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想變成一只貓。
第二天,下河街的便利店內(nèi)。
姜生正坐在休息區(qū)的窗戶旁邊,思考著有關(guān)于自己的過往。
手中捧著一杯熱牛奶,沒入其間的吸管上還沾著些許水跡。
但我想要的,卻不是這樣的生活。
是啊,誰又能想得到呢。
等真正的變成了貓之后,居然會遭逢如此多的事故。
無甚意義地攪拌著吸管的根部,姜生凝望著窗外的街道。
那里風和日麗,行人面帶笑意。
一時間,姜生竟忽然覺得。
自己先前為了藏身,給這里帶來的陰雨綿綿,或許也堪稱惡行。
無法平靜啊……
低下頭,打量著已經(jīng)被攪拌出層層波紋的牛奶。
姜生的眼眸,依舊疲倦無神地耷拉著。
根本不能平靜下來。
白杰,你為什么要把這樣的力量交到我的手里呢?
姜生不知道的是,或許也正是因為它沒法心安理得地接受這種力量,所以它才更適合成為繼任者。
因為對于當下的它來說,獲取力量的條件和過程,已然太過簡單了。
它只要不斷地去索求就好。
它只要足夠的渴望和貪婪,就沒有人可以阻擋它的前路。
但姜生,偏偏只想淡泊地過活。
它僅僅是發(fā)現(xiàn)了那只,在母親去世以后,就跟著死去的貓。
所以才想著,變成一只同樣淡泊的貓,重新開始的。
不用言語,不用悲傷,只需要默默地經(jīng)過,隨性地陪伴。
一如前世的姜生最大的遺憾。
沒能陪伴養(yǎng)育“他”的人,足夠長久的時光。
貓,為什么就能那樣的冷漠呢。
恰似“他”母親養(yǎng)大的野貓。
冷冰冰的來,冷冰冰的走,片刻也不愿多留。
如果,我也能像那樣冷漠就好了。
姜生想著,手中攪拌的牛奶已經(jīng)涼了下來,但它的心情卻仍舊渾濁。
便利店里的服務(wù)生正在睡覺,姜生催眠了他,并且用休息的門牌回絕了后續(xù)的顧客。
直到有一伙人推門走了進來。
他們是靈能管理處的干員。
根據(jù)他們體內(nèi)淡藍色的靈力,姜生便足以確認這一點。
“呃……”
此番,靈能管理處一共派了五個人來和姜生接觸。
可一進入便利店內(nèi),就有四個人因為無法承受姜生釋放的災(zāi)厄,呼吸困難地立在了原地。
是的,姜生給靈能管理處的人,準備了一個下馬威。
老套的手段,但很管用。
卻見這時,除了便利店員睡覺的座位之外。
小小的便利店里,已經(jīng)被大量的災(zāi)厄完全占據(jù)。
貨架連續(xù)地發(fā)出陣陣顫抖,各種電器故障不休。燈光閃爍,空氣陰冷。
簡直就像是大白天鬧鬼了一樣。
而對于到訪的靈修者們來說。
他們看到的,則是另外一副更加恐怖景象。濃稠到幾乎能夠能滴出水來的災(zāi)厄,眼下正盤踞在不足六十平米大的空間內(nèi)。
四下陰暗,伸手不見五指。
若有濃煙滾滾,霧氣橫生。
周遭見模糊不清的人影來回踱步。
遠處聞此起彼伏的哭聲宛轉(zhuǎn)悠揚。
好像有什么人在引誘他們,好像有什么人在微笑示意。
來吧,來吧,到我們這里來吧。
加入我們,放棄掙扎。
……
回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舉步維艱的常規(guī)隊員。
靈能管理處的隊長嘆了口氣。
“你們,先去門口等著吧?!?p> 他知道,再往前走,這些人恐怕都會有生命危險。
聽到聲音的隊員驀地驚醒,繼而逃也似地退向店外。
這倒也不能怪他們膽小,而是眼前的災(zāi)厄,著實已經(jīng)超出了常規(guī)的閾值。
五個人腰間的儀表,五個都轉(zhuǎn)爆了表盤。
要知道,那可是用來檢測怨靈的儀器。
不過也是。
畢竟這家便利店里,此刻正糾纏著兩只怨靈。
“啊(晚上吃什么呢)?”
“嘶,嘶(香菇燉雞面怎么樣)?”
“啊,?。ò?,咱們什么時候才能吃點好的)?!?p> “嘶,嘶(在我們那個年代,有吃的就不錯了)?!?p> ……
“你好,我是靈能管理處的第十七號管理人,你可以叫我白貫吉?!?p> 待到靈能管理處的隊長,走至姜生的側(cè)后方時。
這位面容滄桑的中年男人,先一步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很沉穩(wěn),能夠給人一種鎮(zhèn)靜的感覺。
與此同時,男人看著面前的少年。
臉上的神情,亦是相當復(fù)雜。
“白貫吉?”姜生沒有回頭,只是緩緩地復(fù)述了一遍這個名字。
隨后,便得到了男人肯定地回答。
“沒錯,我是白杰的養(yǎng)父?!?p> 一邊說著,白貫吉一邊動身。
坐在了一個,離姜生不遠不近的位置上:“聽曼陽交代的情報中說,你現(xiàn)在可以變成小杰的樣子,看來他并沒有騙我們?!?p> “……”
姜生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喝了半口牛奶。
“很抱歉,我吃了你的孩子?!?p> 窗邊,陰暗狹小的空間里,外頭卻是陽光明媚的風景。
“不必道歉?!?p> 簡單地示意了一下,見姜生沒太在意,白貫吉低頭,給自己點了根煙。
“既然走上了這條路,那就要做好死無全尸的心理準備。而且,就目前來看,他的選擇也沒有錯。你是一個懂得約束自己的人?!?p> “人?”姜生似乎是有些訝異,訝異男人對自己的稱呼。
可白貫吉卻笑了兩聲:“是啊,你都已經(jīng)變成這幅模樣了,和人又有什么區(qū)別呢?!?p> “我,現(xiàn)在不想談這些?!?p> 猶如突然失去了閑聊的興致,姜生中止了對方的話題。
“那你想談什么?”
審視著如今的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白貫吉的眼神有些難以說明。
“你們找到辦法了嗎?”姜生略顯沒頭沒腦地問道。
“什么辦法?”男人深吸了一口手頭的煙蒂。
“讓那個女孩擺脫災(zāi)厄的辦法?!?p> “找到了?!?p> “怎么做?”
“很簡單,我們要讓她的靈魂,不再適合寄宿厄運?!?p> “不再適合寄宿厄運?”
“沒錯,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我們需對女孩隱瞞一部分真相,并且讓她擁有一段正常且美好的生活。直到讓她產(chǎn)生一種生命就此圓滿的錯覺,譬如希望光陰永久停留的時刻。哪怕這種錯覺只會出現(xiàn)一瞬間,在那一瞬間,我們也能抓住時機,拔除不幸?!?p> “那之后呢?”
“之后?”
“對,之后?!?p> “呼,孩子,現(xiàn)實是殘酷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