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易錚方才的話后,丁厲的眉頭便一直高高皺起。
雅室之內(nèi)的氣氛,一時有些沉默。
丁厲思索了許久之后,才緩緩出聲道:“這吳氏是跳江自盡時,因為內(nèi)心怨氣滔天,從而變成兇鬼,按理來說,它那未出世的孩子,應(yīng)該是會作為它身體的一部分,存于它本體之內(nèi)才對?!?p> “現(xiàn)在不在,只有可能是那胎兒在吳氏跳江化作厲鬼之時,因為感知到其母太多怨戾之氣,從而自身也變成了嬰鬼?!?p> “按照此前你與我所說,吳氏最早殺人,可以追溯到兩三年前,那么我想,這嬰鬼應(yīng)該早在這之前便已經(jīng)離開,它已經(jīng)不在寧豐,甚至都可能已經(jīng)不在這一府了……”
“如若不然的話,吳氏一案的死者之中,不會全部是死在吳氏手中的,必然還有被那嬰鬼所殺之人。”
“先不談這個了,易錚你告知的這個消息,的確十分重要?!?p> “此事我會記錄在案上報黃泉司,屆時會有專人進行調(diào)查追蹤,你無須擔心?!?p> 丁厲一番話講完,易錚認同地點了點頭。
如今身為黃泉使的丁厲已經(jīng)對此事作出解釋,他的疑慮與擔憂也算是打消。
而丁厲已經(jīng)說了黃泉司會有專人處理此事,他也就沒有再順著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
想到對方剛才提及的“怨氣”,易錚換了個話題,開口問道:“丁大人,你此前給柳縣尊的信中,便曾說過那吳氏是因滔天怨氣最終才淪為厲鬼,有一事我之前就不太明白?!?p> “她到底是因何產(chǎn)生怨氣,最終變成這樣濫殺的鬼物呢?”
丁厲出聲答道:“此種細節(jié),我之前過問朱縣丞時,已經(jīng)初步得出答案?!?p> “事情應(yīng)該得從吳氏之夫鄭謙的死說起?!?p> “大概情況,應(yīng)該是鄭謙當年販賣私鹽被問斬,而因為他被問斬,獲益最大的便是那樁生意的其他參與者,故而吳氏認定鄭謙販賣私鹽是被構(gòu)陷,從而內(nèi)心生出滔天怨氣,最終跳江化作厲鬼。但實際上,那鄭謙的的確確是因販賣私鹽獲罪問斬?!?p> 說到這里,丁厲隨口道:“一念之差,便釀成了最終這般局面?!?p> 易錚心中有些感慨,默默嘆了口氣。
似是看出易錚嘆氣,丁厲微微笑道:“此鬼已經(jīng)伏誅,那此事就算是徹底結(jié)束了。”
“易錚?!?p> “這天下一直都存在諸多鬼怪,如吳氏這般情況,我早已見慣不怪了,倒實在沒必要過多去聯(lián)想?!?p> “比起這些東西。”
“本使有一事想問問你的意見?!?p> 丁厲的話,讓易錚心里微微一愣,但他面上卻仍是平淡如常。
“丁大人,您講?!?p> 丁厲喝了口茶,隨后開口道:“我大衍雖開設(shè)黃泉司,專職處理鬼怪之事,保天下太平,但近年來,平衡已經(jīng)漸漸開始被打破,如我等黃泉使,傷者有之,戰(zhàn)死者亦有之?!?p> “我觀你心性尚可,如果加入黃泉司,假以時日,必然成為我大衍棟梁之才?!?p> “你可有加入黃泉司的想法?”
“如果愿意,我會親自培養(yǎng)你成為一名黃泉使。”
易錚是真沒想到丁厲會說這個。
成為黃泉使,雖無明面官品,但實際上地位要高過一府知府。
如此條件,不可謂不誘人。
但對于丁厲的邀請。
易錚其實并不是太感冒。
他能有今天,靠的是鄉(xiāng)鄰幫扶,就連讀書的機會,也都是鄉(xiāng)鄰給予。
讀書,考取舉人功名,是現(xiàn)在易錚必須要去完成的事情。
畢竟就連茍盷現(xiàn)在都眼巴巴想著他中舉之后好跟著吹牛呢……
所以,起碼在中舉之前,他是不會考慮其他事情的。
易錚簡單幾句話婉拒后,丁厲神情依然如常:“各人有各人選擇,立志讀書考取功名,將來為官,同樣也能造福一方百姓?!?p> “易錚,我大衍若人人如你,那些潛藏暗中的鬼怪,怕是也完全不足為慮了……”
“那本使便提前祝你今年秋闈高中。”
易錚拱手,正要謝過丁厲時。
靜謐的雅室之內(nèi),突然由樓下傳來一個人聲。
這聲音并不大,但因為茶樓安靜,所以二人也都聽得清清楚楚。
“虞二娘?!?p> 聽到這話的內(nèi)容后,易錚并未多想。
這茶樓的店家娘子,名字便叫做虞二娘。
他只當是什么客人在叫對方。
隨后,易錚繼續(xù)拱手,將剛才未說的話講出,謝過了丁厲。
丁厲頷首,正準備再說兩句勉勵后輩的話時。
“?。。?!”
“啊?。 ?p> “??!”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女聲尖叫!
二人相視一眼,隨即,丁厲直接起身朝樓下飛奔而去。
易錚拔刀緊隨其后。
等他下到這茶樓一層處后。
算是松了口氣,將長刀重新收回刀鞘。
在易錚的視線之中,虞二娘正對著一只跑到角落暗處的老鼠戰(zhàn)戰(zhàn)兢兢。
似乎是看丁厲和易錚來了。
虞二娘連聲道歉:“易相公,這位客人,小女子方才是被這老鼠嚇到……不慎打擾了二位用茶。”
“抱歉抱歉!今天二位的茶錢,便由小女來出?!?p> 見虞二娘這樣說,看了一眼神情平淡的丁厲,易錚走上前一步,笑著道:“茶錢該給還是得給,不過,我倒是頭一次聽說虞二娘你居然會害怕老鼠這事?!?p> “易相公,實在是讓您見笑了!小女自小便害怕老鼠,茶樓一向都有放置驅(qū)鼠之藥,可不知道今兒怎么會冒出一只老鼠來……”
虞二娘說話的時候,易錚已經(jīng)將茶錢放在了柜臺上邊。
虞二娘似乎有些赧然:“這……易相公,小女不是說了今日茶錢……”
易錚朝虞二娘擺了擺手,隨后便和丁厲一同走出茶樓。
“今日便就這樣吧?!?p> “易錚,我這幾日如無意外,應(yīng)該會留在寧豐,畢竟吳氏一事的死者中有我朝一七品知縣,有許多細節(jié)還需要進行匯總,以便之后上報黃泉司和朝廷?!?p> “我方才對你所說加入黃泉司之事,依舊有效,你若什么時候轉(zhuǎn)了念,便來找我?!?p> 易錚拱手。
二人于茶樓門口分開。
二人剛走沒多時。
茶樓里。
虞二娘用撣子掃著柜臺上的灰塵。
方才藏進那角落暗處的老鼠,不知何時又跑了出來,甚至不顧虞二娘就在柜臺前打掃,便直接爬上了柜臺。
但之前說害怕老鼠的虞二娘,神色卻極其淡定。
掐準時機后,她更是直接用手中撣子一抽。
那膽大的老鼠,便直接被瞬間斃命,被砸扁的腹部位置,鮮血臟器溢出。
用一旁笤帚將其清理之后。
虞二娘面無表情地走向茶樓后院。
于通道之處,她神色冷漠地拖出了一具東西。
似是一具完整的女人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