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
一道血影,夾雜著怪誕的青綠色兇光,在空中撕開一條寬得難以置信的口子,叫人完全分不清那究竟是刀刃所過之處,還是劍氣波及之所在——與恢弘的氣勢相對應(yīng)的,它卻并不如何迅捷,這更令人心驚膽戰(zhàn),頗有泰山崩摧于面前之感。
歐若拉心頭一震,卻還是在最后一刻咬緊牙關(guān),迎著那道排山倒海般的血影,雙手緊握著擬態(tài),奮力揮砍而下——
“喝!——”
“錚!”
擬態(tài)瞬間高高飛起,勁急地回旋著,最終插入了十幾米外的地面中動彈不得,而歐若拉已是兩手空空,雙臂發(fā)麻。
“就到這里吧,你已經(jīng)沒有更多力氣繼續(xù)了。不過我感受到你有發(fā)力往回頂了。這一點還不賴”Geburah隨手甩了甩手中的另一把第二代擬態(tài),鼓勵了一句。
“靠……不夠,要給老狼那家伙報仇,這點,還不夠……”歐若拉依舊是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忿忿地跑過去撿她的擬態(tài)去了。彼得就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切。
Geburah便轉(zhuǎn)身走向彼得,可沒走兩步,她的目光就循著彼得的視線找到了另一個人——莎娜。
這倒是稀奇。Geburah幾乎沒怎么見過這位團長大人來找過她,于是先開了口:“喲,這不是莎娜團長嘛。怎么,今天也有興致來找我練練?”
彼得倒是立刻發(fā)現(xiàn)了莎娜似乎有些心事,他略一猶豫,剛打算跑上去跟Geburah說明情況,只聽得莎娜打斷了他:
“……活動活動筋骨也好。只是,這之后,給布拉女士,我有些話想和你單獨談?wù)??!?p> “和我?”
莎娜鄭重地點了點頭,看樣子完全不是在開玩笑。Geburah只能給彼得使了個眼色,彼得就迅速拉上還在罵罵咧咧的歐若拉,離開了地下訓(xùn)練室。
剛出門,彼得就迎面碰上了趕來的理查德。不過這位副團長看起來跟莎娜團長一個樣子,都滿腹心事,沒心思理睬自己,他也就聳聳肩,快步離開了。他還得詳細地核查一下陳海塞給他的U盤里的資料。
……
薄暝大劍被莎娜單手輕松握住,她緩緩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兩口,隨即睜開——瞳孔中的某些事物悄然改變。
“怎么回事?氣氛非比尋常?”Geburah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種變化,“……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即將赴死。”
莎娜有些凄然地搖了搖頭,她捏了捏劍柄,迅速找回了自己最熟悉的戰(zhàn)斗狀態(tài),隨即答道:“該說不愧是血霧的學(xué)生么……某種程度上是這樣,等這一場結(jié)束后,我會解釋的。只是……你認識這把劍么?”
“薄暝。它……很有名。毀滅與破壞的化身,終末的怪物之王賜予真正勇士的嘉獎。”
“就算如此,你依舊以這樣的姿態(tài)應(yīng)戰(zhàn)么——由于某些原因,這次,在真正擊倒你之前,我不會手下留情?!?p> “無妨,盡管發(fā)力,不過別把這里弄塌。”Geburah表現(xiàn)得十分從容,這倒是令莎娜稍稍有些期待。她很渴望Geburah能向她展現(xiàn)出足夠的力量——足以一人撐起Egoist團未來的力量。
“這樣啊……那么多有得罪?!?p> 說完,莎娜的瞳孔中閃過一道金影,背后那只鑲滿目燈的黑翼瞬間展開。劍身上的目燈以相同的頻率飛快閃動,終末的力量悄然自那把沉重的大劍上滿溢出來!
“……這倒是頗為有趣?!盙eburah挑了挑眉毛。
緊接著,一股氣浪撲面而來——薄暝大劍的劍鋒又猛然加急、幾乎是和那道氣浪齊頭并進,說時遲那時快,拖著數(shù)條黑霧,莎娜僅僅憑借著單手就揮出了那樣勢大力沉的一斬!
莎娜正在從她的決心那里借來力量——獨身走向終末的決心,會鼓舞這把來自終末的利刃為她披荊斬棘。
莎娜確實做到了將全部力量凝聚在刀刃上,Geburah已經(jīng)敏銳地察覺到了。那些力量足以使得樓宇破碎,但是面對一個足夠強大的敵人時,這些力量必須全部轟擊在敵人身上一個盡可能小的地方才有意義,所以莎娜很聰明地把終末的力量束縛在刃口,等待著兵刃相交的一刻爆發(fā)。算上這套裝備,她的戰(zhàn)斗力確實已經(jīng)步入色彩級收尾人的殿堂了。
但是還不夠。Geburah看出了她的招式:那是經(jīng)典的薄暝四連斬,雖然氣勢恢宏,能依次砍出不小的4色傷害,體現(xiàn)莎娜使用E.G.O的底子很好,卻也代表了她并沒有能力將這四斬的威力壓縮為一斬——就如Geburah曾經(jīng)所做的那樣,凝聚起全部的力量,然后瞬間爆發(fā)出大量四色傷害。
既然如此,那么她就有100%的信心能將那些攻擊盡數(shù)接下——縱使只有這副機械軀殼、縱使連核心都是仿制品、縱使自己早已失去了特有的E.G.O——這就是,血霧的自信。
“鏘!錚!鐺!——”
手腕一翻,Geburah老辣地操持著擬態(tài)迎擊而上,并不費力、卻又強硬地化解了這看似當(dāng)無可擋的三招連斬——倘若不是Geburah,恐怕連那個紫老太婆也只會閃躲而不會選擇硬接吧?
但這三斬……比Geburah預(yù)想的要輕巧——作為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手,Geburah很清楚莎娜在想什么。
她想要來個猛的。
很好,自己會成全她。
莎娜雙手緊握薄暝,將它高舉過頭頂——刃鋒、身體與斬擊方向構(gòu)成一道完美的平面,下一瞬,黯金流轉(zhuǎn),目燈與黑霧斬開面前的一切,終末勾勒出模糊的絕望軌跡,令人窒息的重刃以恐怖的速度和力度自高空席卷而下,斬出能撕裂靈魂的一擊……
“轟……”
“該拿出點真本事了?!?p> 血霧彌漫。
那道紅光來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迅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洶涌。它在剎那間將血色映射在周遭的一切之上——那是曾經(jīng)的血霧登峰造極的杰作,堪稱佛擋殺佛的一刀,而這種力量現(xiàn)在凝聚在Geburah的手中。盡管失去了自己的E.G.O的加持、盡管自己不復(fù)全盛之時的榮光,這一刀,也決計勢不可擋。
Geburah先收住了刀刃上的氣浪。盡管這里是在地下,甚至特意為高強度戰(zhàn)斗加固了一遍又一遍,她知道如果不這么做,Egoist團至少會少一棟樓,多一百來號傷員。
那把薄暝巨刃的脫手飛出也變得合情合理。
只是……令Geburah困惑的是,莎娜的眼中卻恢復(fù)了些許光彩——那種赴死的執(zhí)念正在消解,而她,似乎看到了曙光。
“真是……恐怖,又令人敬佩,老喬伊都無法做到如此快速地將我的武器擊飛。你簡直就是血霧本人一般……我還是逃不過和歐若拉一個下場。”
“呼……就算是我,這一刀也使出了全部力氣——雖然大部分還是收住了沒發(fā)出來,不過,你不也是嘛。確實比歐若拉更上一層樓呢。”Geburah輕笑兩聲,又把話題拉了回來,“你的語氣似乎變得很輕松,莎娜團長,該解釋一下了這一切的原因了。”
莎娜緩了口氣,清了清嗓子,終于娓娓道來:“給布拉女士,你知道的,Egoist團很快將對彼岸花發(fā)動一次襲擊?!?p> “嗯,你很擔(dān)心襲擊失???甚至覺得能把自己的命賠進去?”Geburah看出了莎娜的憂慮。
“……你應(yīng)該聽聞過,‘長發(fā)公主’吧。我得到的信息說,那是彼岸花公司的造物。”
“‘長發(fā)公主’……好像是有那么個東西?”Geburah迅速翻找了一遍她的資料庫,Andres只是簡簡單單地在她的印象中留下了這個名字而已。
“我甚至不能確定你與那家伙誰更強。只是當(dāng)時我、歐若拉,帶著團員,甚至加上了六協(xié)一科和四協(xié)二科,才勉強找到了擊敗它的機會。但它最終還是化身為了一場……災(zāi)難。能夠摧毀房屋的力量反復(fù)轟擊在它的身上,它卻在廢墟中繼續(xù)編織它的殿堂……他媽的,要不是最后的那個奇跡,我……”莎娜咬了咬牙,用左手捂住了摸了一把臉,“……以及這一切,恐怕也不復(fù)存在了。”
Geburah完全了解了莎娜究竟在害怕什么。
莎娜正在害怕彼岸花再次放出一只長發(fā)公主的同級別扭曲,她害怕自己的一切只因這次襲擊而被全部剝奪,因此正在嘗試尋找一切能和那家伙對抗的人。最后,她找上了Geburah。Geburah的力量震撼到了她,可是莎娜還是在恐懼,恐懼就算這樣都無法阻止彼岸花。
她渴望逃避,但是自己的理性卻又認為這次主動襲擊是必須的……
莎娜依然糾結(jié)。此刻的她迷茫地握著薄暝,形單影只地站在Geburah面前。縱使她握緊薄暝,縱使登臨色彩之境,她依舊無法企及那般超越的力量。所以未知恐懼不會消失,而是依舊緊緊地纏在她的身上。
“雖然不知道那家伙有多強,但你倒是大可不必這么恐慌——哈哈,咱們的團長害怕的瑟瑟發(fā)抖的樣子要是被大伙兒看見,不得被笑死?彼岸花要是真有那種東西,現(xiàn)在不該早扔出來了嗎?!盙eburah一攤手。她可不信那只怪物真有莎娜描繪地這么恐怖。
“現(xiàn)在扔出來,就等不到我們自投羅網(wǎng)了。”莎娜搖了搖頭,“你應(yīng)該理解我了吧……這也是為什么我今天做了很多荒唐事。你說,我們……真的還有未來嗎?”
有理有據(jù)的分析無法改變莎娜的想法。要想打破這片迷茫,她所需要的是一個強而有力的承諾,一句鼓勵。她需要的必勝的決心,而不是赴死的意志。
Geburah皺了皺眉頭,正打算想點法子安慰一下莎娜時,另一個熟悉的男聲忽然傳了過來。
“不,莎娜,我會安排好這一切?!?p> 循聲望去,理查德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莎娜和Geburah面前。
“!……你怎么在這兒……”莎娜猛地回頭,她并不想讓理查德看到自己猶豫不決的一面。自己是團長,是理查德的前輩,更是他的“霸道女友”,怎么能就這樣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迷茫的樣子……
“我一直都在,莎娜,我現(xiàn)在明白你究竟為什么表現(xiàn)得這么反常了,你聽我說……”理查德上前一步,抓住了莎娜的小臂。
“不,你根本不懂……”莎娜的眉頭緊了一剎,隨即憂郁地撇向兩側(cè),“那種東西……不親眼見到……”
“……我的計劃,一定會保護好所有人的。不僅如此,我還會爭取踏平彼岸花?!?p> “……”
“包括你,莎娜。”
“……你,這么自信?”
“是的。我會保護所有人,以及,你——你親口告訴我,你已經(jīng)是我的東西了,不是么?”理查德?lián)屔弦徊?,反將一軍。很妙的一步棋,莎娜會?yōu)先對后半句情話產(chǎn)生反應(yīng),從而暫時把她從剛才的迷茫和恐懼中解脫出來。
盡管理查德原本對這些是難以啟齒的,但如果是為了莎娜能重新振作起來,他說出這些話也可以毫不猶豫。
他看到莎娜迷茫的眼中閃過屬于少女的羞怯。
他看到莎娜臉上微微一紅。
“……切,明明之前還對這種話羞于啟齒的……”
“當(dāng)然,這一切,有個前提。”理查德接著說道。
“什么?”
“莎娜,前提是——你必須和我、和我們一起面對這一切,并永遠不要再有一個人犧牲的念頭?!崩聿榈驴礈?zhǔn)機會,雙手一下子抓住莎娜的雙肩,雙目認真地盯著莎娜的眼睛。
這嚇了莎娜一跳,右手一滑,薄暝大劍“砰”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啊、知、知道了?!鄙纫幻嬷е嵛岬貞?yīng)付著,一面小聲卻急促地喊,“喂、喂!太近了!還有別人在呢!”
“不,不用管我?!盙eburah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對小情侶。想不到這么一個成熟的團長碰到自己的小男友也會有這樣一面。
悄悄話被Geburah一下子給聽到了,莎娜一下子臉紅到了耳朵根。
理查德鼓起勇氣,再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莎娜。
“不用一個人承受所有的……你可以多依靠一下我的啊?!?p> 感受到胸口突然傳來一陣壓力,這次輪到莎娜動彈不得了。只是……似乎自己被這樣抱著,倒也挺溫暖。
“……你、你倒是也長大了不少嘛。信你一次也無妨。”說著,莎娜咬了咬下嘴唇,似乎還端著些老大姐的架子,只是輕輕抱了抱理查德。
那一瞬,兩人身后一黑一白兩只翅膀,不自主地展開……
擁抱只會帶來些許暖意,但這些溫暖卻足以驅(qū)散那些惡寒,在心中照亮一條更為寬廣的道路。
而在那條通向遠方的路上,他們風(fēng)雨同舟,攜手共進,他們比翼雙飛,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