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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世界之少平的奮斗

077章 縣高中

平凡的世界之少平的奮斗 狐影孤航 2113 2022-08-09 12:08:00

  一九七五年,二三月間,原西縣。

  “土豆噢……”

  “青……蘿卜”

  細(xì)蒙蒙的雨絲中,雪花正紛紛,空蕩蕩的街道上,偶爾走過戴著破氈帽的老農(nóng),或挽著一筐子土豆,或攜著一籃子蘿卜,尤自不甘心的在招攬著生意,希望能多賣個仨瓜倆棗,好量油買鹽,帶回家去熬光景。

  這條年代久遠(yuǎn)的縣城石板街,已經(jīng)沒有了往日的喧鬧與嘈雜,此時到處都漫流著骯臟的污水,背陰處未化的殘雪,被順著檐上冰溜子滴下的水,蝕化出一個個小坑,看起來,像是歲月留下的刻痕。

  雖然時令已接近驚蟄,但風(fēng)依然是寒冷,黃土高原漫長的冬季仍未有過去,在這樣雨雪交加的日子里,如沒有要緊事,人們寧愿足不出戶的呆在家里,縣城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生氣。

  原西縣半山腰縣立高中的院壩里,卻相反的熱鬧無比。

  午飯鈴剛響,一排排高低錯落的窯洞里,就跑出來了一群群、一伙伙的男男女女,震天響的敲著碗筷,踏泥帶水、叫叫嚷嚷的跑過院壩,跑向總務(wù)處所在的南墻根下,領(lǐng)取自己昨天就定下的飯食。

  年輕人啊,永遠(yuǎn)都是這樣的充滿著活力!

  孫少平躲在檐下,

  看著值日生面前,按班級排成的十幾列縱隊;

  看著黑鴉鴉的人群里,戴著明晃晃手表秀優(yōu)越感的同學(xué);

  看著打好了飯菜的人,用草帽或胳膊肘護著碗,趔趔趄趄穿過爛泥塘般的院壩,跑回自己的宿舍;

  看著他們手里或白饃饃、黃饃饃和黑饃饃,或甲菜、已菜和丙菜……

  他心里禁不住的有些感嘆。

  在這個連最高學(xué)府都建不起餐廳的貧窮原西縣,在原西縣城半山腰縣立高中的院壩里,還沒等學(xué)生真正走向社會,人已經(jīng)開始分出三六九等了。

  區(qū)分的辦法是……錢!

  這種教育有問題呀!少平心想。

  他看向?qū)W校東面的大門,那些家在本城的走讀生們,也正三三兩兩涌出校門,撐著雨傘,說說笑笑,通過用橫石片插起的長下坡路,很快就消失在縣城的大街小巷中。

  田曉霞應(yīng)該也在里面吧。

  “少平,躲在這里干什,怎么不去打飯?”

  飛跑過去的金波奇怪的問。

  “你先去,我再等等?!?p>  田潤生已經(jīng)打好了飯菜,白面饃,肉片菜,一邊吃著,一邊走過來,看見少平還空著碗,也覺得奇怪。

  “少平,怎么不去?晚了雖然有菜,但肉不一定還在?!?p>  “肉菜好吃嗎?”

  “一般般,水煮菜里飄幾個肉片,沒家里的好吃,不實在?!?p>  “還是啊,那搶來搶去的干什?”

  ……

  田潤生覺得哪里有問題,只是想不起來怎么說。

  “你別聽他說,看他做,肯定憋著什么壞呢?!?p>  金波已經(jīng)打好了飯食回來,見少平又在忽悠田潤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此時場中已無人,因為等不著人,就連那個值日生也走了,這時,從拐角里走出一個穿破衣衫的女子。

  少平招手讓潤生靠過來,“別聽金波毫無根據(jù)的胡說,兄弟,想要媳婦么?”

  見潤生點頭,少平伸手搶過田潤生的白面饃和肉片菜,“那送你一件好事,別怪做兄弟的不給你機會,你過去取俄的飯食,一世的宿緣就要出現(xiàn),記住,共情、尊重,但不要可憐,給她有尊嚴(yán)的幫助,是不是把握得住,就要看你自己了?!?p>  說罷轉(zhuǎn)身,不管潤生“俄的飯……”的呼聲,走出廊下,消失在了拐角處,吃白面饃去了。

  “他是在搶俄,是吧?”

  潤生問打好飯正走過來的金波。

  金波很肯定的點了點頭,“沒錯,就是搶你,還讓你吃他的黑饃饃,說有媳婦兒等著你,你最好去看看,真是他說的那樣,你不虧。”

  雨中的雪花陡然間增多了起來,遠(yuǎn)遠(yuǎn)近近愈加變得模模糊糊。城市寂靜無聲。隱約地聽見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一聲公雞的啼鳴,給這灰蒙蒙的天地間,平添了一絲睡夢般的陰郁。

  潤生定了定神兒,看了看來時,因為少平堅持“低調(diào)”而換了的衣服,長吸了口氣,大步離開廊下,走進了雪地里。

  那個女孩子本來就是專等沒人時才出來的,沒想到還有一個持同樣想法的人沖出來。

  女孩見饃筐里僅剩的六個黑饃饃,一絲親切感頓時涌上心頭。

  青年人的友情,是建立在同質(zhì)命運基礎(chǔ)之上的,對于和自己一樣吃黑饃饃的少年,女孩不由的多出一些好感。

  “咱倆是一樣的呀!……”

  少年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笑得燦爛,很陽光。

  他拿出筐里的黑饃,分出三個給了女孩。

  “我……我只有兩個……”女孩囁嚅著。

  “知……道……”少年拉長聲音道:“這樣的,俄吃六個才能勉強飽,反正也吃不飽,送你一個,你還能飽些,這叫‘地之道,損有余以補不足’。”

  ……

  女孩也像剛才潤生一樣,覺出好像哪里不對,但對少年的好感驅(qū)使她接了過來,道聲“謝謝”后轉(zhuǎn)身,正要離開卻聽到身后再次傳來親切的聲音。

  “你不要一些嗎?”

  女孩回頭,卻見那少年正往碗里倒剩菜湯子,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

  “到水房里兌些熱水,吃著黑饃也順溜些,俄試過的。”

  女孩子愕然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說你不怕別人說你?”

  “說什么呢?說俄窮么?可俄就是窮啊,說不說都是……”

  “……”

  女孩子有些無語。

  “俄給你說啊,這個問題俄早就想清楚了,既然窮,那就莫談理想,莫談主義,只想著怎么活下去好了,畢竟,人活著才有希望不是?”

  少年開始傳授心得。

  “你不會去告俄吧?”

  “告你什么?”

  “主義的事?!?p>  “可俄覺得你說的對呀。”

  這下輪到田潤生愕然了。

  “行,學(xué)的挺快呀,孺女可教。”

  “俄叫郝紅梅,你叫什么名字?”

  “田潤生?!?p>  “田潤生,咱們算是朋友了吧?”

  “……算是吧?!?p>  ……

  感嘆著搶來的東西,吃著就是香,少平吃完搶來的白饃饃和肉片菜,懷著愉悅的心情,從宿舍出來,準(zhǔn)備到水房洗刷一下碗筷,見金波賤兮兮的,正躲在墻角偷看水房那里。

  上去猛拍一下他的肩膀,“背地里偷看,非君子所為,讓一讓,讓俄也看一看?!?p>  金波先是嚇了一跳,見是少平,有些鄙夷,又有些不忿的說道:“少平,為什么是潤生?為什么不是俄?虧俄騎車帶你了兩年,整整兩年啊……”

  “你少來,就你那脾氣,得找到一個能制住你的才行。郝紅梅過日子行,顧家能算計,對上你就還不得吵死,潤生就不一樣,這小子胸?zé)o大志,性子又軟,正好和郝紅梅配……”

  “俄不挑的……”

  “那不正好,侯玉英,你去找她,就憑你這大花眼,白皙皮膚女人相,一準(zhǔn)能被她看上,還是城市戶口哩,獨生子女,不愁吃穿,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一個上門女婿?!?p>  “我呸!孫少平,俄看錯了你。”

  “別咋呼,俄才來,那兩個人發(fā)展的怎樣了?”

  金波一聽,立馬來了興致,擺出了說書的架勢,“俄告訴你,想不到,田秧子還有這一手,他竟然……最后還毫不臉紅的去倒菜盆里的剩菜湯,還說黑饃饃有黑饃饃的好,批判學(xué)校把飯食份三六九等是不對的,大談艱苦求學(xué),憶苦思甜,唯勞動才能使人人平等,唯成績和進步才是我輩學(xué)生奮斗和追求的目標(biāo)……”

  金波得吧得吧的說了一通,最后問道:“兩人在水房已經(jīng)有一會兒了,你說,這田秧子都是哪里學(xué)的?太能白話了!”

  “知道什么時候孔雀開屏嗎?女人一戀愛就變傻,男人一戀愛就賊精,這是雄性生物的本能,到你那時候,恐怕?!?p>  說了一半,少平停下了。

  這金波外精里傻,做事精能,碰到女孩子就抓瞎,是個特例,以后還要為他操心才行。

  “俄怎么了,肯定不會比潤生差,等丈母娘把俄老婆生出來,俄給你瞧一瞧本事……”

  “別說話,出來了……”

  少平打斷金波吹牛,只見郝紅梅先從茶水房里出來,過了一會兒,潤生才搖搖擺擺,嘴里啃著黑饃饃走了過來,只看腳步,就有著說不出的得意。

  “喲,喲喲,田公子春風(fēng)得意,這是得手了?”

  “嗯,還差一些,這女的有點厲害,還要幾次才行。金波,這幾天沒仔細(xì)看,要說這眼,還是少平的好,賊呀!俄近處細(xì)細(xì)看了,這郝紅梅的模樣,恐怕是班里的第一,整個學(xué)校也數(shù)得著,俄覺得自己這次發(fā)揮的超好,從來沒想到,俄也這樣能說,呵……”

  “唉……”金波嘆氣,“要不是少平向著你,俄就上了……”不無遺憾之意,溢于言表。

  “晚了啊,朋友妻不可欺,以后見面,只能叫嫂子了。”潤生一點也不同情朋友,他心里還有疑問呢。

  “少平,為什么給俄介紹她?”

  金波忙道:“這俄知道,少平說……”

  “別礙事!”孫少平把金波撥拉到一邊,對田潤生道:“你性子太軟,身邊要有一個能算計的老婆才行。”

  “她?”

  田潤生暫時沒心思理會“性子太軟”的問題,有些不相信的指著郝紅梅離去的方向。

  “怎么,不信?”少平好整以暇,“兩個白饃饃,告訴你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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