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忠心耿耿楚懷宇
“無恥之徒!”
突如其來的怒喝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后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一道矯健的身影突然越過幾個朝臣,而后猛地揮舞起手中砂鍋大的拳頭,狠狠一拳砸在那三角眼科官的面門。
砰!
只聽到一聲沉悶的重響,那人毫無防備之下被一記毫不留情的重拳砸中,瞬間倒地。
“啊!”
臉上火辣辣的劇痛讓他忍不住慘叫出聲,鼻腔和嘴中有一股腥味和黏糊糊的感覺,伸手一抹,滿目鮮紅。
他腦袋昏呼呼的,腦子里嗡嗡作響,眼前金星直冒,好一會都沒能回過神來。
剛才跟他一同品詩的同僚難以置信地看著出手之人。
只見那人同樣身穿科官特有的七品朝服,但是年紀卻不大,看上去只有二十歲上下,俊朗而堅毅的臉上還殘留著些許稚氣,但是他的目光卻兇得嚇人,讓人莫名生畏。
他正是楚嵐。
此時他正皺著眉,怒視著地上捂著臉一臉懵逼的三角眼,剛才揮出重拳的右手依然拳頭緊握,微微顫抖,看那樣子似乎剛才那一拳沒能宣泄完心中的怒氣,還要再給那人邦邦兩拳。
然而實際上…
淦!手好痛!
可惡,大意了,這狗官居然不講武德,用牛頓第三定律陰我!
楚嵐緩了一下,然后伸出左手,指著滿臉是血的同僚,怒聲道:“你這廝身為永初朝臣,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言!今日我定要誅殺你這不忠不義的無恥之徒。”
說著,他再次上前,一副誓要將那三角眼活活打死的勢態(tài)。
然而這時身邊的朝官卻反應了過來,趕忙上去阻止楚嵐。
“住手!”
“你干什么?!”
他們一邊拉扯楚嵐,一邊憤怒地聲討道:
“竟敢眾目睽睽之下襲擊陳大人,你好大的膽子!”
“這后生是何人?身居何職?本官待會上朝定要參他一本!”
“如此粗俗之人竟能與我等一同位列朝堂,那些所謂的清流果然都眼瞎了嗎?”
“……”
楚嵐被幾個朝臣拉住,便一邊喊著“別攔著我,今日我必殺他!”,一邊象征性地掙扎著,在發(fā)現(xiàn)掙脫不掉后,便沖那幾個聲討他的朝臣斥道:“爾等竟敢為此獠對本官嚶嚶狂吠,難道都是這廝的同黨不成?!”
聽到這話,眾人登時怒不可遏。
這后生好生狂妄,竟敢將他們這些朝廷重臣比作犬狗。
這時一個身穿二品朝服的中年人走了過來,他看了被一拳打懵的陳姓科官一眼,臉色陡然一沉,而后沉聲喊道:
“都給本官住手!”
幾個朝臣頓時停下手中的動作,然后齊齊朝那開口的中年人屈腰作揖。
“李尚書?!?p> 那李尚書點了點頭,接著看向依舊一臉氣憤,完全沒有向他行禮的楚嵐,目光中霎時間閃過一抹冷色。
“爾等難道不知這里是玄極門,是候朝的地方,皇宮重地,不是商販吆喝集市,身為朝廷命官,竟然在此吵吵鬧鬧,成何體統(tǒng)?!”
幾個被訓斥的朝臣再次躬身,而后一個身著六品朝服的朝官恭恭敬敬地道:
“尚書大人明鑒,非是我等有意喧嘩,實乃這后生無故挑釁,此子不知為何突然狀若瘋狗,沖過來襲擊陳大人,我等見同僚無故遭難,一時激憤,方才如此失態(tài)?!?p> “趙主事說的沒錯,非是我等之過,是此子主動挑事,我等只是仗義出手?!?p>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盡數(shù)將過錯推到楚嵐身上,而就在這時,那陳姓科官終于恢復了神志。
“啊呀!”
他猛地哀嚎一聲,而后快速跑到李尚書跟前,口齒不清地叫喚道:“尚書大人,您可得為下官做主?。 ?p> 李尚書一臉冷色地看向楚嵐,擰著眉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襲擊同僚?!”
說話的同時,上位者的威嚴四溢而出,四周的朝臣頓時心底生畏,不約而同地低下頭,不敢直視。
然而他二品大員的官威氣場對楚嵐卻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本來就不打算在官場混,甚至心里琢磨的就是該怎么合情合理地被貶斥到廢土,因此別說一個二品尚書了,就算是面對內閣的三位閣老,甚至是當朝皇帝、太后,他都毫不畏懼。
有本事你丫就把我罷免了,不然你算哪根蔥?
楚嵐冷哼一聲,指著那陳給事,不卑不亢地對李尚書說道:“在下楚嵐,蒙陛下恩典,現(xiàn)任工科給事中一職,至于在下為何動手,李尚書何不問問這狗賊剛才說了什么?”
聽到這話,那滿臉是血的陳給事趕緊拼命向李尚書哭訴,說自己方才只是和幾個同僚聊天,聊起福王如何如何,然后楚嵐不知發(fā)了什么瘋,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一拳把他打得儀表全無,今天肯定是無法上朝了,懇求李尚書待會在早朝之時力陳此子罪狀,為他做主。
等他說完后,李尚書負著雙手,充滿威嚴的雙眸逼視著楚嵐。
“無理取鬧!”
他先是一句話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似乎想給這件事直接定性,然后又道:“陳給事和同僚只是說了些仰慕福王的話罷了,言語之中全無不妥之處,你卻莫名其妙對陳大人動粗,簡直豈有此理!”
聞言,楚嵐笑了。
“哈哈哈哈哈!”
笑聲很是張狂,對長期身居高位的二品大員來說,這毫無疑問是一種極其放肆的舉動,簡直是沒把他放在眼里。
李尚書袖子下的手緩緩握緊,眼角深處浮現(xiàn)出一絲不易覺察的怒色。
“你笑什么?”
“笑這世道?!背购敛谎陲椀赜帽梢牡哪抗饪粗钌袝?,意有所指地道:“一個聽不懂人話的廢物居然能竊據(jù)高位,號令四方,令朝臣俯首帖耳,這樣的世道難道不可笑么?”
話音剛落,李尚書頓時面色一沉。
“不知閣下所言為誰?”
楚嵐沒有絲毫猶豫,徑直說道:“誰回話就是誰?!?p> 話音剛落,還沒等李尚書有所回應,他身后便突然響起一聲怒斥:
“大膽!”
只見一個穿著五品朝服的中年人指著楚嵐怒聲道:“李公可是總領兵事的兵部尚書,朝廷重臣,每日為國事操勞,政績卓著,是為天下士人表率,爾竟敢對李公如此不敬,本官定要向太后參你一本,懇請?zhí)髮⒛氵@目無尊卑的無禮狂徒貶斥廢土,永不敘用!”
聞言,楚嵐原本面對李尚書毫不動搖的面色突然微微一動。
貶斥廢土?永不敘用?
還有這等好事?
就在他這么想著時,又有幾人跳出來,揚言必須將楚嵐逐出官場,否則以后尊卑失序,國將不國,他們從此與楚嵐不共戴天,有楚嵐沒他們云云。
對此,楚嵐不僅沒有感到絲毫畏懼,反而心花怒放,心里不停的狂呼:加大力度,快!繼續(xù)加大力度,要是不把老子趕到廢土去,你們就是狗娘養(yǎng)的!
然而李尚書卻沒有被他們影響,而是沉聲對楚嵐說道:“楚給事可是覺得本官方才所言有不妥之處?”
看他一副沉穩(wěn)的樣子,楚嵐不禁有些感慨,不愧是混政治的,泰山崩于眼前依舊面不改色,就算心中狂怒,面上也就不露聲色,讓人看不出自己的真實情緒。
果然還是早點遠離官場這種是非之地比較好,不然就他那點情商和政治道行,什么時候被人陰了都不知道,別到時候被坑得連渣都不剩。
楚嵐深吸了一口氣,而后挺直胸膛,正色道:“恕在下直言,李尚書打從一開始,就未曾有過妥當之言?!?p> 話音剛落,那些力挺李尚書的朝臣便冷聲喝到:
“狂妄!”
“好大的口氣!”
李尚書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說話,然后面無表情地對楚嵐說道:“若楚給事覺得本官所言有不當之處,還請不吝指正?!?p> 聽到這話,楚嵐頓時冷笑一聲,而后指著那陳給事,大聲說道:“這廝方才所言句句不離福王,言行之中盡顯媚態(tài),領著陛下的俸祿,卻為福王壯大聲名,絲毫沒有把陛下放在眼里,如此不忠不義的無恥之徒,李尚書竟覺得他那番言語并無失當之處?”
聞言,即便以李尚書的心境也不由得怔了怔。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愣住了。
絲毫沒有把陛下放在眼里什么的……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福王再過兩個月就滿十歲了,到時候會發(fā)生什么簡直不言而喻,在這種時候,誰會把永初帝放在眼里?
誰敢把永初帝放在眼里?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楚嵐又接著說道:“而且此獠最后還說了一句‘希望福王殿下能早日統(tǒng)領萬民’,敢問李尚書可知其意?”
眾人再次愣了。
這話…確實不太妥當,畢竟現(xiàn)在坐在龍椅上的還是永初帝,君臣情分還沒走到盡頭呢,但是……你這么較真,真的好嗎?
現(xiàn)在誰還不知道福王登極已是大勢所趨,毫無懸念,在這種時候提前向福王表忠心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就算這種話有失妥當,但誰又會為此大動干戈?
要么聽之任之,要么附和其言,和光同塵,這才是明智之舉。
計較這種事根本毫無意義,壓根不會有人拿陳給事怎么樣,頂多笑罵兩句就完事了。
較真起來唯一的作用就是向永初帝表忠,但是在這種時候向永初帝表忠那不是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嗎?
除非真的是永初帝的死忠,不然誰會做這種蠢事?
李尚書皺了皺眉,他裝作沒聽懂的樣子,對楚嵐說道:“恕本官愚鈍,本官實在不知陳給事所言有何失當之處,還請楚給事為本官解惑。”
對于他的反應,楚嵐毫不意外。
也不在意。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義正辭嚴地道:“這世上唯有至高無上的天下共主能夠統(tǒng)御萬民,此獠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豈不是說明他在期盼福王登極么?這等懷有異心的狗賊居然竊據(jù)科官之位,身為永初朝臣,本官豈能容他?!?p> 說著,他又朝前走了幾步,一邊走,一邊莊重地說道:“為保陛下周全,本官今日必誅此獠,以正國法!”
聞言,李尚書卻是突然一個箭步橫在楚嵐身前,將他攔了下來,接著眼神有些微妙地看著他,臉上浮現(xiàn)出意味深長的神色。
他瞇起眼睛,而后頗有些意有所指地道:“看不出來,楚給事竟對陛下如此忠心耿耿,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