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府中小院，趙玉龍坐于石桌前品酒，這“千雪玉醇”是北莽特有的名酒，在東云時他倒也是有所耳聞，不過卻從未嘗過。小小一杯入口冰涼，流入五臟六腑涼意更甚，稍許過后才有絲絲暖意升起，酒倒是不烈，相反還有點微甜之感。較之于其它的酒相比，“千雪玉醇”并不占優(yōu)勢，一是因為此酒的釀制之法一直被王室掌控，還因為這釀酒所需的陳年深雪難以取得。二是因為此酒并不受北莽人喜愛，他們更喜歡產(chǎn)自中原的烈酒，“千雪玉醇”只是比較受女子喜愛罷了。一身頸裝的碧云公主練完劍法，坐在石桌的另一邊飲下一杯道：

　　“如何？”

　　“酒不錯，可惜我不喜歡。”他看著眼前英姿颯爽的女子平靜道。

　　“我覺得挺好，你可以嘗試著去喜歡，挺不錯的，配的上你?！?p>　　“我是東云人?！?p>　　“就是說你若是北莽人就會喜歡了?！迸訋е唤z俏皮道。

　　“我想回家?！壁w玉龍不在糾結(jié)這個問題，提出新的要求。

　　“不行?！?p>　　“我要離開。”

　　“可以?！?p>　　“我說的不是就離開公主府這個地方?！?p>　　“我知道，整個朔京城你都可以來取自如，想出城，很難?！?p>　　“沒有其它辦法嗎？”

　　“沒有?！?p>　　“真的?！?p>　　“真的，我覺得你完全可以考慮我之前的提議，你不吃虧?！?p>　　趙玉龍無奈，有些氣急道：“算了，不考慮。”起身離開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女子朗聲道：“我真覺得你可以考慮考慮?！?p>　　“殿下，王后召您進(jìn)宮，說是想你了。”

　　“嗯，好，我也挺想念母后的，走，小環(huán)?！?p>　　“是，殿下。”婢女小環(huán)恭敬的跟在女子身后。

　　回屋的趙玉龍給自己狠狠的灌了一大口茶，平復(fù)自己的心情。他之前就對這位碧云公主明確的說了：他要返回東云。

　　結(jié)果當(dāng)然是不被允許，不過倒是給出了他兩個條件，只要滿足其中一個他都可以順利的返回東云，可這兩個條件沒有一個是好滿足的。一個是讓他成為北莽的駙馬，他就可以隨意出入北莽而不受限制。另一個就更加的直接了，女子告訴他只要能成為北莽的王，他自然就不會受到任何的限制，更別說只有成為了駙馬才能從王后手中獲得可以通關(guān)的令牌了，都成大王了，誰還需要一塊破令牌，若是大王都需要令牌，那這個大王當(dāng)?shù)呢M不是很掉價。

　　奧，對了，這位碧云公主還和他提過，他之所以會被她所擒主是因為東云朝堂之上有人出賣了他。他記得他之前接到的命令是帶領(lǐng)一只精兵前往莽蕩原截?fù)舯泵Т筌姷倪\糧隊伍，可當(dāng)他到了莽蕩原后，哪里有什么運糧隊，倒是正好鉆進(jìn)了碧云公主的陷阱里，這也就導(dǎo)致了他現(xiàn)在的結(jié)果?？磥沓弥鲜怯腥讼胍柚泵沓糇约?，不過巧就巧在他因這北莽公主反而是撿回了一條命，他發(fā)誓一定要將這朝廷的敗類揪出來，割下他的頭顱來告慰因此而枉死的弟兄們。這也是他著急回去的原因之一。

　　明歷十一年，王子府內(nèi)。二王子、三王子相聚在一起。

　　三王子一臉糾結(jié)道：“二哥，怎么辦，自從上次兵敗，都一個月了，父王從來沒有召見過我?！?p>　　二王子一臉輕松的安慰道：“三弟，別擔(dān)心，不著急啊。上次兵敗父王已經(jīng)嚴(yán)懲了統(tǒng)帥蒙奇科爾?宗越，在大殿上也只是大聲呵斥了你幾句，并沒有下旨罰你，這說明父王已經(jīng)將此事揭過去了，況且還有母妃為你求情，你怕什么?！?p>　　“真的嗎，二哥?！崩先€是有些擔(dān)心道。

　　“你就放心吧，沒事的?！倍踝优呐牡艿艿募绨?。

　　“嗯，好，我相信母妃，也信二哥。”

　　“唉，三弟啊，你二哥我可就不好過來啊?！倍踝右荒樀耐纯嗟?。

　　“怎么了這是，二哥，你說，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盡管說，我們是親兄弟?！比踝右粧吣樕现暗年庼病?p>　　“小妹學(xué)成歸來，十年未見的父王對小妹是更加的寵溺，竟然允許她建立自己的私軍，而且還不入兵部的建制，不久前在邊關(guān)更是立下功勞。老大和小妹是親兄妹，小妹數(shù)來也與你我兄弟不親厚，等到她私軍建立完備，這對老大可是一大助力啊，你二哥我想要當(dāng)上這王太子就更加的難了啊。”二王子苦口婆心的給自己弟弟分析道。

　　三王子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木桌之上清晰印出了他的掌印，可見這一掌的威力，氣憤道：“二哥，說起這事我就來氣，之前她不是用計捉住了那東云的小將軍嗎，這個小將軍殺了我們那么多的北莽將士，我本想將此人斬殺于三軍之前，以壯我北莽軍威，去找她要人，可她竟然絲毫面子都不給我，不把那人交給我，還取笑我，真是氣死我了，哼?！?p>　　“是呀，碧云實在是太過分了，雖說我北莽規(guī)定過誰抓的俘虜歸誰，可哪小將軍的危害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這樣的禍害好不容易得住了竟然不立即處死，反而還留著，怎么的，難不成還看上人家了?！崩隙臼请S口胡說，這下反而倒是讓兩人一驚。

　　“不會吧?！比踝佑行┎淮_信道。

　　二王子是直接不淡定了，道：“很有可能，碧云那丫頭已經(jīng)快二十了，我聽說那小將軍人長的確實挺好的，估計就是那丫頭動了歪心思，不行，絕對不行。老大有碧云助陣已經(jīng)很難對付了，這要是再加個能征善戰(zhàn)的小將軍，這王太子還有我什么事?！?p>　　三王子看著二哥不斷變換的臉孔，心一橫，小心翼翼道：“二哥，要不我們找個機(jī)會弄死碧云和那勞什子小將軍。”

　　二王子一臉詫異的看著弟弟，看到他那堅定的眼神后，內(nèi)心發(fā)狠道：“不如直接弄死老大，沒了老大，我就不信父王會吧王位傳給一個女子?！?p>　　“好，聽二哥的。不過我覺得為了保險起見，不如把這三都弄死，這樣一來，王位肯定就是二哥的了。”

　　二王子內(nèi)心升起一絲警惕，這小子真是夠狠的啊，得小心點，保不齊那天自己也會被弄死。不過最后他又覺得不可能，杞人憂天罷了，容不得他多想，外面就傳來公鴨嗓：

　　“大王口諭，召二王子、三王子一同進(jìn)宮?！?p>　　“是?！倍讼蛑鯇m而去。

　　出了王宮已是天黑，三王子不滿道：“二哥，你為什么要推薦我去出使東云啊，大哥不行，你也可以去啊?！?p>　　“三弟，二哥這是為你好啊?！?p>　　“怎么說？”

　　“三弟，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你去絕對可以立一大功，到時候不僅父王會對你刮目相看，你的威望不論是在軍中還是百姓中都大漲，這樣的好事你怎么可以放棄?！?p>　　“既然是如此好事，二哥為何不接著，立了功不是更有利于你爭這太子之位。”三王子不解的問道。

　　二王子雙手一攤，心頭仿佛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過，滿臉的無奈道：“打不過啊，我要是有你這么一身好武功，我肯定去，一定要拿下會武的頭名，狠狠的打一打東云皇朝的臉，也讓其他三國見識見識我北莽的強(qiáng)大。”

　　“這又是怎么一會事。”三王子像個好奇寶寶一樣。

　　二王子轉(zhuǎn)頭盯著自家這弟弟道：“你到底有沒有聽父王說?！?p>　　“應(yīng)該有吧，誰讓父王一開頭說了那么多無關(guān)緊要的，把我都說困了?！?p>　　二王子算是明白了，自己這個弟弟肯定是只聽了前幾句，余下的他已神游太虛，一個字都沒聽進(jìn)去，嘆氣一聲道：

　　“算了，我挑緊要的和你說。父王說這次北莽、南疆、西戎、東荒都會在來年開春后派遣使臣出使東云，國書已經(jīng)派人送往東云皇朝了，這次出使的目的有三，前面兩個你都不用管，這次出使舅舅會陪著你，談?wù)撋套h的事與你無關(guān)，你只需要負(fù)責(zé)第三項——五國會武，拿出你的實力，把他們都揍趴下就行?！?p>　　“沒問題，揍人我在行。要是讓大哥、二哥你們倆這三腳貓功夫去，也確實難為你們了。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之前看見有幾個西戎的蠻子出現(xiàn)在朔京?！?p>　　二王子不客氣的給了弟弟一腳道：“對對對，就你厲害，你二哥我功夫不怎么樣，但是收拾老大那卻是夠的?！?p>　　“是是是?！崩先焐铣姓J(rèn)，心中卻鄙夷道：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們倆就是半斤八兩，真打起來誰能贏，就完全看運氣。

　　……

　　東云，弘歷三十五年。

　　身在虹霓郡的趙國公得知自己唯一的兒子戰(zhàn)死后當(dāng)場噴出一口鮮血，氣暈了過去，第二日便急匆匆的趕回京城去了，連回京的折子都沒寫?；氐骄┛粗鴿M府一片白，靈柩中穿著破碎戰(zhàn)甲，臉部更是慘不忍睹的尸身時再次吐血倒地。第二日進(jìn)宮面圣，皇帝將他和楚闊一起召見，趙國公像楚闊問清緣由后逮著他就是一頓噴，說楚闊是吃了豬油蒙了心，腦袋被驢蹄了的同時還被門夾了，這是陷阱你個老東西看不出來嗎！老東西，你賠我兒子，拽著楚闊就是幾個嘴巴子，打的楚闊嘴角流血，兩眼發(fā)昏，但奈何自己心里愧疚，一點不敢反抗?；饰恢系幕实垡豢催@還得了，要是讓國公再打下去，這楚闊怕是也要沒了，同時心中暗罵楚闊，你好歹是個上將軍，不能還手你好歹擋一擋啊?；实圳s忙下去勸架，可能是由于年紀(jì)確實有些大了，又走的有點急，還沒到跟前就摔了一跤，這下倒是把兩人嚇了一條，趕快過去扶起來，在皇帝的一番勸說下，趙國公噴了皇帝兩句才十分不愿的算了，至此趙楚兩家的情誼算是走到頭了。

　　可沒過幾天國公府又傳出，國公夫人傷心過度欲尋死，前去地府找兒子，幸好國公發(fā)現(xiàn)的早給救了下來，不然又將是一出悲劇。而這一天又好巧不巧的是，御史臺的諫議大夫桑群不知是那根筋搭錯了，叭叭的跑去正傷心的皇帝面前彈劾趙國公無召回京，要求皇帝嚴(yán)懲趙國公。皇帝一聽就怒了，人家兒子都沒了，正傷心著呢，回來就回來唄，朕都沒計較，你倒是跑過來吧啦吧啦的起勁了，當(dāng)場就把桑群給擼了下去，不僅諫議大夫的官位丟了，屁股上還挨了三十板子，直接要了桑群多半條命。經(jīng)此一事大家都知道皇帝的態(tài)度了，再也沒有那個不開眼的跑去皇帝面前彈劾趙國公無召回京這事。

　　被彈劾的事很快就傳到了趙國公的耳朵里，然后趙國公強(qiáng)撐著的身子就再也撐不住了，身體垮了，臥病在床，皇帝趕忙遣太醫(yī)去看，稍微好點后趙國公就進(jìn)宮面圣，說自己年齡大了，身體垮了，心力交瘁，難以在承擔(dān)其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重任后便交了兵權(quán)，皇帝雖然并不想收他兵權(quán)，但看到國公那佝僂的身子，顫抖雙手捧著兵符送到面前，心中終是不忍的收了回去。之后的朝堂便為了派誰去鎮(zhèn)守南疆大吵了一架，最終還是宰相力排眾議推舉二人，由皇帝拍板，兵部尚書之子張哲，上將軍劉洪，二人一同前往。

　　虹霓郡上的趙字大旗雖然還在，但這面旗卻少了魂，它的旁邊更是多出兩桿大旗，張字大旗與劉字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