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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宵從海上來之有狐

第三十四章~一世鏡

  “未曾想公子曲藝卻是這般驚人,還未曾問過公子名諱?!?p>  “在下沈凌云?!?p>  一旁的家丁又急忙說了句“見笑了,這位是我們張府的公子,不叫沈凌云。”

  “張府公子?那個(gè)得失心瘋的?”一旁的小翠說道,這番說辭卻引得這小姐有些狐疑的看著沈凌云了。

  “哎,此中緣由不是只言片語可以解釋的,不過小姐若是想學(xué)音律,我可以幫忙?!鄙蛄柙浦v。

  而這小姐看舉止文雅的沈凌云這樣講,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便有勞?!?p>  回去的路上,沈凌云問旁邊的家丁剛才那位小姐是誰,那家丁回了句“許是房纖云小姐了,子謙先生的妹妹?!?p>  而這房家小姐也叫來了小翠,問‘沈凌云’的事情。

  小翠回道“前幾天傳的比較廣,說是張府的那位張澤禹公子活潑好動的,一日不小心失足落水,醒來后便失心瘋了?!?p>  “可我今日瞧他,舉止文雅,也不像失心瘋的樣子?!狈坷w云說道。

  “那便不知了。”

  房纖云點(diǎn)了點(diǎn)頭。

  此后幾日,沈凌云都會來房府教她音律,在教房纖云的同時(shí),自己也練習(xí)了那第三本的曲譜,曲聲一出,婉轉(zhuǎn)悠揚(yáng),引得旁人好生贊嘆。

  “風(fēng)門要穩(wěn),慢慢來?!鄙蛄柙戚p輕用笛子敲了一下房纖云的頭,體會了一下張沐風(fēng)教人的快樂。

  “哎呀,是了?!狈坷w云閉著眼睛哼了一句。而這幾日過后,房纖云確是吹笛子的技藝有些提高。

  又一日,房纖云約沈凌云去西湖轉(zhuǎn)轉(zhuǎn),兩人在前面走,后面跟著兩個(gè)家丁,兩個(gè)丫鬟。他們一路上倒有些安靜,不知說些什么。

  “咳咳,小翠,你們兩個(gè)去別處轉(zhuǎn)轉(zhuǎn),過會兒再來尋我?!狈坷w云說。

  “你們也去?!鄙蛄柙埔仓v道。

  兩人這才有了獨(dú)處的機(jī)會,又沉默了一會,沈凌云才開口說道“我其實(shí),我其實(shí)不大會說話?!?p>  “晤,我,我也一樣?!狈坷w云點(diǎn)了點(diǎn)頭。

  “張公子?”

  “嗯?害,其實(shí)是沈公子?!鄙蛄柙普f道。

  “怎么?你那日就說過這其中緣由破有深意,今日我卻想聽聽,不知公子愿意說否?”房纖云問。

  “害。”沈凌云從懷里拿出了那面銅鏡。

  “我說我來自很多年以后,你信嗎?”

  “???”

  “我名沈凌云,來自幾十年后,陰差陽錯(cuò)來到了這個(gè)時(shí)代,來到了這個(gè)張家公子身上,所以剛開始,他們才會說我失心瘋了?!?p>  “這言論倒是駭人?!狈坷w云聽了之后很是吃驚。隨即又問“那你如今?”

  “他們說我是誰,我便是誰,我總不能被他們當(dāng)成一輩子失心瘋?!鄙蛄柙苹氐?。

  房纖云則在一旁半信半疑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因?yàn)檫@故事對她來講可是有些駭人,有些略微驚奇。

  “噥,給你。”沈凌云從小荷包里掏出一塊兒糖遞給了房纖云。

  “我兄長不怎么愿意我吃糖的,說我小時(shí)候糖吃的太多,牙口不好?!?p>  “現(xiàn)在不是長大了?”

  “嗯?”

  “世間百態(tài)皆苦,偶爾吃一顆糖,也是希望給生活一點(diǎn)甜份罷了。”

  “呵,倒是有些道理?!狈坷w云收下了那顆糖吃到了嘴里,閉上了眼睛。

  “很甜。”但此刻的甜卻也不知是糖甜還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了。

  沈凌云看她這般,也不知哪根筋搭錯(cuò)了,覺得人家可憐,便把那裝滿糖的小荷包放到她手上送給她了。

  又一日,房府新來的丫頭,失手打碎了房纖云的鏡子,而此時(shí)恰巧沈凌云也在教房纖云吹笛子。

  “這是哥哥送我的鏡子?!狈坷w云有些難過,沈凌云在一旁則有些看不得這姑娘難過,從懷里拿出了那面鏡子送給了房纖云。

  “莫哭莫哭,我送你面新的,這不比那面好看?”沈凌云哄道。房纖云呢,則眼里的淚水慢慢退去了,露出了笑容。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房纖云的心里慢慢對沈凌云也產(chǎn)生了愛慕之意,但因那面鏡子,他們注定是兩個(gè)世界的人。

  一連幾日了,房纖云的心里總是莫名的心慌,而那面銅鏡背后的黑寶石,也時(shí)不時(shí)的在夜深時(shí)閃動。

  明德四年六月,晴,忌出行開光,宜求財(cái)修造。

  房纖云和小翠出去買些東西,正挑選著,一支冷箭從房纖云身旁劃過,差一些就要刺中了她身后的一位少年人。嚇了房纖云一跳。

  登時(shí)便有人喊到“有刺客!護(hù)駕!快護(hù)駕!”房纖云心里驚訝,那是皇帝?。

  可還未等她多想,一支冷箭又射了過來,她腦袋此時(shí)如一團(tuán)亂麻,但還是擋在了那少年人身前。那支箭射在了房纖云的肋下,她直接暈了過去。不多時(shí),刺客全部被抓住帶了下去。明德帝很是憤怒,但還是擔(dān)憂眼前這位女子的傷勢,急忙找人醫(yī)治。

  房纖云一連昏迷了好些日子,三個(gè)太醫(yī)沒日沒夜的陪著,這才算醒了。而明德帝聽聞后趕忙過來。

  他站在床變,眼神頗為復(fù)雜的看著房纖云。

  “你,一個(gè)小女子,為何要救朕?旁人見到此等都是逃命還來不及。”

  “因?yàn)槟闶腔实郯?,聽到了那聲救駕之后便知道了,國不可一日無君,會亂套的,天下興亡,百姓安康,無不依托于你,所以你不可以死。”房纖云虛弱的說道。

  “你卻深明大義。”

  “咳咳,家兄教導(dǎo)的好罷了?!?p>  “嗯?”

  “家兄也在朝堂為陛下做事。”房纖云又說。明德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走了,臨走說了句“好好養(yǎng)傷?!?p>  又過了幾日,明德帝回朝,臨走問“可要些什么賞賜?”

  “小女子別無所求?!狈坷w云回道。明德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了??勺吡藥撞接肿吡嘶貋?。

  問“你可愿隨朕回宮?往后朕愿護(hù)著你。”

  房纖云回道“小女子不敢當(dāng),只因小女子心有所愛,怕是不能遂了陛下的美意了?!?p>  明德帝這才走了,派人送了些滋養(yǎng)身體的禮品。

  待明德帝走后,房纖云叫來小翠問“沈公子這幾日可有來?”

  “沈公子?”

  “哎呀,就是張公子啊。”房纖云說。

  小翠這才回道“我也納罕的,小姐傷的這般重,好些人都知道了,可是那張公子卻一次未曾來看過?!?p>  房纖云心頭一陣失落,但隨即又叫小翠帶著她去張府尋他。

  “沈公子?!?p>  “嗯?小姐可是說笑了,我名張澤禹,小姐是否尋錯(cuò)了人?”

  小翠在一旁搶著說道“你怎的還不認(rèn)識我家小姐了?你前些日子還教我家小姐曲藝,你看看你腰間的笛子,便是我家小姐贈予你的啊?!?p>  “前幾日我一直昏迷不醒,至于曲藝,我對樂理確實(shí)一竅不通,這笛子既然是姑娘的,那便還給姑娘罷?!睆垵捎碚f著把那笛子還給了房纖云。

  房纖云拿著那枚笛子,記起了那日沈凌云對她所講,喃喃低說道,他真的走了,是真的,回了幾十年后。她抓著那笛子,情緒上涌,登時(shí)便暈了過去。

  翌日,房纖云醒來,和夢中一樣,現(xiàn)實(shí)中的沈公子也已然離去了。

  “我想,我可能不會再愛上旁人了罷?!彼闷鹉敲兜炎?,吹起了沈凌云教給她的最后一首曲子。

  命途多舛,明德帝六年,房纖云的兄長突發(fā)心疾去了,一家之主轟然倒塌,讓房纖云又遭受了不小的打擊。她抱起了兄長的孩子。

  “旭兒,有個(gè)男人樣,莫哭,今后有姑姑在?!?p>  而明德帝聽聞此事后,還私下派了個(gè)人去問詢。

  大致意思是說,聽聞家兄去了,房府無人撐起,愿不愿意進(jìn)宮,今后房府一切有明德帝照料,但,房纖云依舊拒絕了。

  “多謝圣上美意,但小女子心中有數(shù),就不同公公回去了。”

  “纖云小姐,你可是駁了好幾回圣意,這次......”

  “公公!多謝公公好言相勸,但纖云實(shí)在不想?!?p>  “哎呀,不想進(jìn)宮,雜家還是第一次見,那纖云小姐便好自為之罷?!闭f完,便又留下了一堆東西離去了。

  很多年,房纖云都是獨(dú)自一人,就這樣,撐起了整個(gè)房家,把她兄長的兒子撫養(yǎng)長大,而她,也慢慢有了一個(gè)稱號——房老太太。

  生活確是太苦了,她偶爾會拿腰間荷包里的糖來吃一塊,只是可惜,她的笛藝多年過去也無法更進(jìn)一步了。

  又過了許多年,她兄長的兒子也有了一個(gè)小姑娘,生的十分好看,但算命先生說她命中缺金缺水,便給她取了個(gè)房錦沅的名字。

  “姑奶奶~嗚嗚嗚,我手破了,好疼!”房錦沅舉著個(gè)右手,左手擦著眼淚。

  “不哭不哭,來,先吃塊糖,小蘭啊,去喚郎中來?!狈坷咸f道。見房錦沅還是有些淚花,便把那荷包給了她,讓她不開心就吃一顆。

  又過了幾年,房錦沅長大了些去了書院,但總是調(diào)皮搗蛋的,一日她帶回來一個(gè)同書院的朋友,還喊他“師傅”。

  “房老太太好,我名沈凌云,是和錦沅同書院的?!鄙蛄柙浦v。

  而房老太太聽到后則目光緊緊的鎖在了沈凌云的身上。

  “一舉一動真像啊?!狈坷w云心說。

  而沈凌云則過后偷偷的和房錦沅說,覺得她那姑奶奶可兇。

  房纖云緩步回了房里,打開了一個(gè)盒子,是那時(shí)候的沈凌云送給她的銅鏡。

  “能再次見到你,我已無憾了。”

  畫面一轉(zhuǎn),便是沈凌云回了現(xiàn)在。

  “沈公子醒了!沈公子醒了!”幾個(gè)丫頭對外喊道。九兒姐和沈國蕭趕忙沖了進(jìn)來。

  “小丸子!”

  “凌云!”

  “感覺怎么樣?”

  沈凌云說“像是做了一場大夢。”

  隨后沈凌云又問“房纖云呢?”

  “誰?”

  “就是房老太太。”

  九兒姐說“她在前幾日也暈了過去,好像聽家丁說今日也醒了。”

  “帶我去見她!”

  而九兒姐雖不懂為什么,但還是帶著沈凌云去尋了房老太太。

  房老太太就躺在那,看了一眼剛來的沈凌云,和煦的一笑,便閉上眼睛去了。不多時(shí),從房纖云的身體里走出來了一個(gè)靈魂,是年輕時(shí)房纖云的模樣,她走到了沈凌云的面前。

  “對不起??!是我來遲了!”沈凌云眼角的淚水止不住的流。

  房纖云摸了摸沈凌云的臉,又幫他“擦”眼淚。

  “不算遲?!?p>  “今生遇到你,是我的幸事,呀,怎的還哭了,莫哭莫哭?!?p>  沈凌云還是止不住的流淚。

  “為我吹曲月宮音罷,你給我吹的第一首曲子?!狈坷w云說。

  沈凌云便顫抖的拿起腰間的鑲金白玉短笛吹奏起來。

  房纖云則閉上眼睛細(xì)細(xì)聽來。

  曲罷,房纖云抱住了沈凌云。

  “凌云,遇見你,我很開心。”

  話說完,房纖云便化作白光消散了,地上則多了一面鏡子,是那面兩人相識的鏡子,也是兩人結(jié)尾的鏡子。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shí),日日與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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