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調(diào)解

　　眾人都是第一次來派出所的調(diào)解室，難免好奇地東張西望。

　　房間以警藍色為主色調(diào)，雙方分坐長桌兩邊，冰冷的鐵制椅讓人坐立難安。進門正對的那堵墻上貼著“以和為貴”四個大字，左側(cè)墻壁的窗戶被拉上窗簾，屋內(nèi)僅靠兩盞白熾燈維持光亮，顯得房間整體沉重而壓抑。

　　鬧事壯漢們身后的那堵墻上掛有好幾面錦旗，“人民好警察，執(zhí)法為人民”“盡職盡責，熱心為民”，這幾面錦旗與前方萎靡的幾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倒地裝暈的男人做戲有始有終，在聽到要被警察帶走時悠悠轉(zhuǎn)醒，看他那迷糊的樣子，只差說出腦震蕩的經(jīng)典臺詞“我這是在哪”。

　　他那群小弟瞬間找到了主心骨，一個比一個哭得那叫情真意切。

　　糖果超甜諸位已經(jīng)上車后，他們還在那邊上演著兄弟情深。然而，被人民警察威嚴地瞪了一眼，才消停下來，乖乖挨個上車。

　　沈芋正思考著如何將話題引到一個月前的投毒案上去，他們此番目的可不是單純?yōu)榱苏{(diào)解，取得最新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才是首要目的。

　　調(diào)解室的門被人打開，是剛才到達現(xiàn)場的那位警察。

　　門微微打開的夾角里傳來過道上的哀嚎聲，以及手銬碰擊鐵制長椅的刺耳聲音。沈芋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

　　門前的警察他左手夾著筆記本，右手把這門把手朝眾人看了一眼，一言不發(fā)地坐在了桌子前端。

　　“先向大家說明一下情況啊?！彼麛傞_手中的筆記本，勾勾畫畫，“由于現(xiàn)場閑雜人等過多，人多嘴雜，現(xiàn)場調(diào)處工作難以展開，這才將各位帶回派出所里。感謝大家的配合?！?p>　　“好說，好說?！毙旒稳R帶頭鼓起了掌，他還搖了搖身旁萬葉言的手，示意對方一起來。

　　對面的壯漢組簡直看呆了，他們算是調(diào)解室的常客了，頭一次遇到那么捧場的被調(diào)解人。不知不覺間他們也被現(xiàn)場的氣氛給帶動了起來，稀稀拉拉拍起了手。

　　沈芋猜徐嘉萊一定是職業(yè)病犯了，這形式太像報告會了，肌肉記憶自發(fā)操縱雙手鼓起掌來。

　　“嗯哼?！本燧p咳一聲，終于按下了鼓掌的勢頭，“還請大家嚴肅對待?！币姳娙税察o下來，他又道：“在接待大廳見雙方的情緒都基本穩(wěn)定下來了，那么我們現(xiàn)在開始初步調(diào)解工作?！?p>　　眾人紛紛點頭。

　　“在現(xiàn)場時，我已大致了解了下基本情況。但仍有幾點不明確，首先有幾個問題想詢問糖果超甜的各位。從閉店到遭遇尋釁滋事，期間經(jīng)過了多長時間？”

　　“前后不到十分鐘?！毙旒稳R不假思索地說?！澳菞l街人流量大，大家又愛看熱鬧，嗓子一嚎，人就聚集過來了?！?p>　　原本在做記錄的警察放下筆，皺眉抬頭看去，“你不要分析，只需如實告知我實情即可。”

　　徐嘉萊做了個OK的手勢，把嘴巴閉得緊緊地。

　　“現(xiàn)場有群眾說你們是正義路人，那你們是為何到了糖果超甜門前的？”

　　幾人面面相覷都不敢率先開口，眾人的主心骨——帶頭鬧事的男人已經(jīng)開始放空了。排骨男只好硬著頭皮回答：“我們只是恰好路過……”

　　“對對，路過！”小弟們接二連三地附和。

　　“路過？”警察的眼神晦暗不明，他僅僅半瞇著眼注視他們，“本來要去哪里？”

　　“本來要去……”排骨男男子里閃過無數(shù)個地點，既要符合他們的身份又要合法，想來想去根本沒有地方可去！

　　放空中的男人終于回神了，“沒想好去哪里，所以才在街上閑逛?！本o跟著又是一陣應(yīng)和。

　　小弟們紛紛用崇拜的眼神看向拯救他們于水火的老大。

　　“那么說說你們的經(jīng)歷吧?！本祀p手交叉放在桌沿上。

　　男人看了一眼對面的幾人，眼中毫不收斂地閃過一絲怨恨，敵意深不見底。

　　“我們兄弟幾個閑來無事，恰巧路過，當時已經(jīng)有很多人堵在路上了。那女人的哭喊的聲音比車喇叭還大，我們本來都走過了，聽見她說的話才返回去的。真是后悔，早知道事情發(fā)展到這地步，當初就不該見義勇為。”

　　“女人？”

　　“對，一個女的，她坐在路邊哭，哭得可慘了。說糖果超甜謀財害命，店大欺客，還說他們下毒……”

　　聽到下毒，該警察才反應(yīng)過來，這家店就是一個月前鬧得沸沸揚揚的下毒事件的苦主。他只負責民事糾紛，對于案件目前的調(diào)查進展知道的一點也不比群眾多。

　　他點點頭，轉(zhuǎn)頭向糖果超甜的眾人詢問起那名女子。

　　“她來我們店里退貨，起先是收銀員棉花糖接待的?！鄙蛴髮⒃掃f給棉花糖，畢竟當時四人還在店長辦公室，她們在一樓發(fā)生了什么，只有當事人知道。

　　“當時一樓只有我，因為近來少有客人上門，所以就減少了人手。我和往常一樣在收銀臺守著，突然店內(nèi)的門鈴響了。我以為是客人來了，連忙說歡迎光臨。”棉花糖在回憶時可憐巴巴地捏著身上的糖絲，惹人憐愛。

　　“就是那位女士，她朝我迅速走來，把一袋子糖重重放在柜臺上要求退貨。我沒有答應(yīng)，跟她解釋了很多次沒有收銀小票無法退換，她就是不聽，還打碎了玻璃，把許多糖果都掀翻在地。我當時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后來……后來還是四位幫我解了圍?！?p>　　“為什么沒有答應(yīng)？”

　　“這是店內(nèi)管理層的要求，他們怕有心人拿這件事做文章。所以我就以沒有小票拒絕了?！?p>　　沈芋右手握成拳抵在唇邊深思，沒有到底啊，這件事雖然該店的員工都知道是被人給陷害了，但是拒絕退貨只會將顧客推往對立面，且也會將自家推到風口浪尖。沈芋實在想不出不退貨有什么好處。

　　“管理層？你們店長？”警察將目光移至徐嘉萊身上。

　　“冤枉啊，警察同志我今天才上任，屁股還沒坐熱，哪里來得及下達命令！再說了，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只有我的前任腦子有包的人才做得出來?！毙旒稳R激動得幾乎要站起來了。

　　棉花糖趕緊搖頭解釋：“不不不！是上一任店長和現(xiàn)在的副店長棒棒糖?！?p>　　徐嘉萊若有所思，原來棒棒糖是副店長，他還以為對方是個助手小弟?？簇攧?wù)報表時還將對方吆來喝去。

　　而沈芋和萬葉言對視一眼，頓感頭大，沒想到外憂內(nèi)患如此嚴重，棒棒糖怕不是個糖果刺客。

　　見警察一直盯著自己，棉花糖終于反應(yīng)過來，接著講：“四位詢問了小票和購買時期后為她退了貨。但是她還不知足，想讓我們以高出原價幾倍的價格賠償?！?p>　　“沒錯?！毙旒稳R趕緊結(jié)果話匣，接下來是他的高光時刻，自然要自己來講才能更加凸顯睿智。

　　“我識破了對方的意圖，我們店一月個前出事，她半個月前購買，等到如今才來退貨，能安什么好心！說是保姆買個自家孩子，保姆買的怎么會把小票給弄不見了？這還怎么報賬！再說了，孩子半個月一點糖都沒有吃，這正常嗎？警察同志你說對不對？”

　　沈芋幾人早已習慣了徐嘉萊這一招反客為主，但對面的壯漢們驚恐萬狀，紛紛舔舔嘴唇等待警察的回復(fù)。

　　誰知人家警察同志很淡定，干這一行什么樣的人沒見過？徐嘉萊這種已經(jīng)算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他仍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頭也不抬地說：“繼續(xù)?！?p>　　“賠錢？怎么可能，她損壞店內(nèi)商品，尋釁滋事，我沒找她麻煩她還敢來惹我。于是我當機立斷，送客，關(guān)店?！毙旒稳R大手一揮，抄著手靠在并不怎么舒服的椅背上。

　　警察再次詢問壯漢們，“你們和糖果超甜有恩怨嗎？”幾人搖搖頭，警察接著問：“那為什么當街鬧事沖在最前端？”

　　“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其中一個小弟也不知是武俠小說看多了還是怎么回事，莫名來了這么一句。

　　看見對面“您有事嗎”的眼神立刻噤聲。

　　“那么在你們砸人家玻璃的時候，那個女人呢？”

　　雙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頭緒，不知何時女人已經(jīng)消失在人海了。

　　沈芋只好動用【偵探素養(yǎng)】的能力，一幀一幀尋找女人的身影。在壯漢們涌現(xiàn)玻璃窗時，女人站在人群之后默默注視了一會兒，隨后轉(zhuǎn)身拐進了一條巷道里。

　　她并未將這一消息告訴警察，畢竟他們還有自己的任務(wù)要做，萬一兩方不小心遇上了，那就不好解釋了。

　　“那么我現(xiàn)在來理一理雙方的責任好吧？首先是你們?！彼们脡褲h們那側(cè)的桌子，“你們尋釁滋事，處以五日以上十日以下的拘留，并且罰款。”

　　“而你們在這次事件中，屬于受害人，請問是否接受調(diào)處？”

　　“警察同志，我能要求他們每人給我寫一封道歉信嗎？要求萬字！不許剽竊抄襲！”徐嘉萊舉手發(f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