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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世長安

回歸長安

宜世長安 雪散微秋 3664 2022-06-06 18:04:24

  謝從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有一日在城門口被人攔住,更想不到竟是嬰癸這頂圍帽惹來得禍。

  “到底怎么想得,要戴這么個玩意兒!”她鉆過車簾,氣的回手在那帽沿拍了一下,又忙換上笑臉與準(zhǔn)備拿人的守衛(wèi)勸道:“各位莫急,咱們都是好人家的百姓,不是什么流民刁民?!?p>  這群奉命看守城門的向來是借著尋釁索錢,好貼補(bǔ)生計(jì),見她一個小姑娘空有皮囊,身上頭上都是格外的素凈,頓覺晦氣。

  管事的朝一旁揮了揮手道:“讓到一旁,莫擋了路?!?p>  心知此次難纏,謝從安只能陪笑照做,只可惜真的是口袋空空,連一件銀子首飾也找不出來。

  衣裳是沁蕊的,沒什么金玉點(diǎn)綴,雖說頭頂還有一支發(fā)釵,也總不好拆了頭發(fā),瘋著回去見人。手上的鐲子又事關(guān)緊要不能露出,一時間難為極了,只好低聲去問嬰癸,“你身上還有錢沒有?”

  此時卻見一架馬車從城內(nèi)飛奔而來,不少路人驚呼躲避。守門的侍衛(wèi)見了上前去攔,被車夫當(dāng)頭一鞭抽翻過去,飛起半高又滾落一旁。周圍幾個罵罵咧咧的蜂擁而上,硬將馬車逼停了下來。

  謝從安在一旁瞧著,本有些幸災(zāi)樂禍,忽聽車中傳來問話:“外面何事?”

  熟悉的聲音如同隕石落地,重砸入心。

  她轉(zhuǎn)頭死死盯著那架馬車,見守城侍衛(wèi)一臉兇相,正要上前去抓車夫,一只攥著令牌的手從車?yán)锷炝顺鰜怼?p>  手指修長,其色如玉,正是她往日最愛盯著瞧的,必然不錯。

  此刻的她如同落入冰窟,不能動彈。

  方才找茬的守衛(wèi)們都已換了顏色,對著那車門畢恭畢敬的行禮,然后將路讓了出來。被打飛的那個還要上去理論,被攔在了一旁。

  那守衛(wèi)一臉不滿,惡聲惡氣道:“為何放他!”

  攔阻的那個小聲道:“東宮的人,你不要命了!”

  百感交集間,謝從安不知自己是該追上去再看看清楚,還是全當(dāng)聽錯算了。

  ……東宮。呵,東宮的人。

  瞧了眼身旁端坐不動的嬰癸,她忽然也沒了力氣,低聲嘟囔一句,“我是忠義侯府的大小姐?!闭f著將自己的玉牌遞了過去。

  那守衛(wèi)大抵還在方才的情緒里,不肯罷休,對著她伸來的手瞧都沒瞧,開口就罵。

  方才攔人的那個忙又按他住了,上前將玉牌拿起看了幾眼,又轉(zhuǎn)回打量。

  這一身素凈打扮,說是個丫頭還過得去。模樣不錯,卻是魂不守舍的,車夫神神秘秘,馬車也破爛,怕不是一起私奔的家奴。

  想來是不知道忠義侯府的亂子,土包子想要借勢嚇唬他們,不知道自己穿了幫了。

  真真是光天化日,恬不知恥。

  “你若是忠義侯府的小姐,那我就是侯爺了!”那人出言不遜,還放聲大笑,貪心的直接將玉牌揣進(jìn)了懷里。

  在一眾哄笑聲中,謝從安方才消失的力氣好像又漸漸恢復(fù)。她按住身旁的嬰癸,笑罵了句“不長眼的東西”。

  嬰癸極為省事地默默將她的軟鞭取出,放在了面前的手掌上。

  謝從安甩出長鞭,當(dāng)即開打。憋悶了多日的怒火,總算是找到了發(fā)泄之處。

  那個口出狂言的守衛(wèi)和圍上來幫忙的統(tǒng)統(tǒng)被劈頭蓋臉的抽出了血印。不過多時,這些人身上臉上便無一處完好。

  鳳清帶著人從城外回來,遠(yuǎn)遠(yuǎn)瞧見西城門前堵的水泄不通。走近了,只見一群人圍著個圓,其中是名臨風(fēng)散發(fā)的女子,手持一只軟鞭,招式狠準(zhǔn),舞得虎虎生風(fēng)。

  一旁的馬車上還有個帶著黑布圍帽的車夫,偶爾暗中出手相助,確保那些侍衛(wèi)不得近她身側(cè)。

  待看清那女子相貌,鳳清一度以為是自己找人找魔怔了。他在一旁揣著手看了半晌,直等到城里增派的支援出現(xiàn)才出聲攔阻。

  城門的守衛(wèi)幾乎都被打得歪七八扭,毫無還手之力,倒在地上只知道喊痛罵人。

  謝從安卻仍不解氣,激動的滿臉憤慨,怒氣洶洶的架勢仿佛隨時就要將這些人再拎起來抽打一回。

  鳳清哭笑不得的馭馬上前道:“謝妹妹哪里來的這么大火氣?”

  謝從安一手掐腰,輕輕喘著,指著其中那個被抽花了臉的道:“還我東西?!?p>  鳳清身邊的跟隨馬上將地上躺著的人都搜了一遍,捧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回來。

  鳳清認(rèn)出玉牌,當(dāng)即便知道了怎么回事。

  好在那玉牌結(jié)實(shí),只是磕碎了角上一點(diǎn)。

  鳳清轉(zhuǎn)朝那群人嚴(yán)聲厲色道:“忠義侯府的小姐都敢惹,你們也是厲害了。謝氏家主可是一般的普通身份?若今日還有命活著,回去了便記得多多的燒香磕頭,謝謝祖宗保佑吧!”

  聽出他話里的意思,謝從安收起玉牌,轉(zhuǎn)身上車,跟嬰癸道:“走?!?p>  鳳清望著里去的馬車,陷入了沉思。

  這身太過于平常的打扮,全身不見半點(diǎn)裝飾,連發(fā)髻都只是簡單盤著。即便是身在孝中,侯府的小姐也不該是這個樣子,難怪守衛(wèi)會如此怠慢,不肯信她身份。

  這樣看來,昨夜也應(yīng)是找對了地方。那些床上擺著的珠花釵環(huán)大抵就是她的,只奇怪屋里的血腥氣甚濃,她卻是手腳俱全,也不似虛弱。

  可惜謝珩仍是不見蹤影……難不成傷者是他?

  有人上前與鳳清耳語。聽到東宮兩字,他轉(zhuǎn)朝方才攔路被打的守衛(wèi)補(bǔ)了幾句:“守門切忌馬虎大意。那些貴人們一個不滿,你們可是掉腦袋那么簡單的?”

  守衛(wèi)們吃了這虧,早已后悔不迭,自然肅穆應(yīng)是。

  看著馬車在道路盡頭消失,鳳清抬頭望向皇宮方向,自言自語道:“東宮出入的牌子認(rèn)得,謝家家主的牌子卻敢怠慢,這長安城恐怕真的是要變天了。”

  *

  忠義侯府的花廳中,老少爺們兒有坐有站,滿滿當(dāng)當(dāng),比著街上城外的流水宴席處也不遑多讓。謝元風(fēng)一心都在外頭的五七流水宴。五房有太公坐鎮(zhèn),三房的老太太卻不知為何沒來,只有謝以山在輔座上歪靠著。

  周邊的人有偷用眼角瞄主座的,也有光明正大打量的,還有歪臉撇嘴的,里頭竟然還有個見韓玉看來,悄悄與他拋媚眼的。

  好一幅眾生百態(tài),讓韓玉得了意趣,有些樂得停不下來。

  “侍郎喝茶?!?p>  身旁放下個青花瓷盅,還未揭蓋就聞到淡淡的茉莉香氣。

  怎會忽然送上花茶?

  韓玉心生疑竇,回頭見是烏嬤嬤,驚訝的要起身行禮。

  嬤嬤將他輕扶著拍了拍,“侍郎這幾日勞碌,也要多愛惜身體,莫叫小姐擔(dān)心才是?!?p>  韓玉應(yīng)了,目光與烏娘身后站的玉簪對個正著,對方瞬間縮著脖子低下了頭。

  平日在西廂伺候筆墨的四個小童也在一旁站著,神色懵懂的四處亂看,明顯是不知所為何來。

  幽蘭苑的影衛(wèi)不在,謝又晴這個能頂半個主子的也不在,只有他這個新來的御賜侍郎獨(dú)自撐場面。雖說這身份比著鄭和宜那個尚未行禮的未婚夫婿更加名正言順,但畢竟是要查問謝家家事,也不會是普通的艱難。

  嬤嬤大抵是擔(dān)心他,所以才會帶了院子里的人來給他助陣打氣。

  韓玉轉(zhuǎn)對著滿堂族親道:“明日三司會審,所以今日需得把其中的幾件事情料理清楚?!?p>  話音未落,底下已經(jīng)哄鬧了起來。

  “今日五七,外頭忙成了那副模樣,家主的未婚夫婿哪里去了?正是他當(dāng)出頭應(yīng)付的場合,總讓元風(fēng)哥去支應(yīng)門庭又算什么道理?”

  “你們院子里的人做事就這般無狀嗎?”

  “也不過是個侍郎身份,這里的名聲威望比你高的族中長輩都在,你憑什么坐那位子!”

  韓玉端起茶盞,眼皮不抬的就懟了回去:“就憑我御賜侍郎的身份,再憑我家夫人臨走前對我的囑托?!?p>  “你紅口白牙的說了就算?你只說托付了,證據(jù)呢?”

  “對啊,證據(jù)呢!”

  “憑什么說了我們就要聽信。你又是個什么玩意!”

  韓玉瞇起眼,瞧著那幾個不停叫囂的年輕人。

  三房五房一般貨色,還有些面生的牛鬼蛇神,趁機(jī)攀附著這兩兄弟的關(guān)系來湊熱鬧。新面孔又多了不少,都是聽說謝從安不見了,便趕著要來分一杯羹么……

  “我沒有證據(jù)。就連這侍郎的身份也是我憑著一副紅口白牙得來的,你可要去宮中要個證據(jù)?”

  韓玉故意擺出一副要仗勢欺人的模樣,果然稍稍震懾了那幾個無故起哄的。

  五房的太公終于開了口:“小年輕們不懂事,若是沖撞了侍郎,勿要理會就是。咱們還是快些將今日要查之事說個清楚。當(dāng)日家主從獵場回來,將府中鬧的是雞飛狗跳,硬要說侯爺是中毒而死。且不說此事真假,既有謝廣認(rèn)罪,為何又不將其發(fā)派送官?又聽說她一聲不響的跑了出去,至今不歸。如今連五七都過了,仍不見回來,可是準(zhǔn)備怎么對族中給這個交代!”

  老者越說越氣,嗓門兒都跟著大了不少,聽起來中氣十足,給人的感覺是要對此事不罷不休。

  只可惜他的一腔正義卻用錯了對象,今日的韓侍郎是不打算講理的。

  韓玉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直接無視了底下的紛紛議論。

  “您老要交代就找夫人要去。今日要論出的結(jié)果,是明日三司會審的要證,切莫混為一談。”

  他從袖中扯出信紙,展開念了一句:“……當(dāng)從府中韓侍郎中毒一事查起?!彪S即將手一揮,“去把謝墨給我?guī)蟻??!?p>  聞言,廳中不少家奴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謝墨早前因著偷拿小姐庫中財(cái)物,被另外三個小童當(dāng)眾指認(rèn),后便被發(fā)賣出府了。和他一起伺候鄭公子的三個,還因監(jiān)督不力被連帶著革了銀米,怎會這會兒又會在府里出現(xiàn)。

  正是到處都嘀咕不停,真就有人被壓了上來。有認(rèn)得的,當(dāng)場都驚訝的互使眼色;還有些聽說過此事的,對著人就指點(diǎn)起來;那些不知前事的,就急得支棱著耳朵去聽旁人說的什么。

  謝墨一進(jìn)來便跪了,朝著主座上的韓玉磕頭道:“小人多謝小姐和公子的信任?!?p>  韓玉瞧著方才叫囂的那幾個忽然一個個的都沾染了緊張,心里也踏實(shí)了幾分,開口道:“這是先前院子里拿的主意。公子說凡事有因,謝墨這孩子出身清白,又未有什么不良習(xí)好,雖直白木訥了些,倒不似是個會私下手腳,偷東西去賣的,所以跟夫人將他討了去,又悄悄安排在了一處農(nóng)莊做活。不過吩咐他要好生回憶在院子里伺候的古怪事,不論大小,隨時報(bào)來。”

  筆紙硯三個小童還是有些呆愣,互相的看來看去,單那個后補(bǔ)進(jìn)來的謝彩,一臉的機(jī)靈樣兒,取出一沓子紙放在了韓玉手旁的桌幾上。

  韓玉隨手撿起一張,對著堂中一揮,“這些東西夫人和公子早都看過了,也安排了人來查問,確證都是那三個指認(rèn)謝墨的小童們的背地行事。”說罷轉(zhuǎn)頭沖那三個小童道:“不過來堂下跪著,難道還等我派人來拿么?”

  三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又怎會老實(shí)聽命,分別各自朝外瘋跑。下頭的家奴們慌著圍追堵截,頓時將堂中沖的四零八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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