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廚

　　楚嬌嬌被調(diào)走了，在地下室火鍋聚餐之后的一個禮拜。

　　“你可以進(jìn)廚房了。但是不是在這里，在分店，那里現(xiàn)在需要一個小廚?！狈值暝诹硗庖粋€城市。

　　臨走時，大堂經(jīng)理對她說：“嬌嬌，好好干！我看好你，加油！”看得出，她干服務(wù)員也是敬職敬業(yè)的，所以才獲得大堂經(jīng)理的欣賞。

　　她和肖蘭和江一帆辭行。

　　“終究還是要分開了。”肖蘭感慨道。

　　“去吧，去實(shí)現(xiàn)你的夢想吧！”江一帆對她說。他們倆送她到車站，依依不舍地告別。

　　楚嬌嬌進(jìn)入了后廚，當(dāng)上了小廚，她本來就有上灶的經(jīng)驗(yàn)，基本功也非常扎實(shí)，只是做菜的手法未免和這里有出入。但是沒關(guān)系，她可以學(xué)呀，她怕什么呢？累？臟？怕夏天流汗把內(nèi)衣都濕了？怕油煙味道熏得她滿身，去理發(fā)人家都能聞出來她是在廚房上班的？不怕，她都不怕，她一直在為她的理想努力，也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在靠近。來不就是學(xué)東西的嗎？她虛心地跟大廚請教，大廚也樂意多教點(diǎn)給她，私下又鉆牛角尖似地琢磨。她的廚藝越來越精進(jìn)，連廚師長都說她：“好好干，我喜歡你！”她受到鼓舞，也更加努力。

　　努力的人總是幸運(yùn)的，她的機(jī)會來了。大廚要辭職回老家，按理二廚應(yīng)該順位，但是廚師長想讓她來當(dāng)。廚師長問大廚：“你覺得你走了之后，讓嬌嬌來當(dāng)大廚怎么樣？”“我所有的菜，基本上都教過她了，再加上，她那么勤奮，讓她當(dāng)大廚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是有一條，二廚三廚心里會樂意嗎？”

　　廚師長也是有這個顧慮，但是他想給這個年輕的姑娘一個機(jī)會，努力的人都應(yīng)該有個機(jī)會。楚嬌嬌沒想到夢想這么快就實(shí)現(xiàn)了，她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肖蘭，告訴江一帆，告訴父親，告訴癱在床上的母親，他們都為她感到驕傲?！皨?，真為你驕傲，繼續(xù)加油，成為米其林廚師！”“轎子頭，你真棒！我也要加油了！”“閨女，我們?yōu)槟阕院?，還要努力，還要努力！”

　　楚嬌嬌成為大廚后，二廚三廚每天冷眼相待，好在有廚師長的袒護(hù)，她也處處相讓，不與他們計(jì)較?？善蓮N師長因小孩生病要請一個禮拜的假，臨走時對大廚二廚說：“我知道你們不忿，但是你們的廚藝呢？這么多年一點(diǎn)長進(jìn)都沒有。在我的廚房里，不論資歷，只論實(shí)力。聽懂了嗎？我不在，你們要敢欺負(fù)她，別怪老子回來對你們不客氣！聽懂了嗎？”

　　廚師長剛走，兩位就開始刁難她。

　　“這個菜我不會，讓大廚做?！倍N會做，但他不做。

　　“怎么退了？有鋼絲球？找大廚去，她做的?！笔侨龔N做的，但他不承認(rèn)。

　　她有氣，是人都有氣，但是她不能發(fā)，忍忍吧。“好，我來做！”“是我做的，我重做，損失算我的！”她抗下來，她越是這樣，二廚三廚就越刁難，越覺得她好欺負(fù)，越覺得她軟。

　　“把我的勺還我。”她對二廚說。

　　早晨上班，她的勺不見了，這勺是大廚的身份象征，是廚師長從國外訂購的。一開始他自己用，后來他當(dāng)了廚師長，就給了大廚，大廚走時又給了楚嬌嬌。

　　“笑話，我拿你勺了嗎？誰他媽哪只眼看見了？”二廚反應(yīng)激烈。

　　“就是你拿的，我都在監(jiān)控里看到了?！背蓩梢膊桓适救?，抬起了聲音。平常的事情她都可以忍，但這件事太過分了，她忍不了。

　　漸漸地廚房其余人等都圍了過來，還有幾個看熱鬧的服務(wù)員。

　　二廚和她越吵越厲害，三廚也跑過來過來幫二廚助威。

　　“小狐貍精，你和廚師長有一腿！”三廚說。

　　周圍人一片嘩然。

　　“放你媽屁！我沒有！”楚嬌嬌在眾人面前被羞辱，頓時覺得心里一股酸水涌上來，涌到眼眶，在眼眶打轉(zhuǎn)，她畢竟還是個女孩。。

　　“我親眼看見了，那天你在換衣間幫廚師長吹喇叭，連屁股溝都舔干凈了！”三廚跳起來喊道。

　　周圍人一陣哄笑。

　　楚嬌嬌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眼淚簌簌地朝下掉，她要跑，要逃離出去。

　　她往外跑，對面正走來一個服務(wù)員，手里提著寬口的玻璃瓶，里面剛打好一壺開水，沒蓋。因?yàn)槭窃绯?，剛拖的地，服?wù)員小心翼翼的看著腳下，防止滑倒。楚嬌嬌此刻讓委屈的情緒把整個腦袋都充滿了，只想最快地逃離這里。只顧著往前跑，沒想到腳底一滑，摔倒了，一腳把迎面而來的只顧看地面的服務(wù)員也絆倒了，服務(wù)員朝前一仰，手里的開水就澆到了她的小半塊左臉上。

　　“啊——”得一聲，嚇得眾人趕忙將她扶起送醫(yī)院，二廚和三廚也頓時緊張了起來。

　　楚嬌嬌左臉被燙傷了，所幸送往醫(yī)院及時，傷口得以妥善處理。但是左臉還是留下了一塊疤痕。我毀容了！這是臉??！這是一個女孩子的臉！這是一個年輕女孩子的臉！我才24歲??！花信年華就要承受這樣的痛苦嗎？我難道不努力嗎？我都已經(jīng)當(dāng)上大廚了，我已經(jīng)實(shí)現(xiàn)了我的夢想，為什么還要這么對待我？為什么？為什么？她對著鏡子看自己，看一遍，眼淚流一遍。她不是不愛美呀，哪個女孩子不愛美的？她不化妝，但是把化妝品都擺的整整齊齊，用紗罩蒙起來，不讓它們落一點(diǎn)兒灰；她不穿裙子，也把裙子嚴(yán)絲合縫地疊好，噴上香水，放在柜子里。不是不愛呀，只是在廚房里上班，這些用不到。她也會沒事的時候給自己梳洗打扮一番，穿上優(yōu)雅的裙子，照著鏡子，左看右看?？磪?，這女孩不也挺好看的嗎？雖然臉黃了一些，但是五官挺勻稱呀，雖然身材稍微腫了一點(diǎn)，但是微胖點(diǎn)兒不是更可愛嗎？有人就喜歡微胖型的，難道不是嗎？

　　她又翻著上學(xué)時候的照片，那時，她正青春芳華，楚楚動人。如今，她毀容了，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她還怎么嫁人？她不渴望愛情嗎？這么多年，這么多臟，這么多累，這么多委屈，這么多難過，就只有一個人呀！有誰他媽在夜里抱過我？有誰他媽在我臉上吻過，喊我公主？有誰他媽拉著我的手上下打量，說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沒有，沒有??！她不需要男人嗎？她也是女孩！她也是女孩呀！她有時候都不敢面對肖蘭和江一帆，他們太恩愛了，他們太甜蜜了，她心里疼。他們都考上了大學(xué)，都對這個社會有了選擇權(quán)，他們前途無限，自己呢？算個屁，被這個狗屁社會壓得喘不過來，她心里疼?，F(xiàn)在更不敢面對了，她沒了勇氣，去他媽的什么夢想！狗屁！狗屎！她心如槁灰。

　　她辭了職，回了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