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陰差陽錯

　　“師父？”許明月一愣，以為自己在做夢。

　　李如風笑了笑，一團白光自他掌心升起，輕飄飄驅散了這繚繞的黑霧，而后略微遲疑道，“這個時候引氣入體，也不知是好是壞?！?p>　　“??？”許明月呆在原地。

　　引氣入體，可以說是踏入修行之路的第一步。說難也不難，只是有些人，終其一生，可能都觸碰不到這個門檻。

　　像是忽然間戳破了一層壁壘，許明月的耳邊聽見了風吹過去沙沙回響，聽見了遠處的溪流劃過，這一次，那些風，并沒有擦肩而過，而是吹進了她的身體里。

　　直到幾個人都圍了過來，她依舊沒有緩過神來，呆呆道，“師父，那，那就是煉氣嗎？”

　　李如風點點頭，“沒錯，為師沒看走眼，你也算資質尚可了。”

　　“......”

　　許明月不知該作何反應，“資質尚可”四個字，如果是跟虞歸晚與楚硯等師門里的人相比，那簡直就是笑掉大牙了，幸而她有自知之明，師父是在自欺欺人，順便安慰自己。

　　四周終于亮堂起來，程立雪正站在屋檐下，神色晦暗不明，“帶著你的徒弟們走，我欠你的人情從此就抵消了?！?p>　　這話讓在場幾人同時一愣，師父跟這個魔修有交情？

　　李如風并不在意，反而問道，“你恨那些百姓嗎？”

　　“怎能不恨？”程立雪冷著臉。

　　“妖族生機旺盛，你知道她為什么還沒醒嗎？”

　　“為什么？”

　　程立雪猛的抬起頭，握著骨刀的手枯瘦如柴，嶙峋的青筋宛若向手臂蔓延，嗤笑道：“阿妍是妖，可她從未傷害過一人，可是那些被她救過的人呢？他們才是兇手！”

　　他字字泣血，聲淚俱下，“該死！”

　　那些前一秒還感恩戴德的病人，下一刻就變了臉色，毫不留情的罵她是“妖怪”“畜生。”

　　“你當真以為那一把火就能殺死修煉百年的妖嗎？”李如風嘆了口氣。

　　“你，你是說——”程立雪一愣，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雙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胸口，顫抖著抬頭，難以置信道，“這，這是…不！你胡說…”

　　“這不是……”

　　李如風點點頭，湮滅了他最后一絲希望。

　　程立雪臉上的血色一瞬間褪的干干凈凈。

　　李如風道：“此事說來還是因我而起，我少時下山游歷，曾給了她一滴瓊漿露，誰曾想無心插柳柳成蔭，讓她有了神識，修出人形，還遇到了你?！?p>　　他頓了下，繼續(xù)說道，“你命中帶煞，沉疴纏身，是早亡之兆，幾年前你病了一場，藥石無醫(yī)，是她去求我把妖丹剖給你，硬生生續(xù)了這些日子?！?p>　　一語落地，院子里靜的只余幾人的呼吸聲，程立雪只呆愣在原地，像被定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胡同口。”李如風說了最后一句話就閉口不言。

　　程立驀地站起來，瞳孔放大，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

　　“原來胡同口那棵樹才是真身?！痹S明月嘀咕道。

　　“不?！背庉p聲道，他指著院內那棵小樹，“他娘子失了妖丹，原身不該如此枝繁葉茂，這棵快要枯死的樹，也許才是她的真身?！?p>　　“想必程立雪只是把他那花妖一縷殘魂秘法安置在了胡同口，布下引魂陣，用城里百姓的魂魄滋養(yǎng)。”

　　李如風點頭，“不錯。”

　　“師父?！背幋瓜卵郏L長的睫毛在眼下掃出一片陰影，略帶疑惑道，“魔道，一定是錯的路嗎？”

　　剎那間，他似乎看到師父的眼睛里有東西閃過，可是等他再一定神，就什么都沒有了。

　　這話問的可真是大逆不道極了，可又實在是應景，李如風愣了片刻，似乎沒想到他會這么問，思量片刻，他答道，“無關對錯，立場不同罷了?！?p>　　“但是——”他深深看了一眼楚硯，語氣鄭重，“魔修一路神通廣大，但從來都是步步殺機，處處煉獄，你明白嗎？”

　　這番話像是一盆冷水，從頭到腳將他淋了個透心涼，楚硯那些扎心扎肺的好奇心頓時化作了滿腔恭敬：“弟子謹記?！?p>　　這時，許明月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道，“師姐哪去了？”

　　李如風的眼神輕飄飄落在了外頭。

　　宋嫣然正站在巷口，那棵桃花樹依然隨風搖曳，只是大樹一圈亮著點點熒光，像是個復雜的陣法。

　　她余光一掃，看到身后來人，頓時驚喜道，“師父，你們怎么都來啦！”

　　許明月：“師姐你沒事吧？”

　　“無礙?！彼钢强么謮训奶一?，頗有些無奈，“我就在那陣法里，看著你們倆從面前過去?！?p>　　“那花妖但是難得的好心，病秧子想抓我，她把我?guī)У剿年嚴锪?，可她竟然是個半吊子，只會布陣不會解陣，差點就出不來了。”宋嫣然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然而她神色一轉，頗有些不懷好意道，“而且——我還看見了師弟他……”

　　楚硯：“……”

　　楚硯的心里涌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他靈光一閃想起了昨日在胡同口遭遇的桃花瘴，在宋嫣然擠眉弄眼開口前，他猛然向前，也顧不得什么冒不冒犯了，一個用力將她師姐旋身帶到了十步遠的地方。

　　宋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