久不去,為琴聲所陶醉……結(jié)束后,眾人久久不能回神,沉浸在這《鳳求凰》中不能自拔。
霍妍得意至極,完全看不起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姐姐,早上還跟好友吐槽過霍溟煙一個從寺里走出來的人,能有什么文化教養(yǎng),頂多是一個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