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數(shù)據(jù)?起碼凱撒沒聽懂這三個字的含義。以他超一流的數(shù)據(jù)分析能力,實在沒有看出那些數(shù)據(jù)“假”在什么地方。
果然,就聽R博士辯解,“你不要胡說八道,什么假數(shù)據(jù)?那些都是治療中實實在在的記錄?!?p> 顯然凱撒也是如此認為的。
到底不是活人,凱撒辨別不出R博士措辭中故作鎮(zhèn)靜的部分,畢竟他的語調維持平靜,那些異常只是很微妙的存在。
人工智能在這方面的缺陷,也決定了不管他們智能化水平到了怎樣的地步,在戰(zhàn)爭中依然只是輔助者。人心幽微,變化莫測,其間掩藏的則是無窮無盡的陰謀詭計。人工智能無法識別這些,對陣中當然免不了吃虧。
曾經(jīng)也有人設想過,要不干脆舍棄不能見光的陰謀,對戰(zhàn)雙方干脆都換成人工智能,那樣的話不是能最大限度的減少人員犧牲嗎?
答案是,不能。
而分析更是充滿了悖論的色彩。
假設對戰(zhàn)雙方的指揮官都由人工智能來擔任,從理論上來說確實可以避免所有不光彩的鬼蜮伎倆,雙方會憑借真正的實力,針鋒相對的打上一場。
然而,順著這條思路想下去就會發(fā)現(xiàn),這絕非好事,在當今時代,實力是可以轉化為紙面上的各項數(shù)據(jù)的,純粹實力的比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就是數(shù)據(jù)的比拼,光是拿雙方的紙面資料進行對比,根本用不著實戰(zhàn),勝負已然分明。
戰(zhàn)爭,本身也就沒了存在的必要。
鑒于凱撒已經(jīng)被R博士的小手段耍的團團轉,身為其主人的慕景當然更加不能掉鏈子,她不溫不火條理清晰的道,“那夜在一區(qū)總部,異變者在‘致幻劑’的催化下發(fā)展到了B級,我們都很清楚,這幾乎等于判了死刑,隨時都會死??墒俏铱戳四憬o的數(shù)據(jù),里面說所有人的狀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我個人是不怎么相信天降奇跡的說法的,在我看來,若是沒有采取特別的手段,沒有人能夠從瀕死狀態(tài)轉危為安。所以,蘭多夫,你還不承認自己隱瞞了某個關鍵嗎?”
對面一片沉默。
慕景既不惱,也不催,而是好整以暇的繼續(xù),“說來,‘致幻劑’這個名字還是你提出來的,至于究竟是什么引發(fā)那些人的異變,目前我還尚不得知。沒有記錯的話,蘭多夫,你還對軍方隱瞞了‘致幻劑’的存在,算不算也是一種未卜先知?早已料到那東西不同尋常,所有才沒有對任何人透露?”
R博士也嘆氣,不過比起慕景,他嘆氣的聲音重多了。
正是因為沒有影像,慕景這邊幾人才更加仔細的辨聽。他們從那一聲嘆息中聽出了濃濃的頹喪。
心如死灰一般。
R博士語帶嘲諷,“聽上去我簡直是處心積慮?!?p> 或許情況真是如此吧?所以慕景今日才會咄咄相逼。他們本是朋友,有什么問題大可以直接問,實在不必如此。只不過是慕景意識到,若不用點特別的手段,光是靠嘴巴問,明擺著是問不出什么的。
R博士又往下接了一句,“你猜的沒錯,‘致幻劑’的說法的確是我胡編的——或許也不是完全的胡編,那晚事發(fā)突然,我只能根據(jù)異變者的身體表征做一個初步推測?!?p> 說到此處,R博士倒是想起了一個要點,“對了,當晚在一區(qū)總部,雷蒙德為了對付我們,不是向隔離室的異變者用了疑是致幻劑的噴霧嗎?他人現(xiàn)在你手上,難道沒有給出相關信息?”
R博士也算是在針鋒相對了,起碼要讓慕景知道,刻意隱瞞的不止他一個。
慕景卻說,“我早已問過雷蒙德,但整個一區(qū),包括NOAH實驗室在內,所用的一切和異變者有關的東西都來源于家族,他只是奉命行事,從來沒有問過其成分?!?p> 一聽就是借口——R博士嗤之以鼻,“如此敷衍的說法,你不會信了吧?”
“我信。”慕景卻十分篤定,“相比起來,雷蒙德對于基因實驗的了解比我更加外行。”
R博士依然不覺得外行是什么問題。反正在他這位頂級專家的面前,世界上大多數(shù)人都是外行??赏庑幸彩且珠T別類的,譬如說慕景,即使對專業(yè)知識一知半解,但依然不妨礙她通過別的途徑探查真相。
所以,R博士認為雷蒙德應該也差不多。他常年管理一區(qū)的眾多實驗室,哪怕真如他自己描述的那般只是“奉命行事”,也不應該只是當一個提線木偶。
對于此番想法,R博士也懶得明說,只是冷冷一哼。
慕景明白對方的質疑,便說,“旁支的身份極大限制了雷蒙德的行動。哪怕只是日常行為,也在家族的眼皮子底下——這一點,從他辦公室里的監(jiān)控上已經(jīng)得到證實?!?p> 中將閣下當然沒有映射某人,她只是就事論事說到這里,但架不住某人自己心虛,曾經(jīng)在慕景三架機甲上都安裝了類似監(jiān)控設備的秦湛,本能的縮了縮脖子,眼睛在機甲里四面亂飄,想找一個安全的避難所。
慕景當然注意到這位的小動作,但她沒管,隨他折騰。
好不容易抓住蘭多夫的辮子,此刻的重點當然應該放在他身上,“我的推測是,所謂的致幻劑對一區(qū)NOAH實驗室至關重要,即使雷蒙德也姓漢卡克,但他的地位永遠接觸不到此等核心秘密。”
盡管是R博士自己提到雷蒙德,那也不過是在提醒慕景,還有一個大概率掌握真相的人,即使要逼問什么,也不該只針對他一個。所以,盡管慕景提雷蒙德說明的舉動有些反常,R博士也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并沒有真正放在心上,直到慕景話鋒順勢一轉,又把問題落在他的頭上——
她問,“博士,你已經(jīng)與那些異變者近距離接觸這么多天了,你的看法呢,是否也認為‘致幻劑’極其重要?”
慕景甚少用博士來稱呼對方,而且也不管其喜好,沒有用“R”這個代稱,執(zhí)意喊他名字。老頭子抗議多回依舊無效,最后只能忍了。
此時,簡簡單單的“博士”二字,卻別有鄭重的意味。
R博士也意識到這問題相當不好回答,他若認同慕景的猜測,也變相的承認自己先前交付給對方的數(shù)據(jù)的確有所隱瞞,且隱瞞了至關重要的部分。而如果表示否認,倒是沒有后續(xù)的麻煩,可又著實對不起自己的專業(yè)水平。
別無他法的R博士只能哀求,“別問了,你真的不該問。”
慕景好似沒有同情心,R博士都已經(jīng)為難到如此地步,她的話題還是沒有繞開“致幻劑”,“可能是我問的太籠統(tǒng)了,讓你不好回答,那我們就說些細節(jié)——在發(fā)現(xiàn)異變者的那晚,他們當時的癥狀與七號病毒感染者十分類似,但你當時否認了,還給了我一個推測,告訴我‘致幻劑’只對‘冰原暗物質’缺乏者有效。那么,我作為一名與之相關的基因缺陷者,問一問的權力總還是有的吧?”
R博士的表情變得更加為難。他如今相當后悔,當時不應該嘴那么快。
慕景的理由還沒完,“說到資格,當晚我還從黃維然的辦公室里提取了噴霧的樣本,就當時的情形來判斷,那東西肯定與‘致幻劑’有很大的關系,弄不好根本就是同一種類。那個樣本我也在第一時間交給了你。博士,你別告訴我這么多天你都沒有研究過它。既然你從中得出了結論,那么對于樣本的提供者,給個交代難道不是理所應當?shù)膯???p> 盡管慕景并沒有動用什么過分的手段,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僅僅只是陳述事實而已,但R博士還是被逼的節(jié)節(jié)敗退。他可憐兮兮的開口,“我真的沒法一五一十的告訴你,相關內容已經(jīng)被軍方列為絕密?!?p> 目前剛好任職中將的慕景感覺到了深深的惡意,不管是誰定的保密等級,若說不是刻意針對她,鬼才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