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質(zhì)問
傍晚,下了班的楊暉將車停在路邊,打開雙閃開始閉目養(yǎng)神。
十幾分鐘后,副駕駛座的車窗被輕輕敲響,他睜開眼側(cè)頭望去,正好看見吳文濱滿臉笑容地站在窗外沖他招了招手。
「怎么樣,暉哥,打聽到了嗎?」把車門關(guān)好后,吳文濱搓了搓手問道。
楊暉對上他期待的眼神,冷著臉沒有說話。
「怎么了?」吳文濱見狀,有些無辜地問道。
「你為什么騙我?」楊暉目光灼灼地望著他。
「什么意思?我怎么騙你了?」吳文濱不明所以,疑惑的神色更濃了。
定定地看了他幾秒,楊暉冷笑著抓起后座上的文件袋丟到他懷里,「你自己看吧……這不查還不知道,一查沒想到你小子這幾年的經(jīng)歷挺豐富啊!」
吳文濱拿起文件袋,將里面疊放的幾張紙倒出來,粗略地看了幾眼后,平靜地問道:「暉哥,你找人去查我了?」
「別叫我暉哥,我擔(dān)待不起?!箺顣熉犞恼Z氣,心里沒由來地?zé)o名火起,「昨天老子要是知道你他媽是從牢里出來找我的,早就把你一腳踹下車了!」
「你現(xiàn)在在這兒一副『我找人去查你』的口氣,怎么……不高興???」說著楊暉的聲量陡然拔高,「我告訴你,吳文濱!要不是我老板怕我被坑,特意讓人查了一下,我現(xiàn)在還被蒙在鼓里呢!」
聽著戰(zhàn)友充滿怒意的聲音在車?yán)锘厥?,吳文濱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問題,他連忙壓低了聲音,語調(diào)也軟化了不少,「對不起,暉哥,我的錯……你能給我一分鐘,聽我解釋嗎?」
楊暉沒有回答,也沒有再看吳文濱一眼,只是冷冷地望著前窗玻璃哼了一聲。
「暉哥,我知道我隱瞞了一些經(jīng)歷讓你很生氣,但我還是得說,我沒有騙你。」吳文濱將手上這些關(guān)于自己的資料放回文件袋里,輕聲道。
「是,我是坐過牢,但那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你知道當(dāng)初我們退役,我之所以留在漢東沒跟你來香南,是因為小云她不愿意離開漢東,但你不知道的是,后來我在漢東安定下來才偶然間發(fā)現(xiàn),小云在外面有人了,而且早在我還在部隊里就有了?!?p> 聽到這里,楊暉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但依舊沒有把臉轉(zhuǎn)過來。
「原來她一直把我當(dāng)成她的取款機,哪怕我答應(yīng)跟她留在漢東發(fā)展,她也沒有斷掉跟那個男人的聯(lián)系。所以我一時沒忍住,打傷了她的那個相好,就進(jìn)去了?!?p> 「你昨天不是問,我是不是通緝犯嗎?」吳文濱神色平靜地敘述著,「我可沒有騙你,因為我現(xiàn)在是刑滿釋放人員?!?p> 靜靜地聽完這段話后,楊暉的臉色緩和了不少,他慢慢側(cè)過頭來,問道:「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非得走這種路子出國?」
「你老板沒跟你說嗎?」吳文濱聳了聳肩,答道:「小云那個被我打傷的相好姓黃,看著平平無奇,其實家里在漢東勢力不小,當(dāng)初讓我坐牢還不夠,說不管怎么樣必須廢了我?!?p> 邊說他邊將外套脫下來,撩起了貼身的衣物,「去年年底我出來之后,被不止一撥人找過麻煩,清一色的砍刀,這就是那些人留下的?!?p> 順著他的動作,楊暉清晰地看到他肋部有好幾道平均長度二十厘米往上的狹長疤痕,「都是那個姓黃的找的?治安署不管嗎?」
「除了他,我確定我沒有得罪過任何人?!箙俏臑I搖了搖頭,「有治安官給我做過幾次筆錄,但那些人顯然很了解漢東治安署的行事風(fēng)格,他們從來沒有被抓到過。」
「為什么不換個城市呢?既然小……呃,你可以來香南重新開始?!箺顣熇^續(xù)問道。
「呵呵……」吳文濱笑了笑,揚起手里的文件袋示意道:「這些……已經(jīng)寫進(jìn)了我的公民檔案,賽里斯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企業(yè)招人都需要一個東西,叫無犯罪記錄證明。暉哥,認(rèn)真地說,你覺得有多少老板愿意招一個坐過牢的人?你老板愿意嗎?」
楊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我覺得你肯定還想問,即使要出國,我為什么不走正常的渠道,對嗎?」吳文濱繼續(xù)用一種無所謂的語氣說道:「這個理由更簡單,因為我坐過牢,這個星球上你不看地圖能叫得出名字的國家,都不會通過我的簽證?!?p> 「現(xiàn)在我老婆跑了,自己還被人砍了,我沒有怨恨這個社會,只是想換個地方重新開始我的人生,所以我才會來找你,希望你看在那幾年我們睡同一張行軍床的份上能幫幫我,而不是讓你老板查我的戶口,然后來質(zhì)問我是不是通緝犯?!?p> 「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暉哥?」吳文濱的語氣沒什么起伏,聲音也不大,但那些話就像重錘一樣,一記一記地砸在楊暉的心頭,讓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就這樣吧?!箙俏臑I嘆了口氣,拉開車門就要下車。
「等等。」這時,楊暉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回過頭來,吳文濱正好看見一張卡片遞到自己眼前,「提前 24小時打這個號碼,跟對方說你要訂一百斤鮮魚,他問你要什么魚,你說鱖魚,對方會告訴你鱖魚沒有那么多,你問五十斤有沒有,他會說我看看?!?p> 楊暉的聲音很低但很清晰,「如果近幾天有船要走,那人會撥回來告訴你拿魚的時間和地點。記住,必須比他給的時間還要提前兩個小時到,否則你哪怕晚一分鐘船都會開?!?p> 吳文濱接過卡片,掃了一眼上面的號碼,然后抓住楊暉的手緊緊地握了握,「謝謝你,暉哥?!?p> 下車之后,他剛把車門關(guān)上,突然又聽車?yán)锖暗溃骸竻俏臑I!」
透過緩緩搖下來的車窗,楊暉輕聲問道:「船費不便宜,你……還有錢付嗎?」
吳文濱聽到這話,再次露出感激的笑容,「放心吧,暉哥!你幫了我這么多,船費我自己搞定就行了。幫我給嫂子帶個好,以后有機會,我會回來看你的?!?p> 站在路邊望著越野車駛上高架,最后消失在車流中,吳文濱臉上的笑容像是被熨斗熨過一樣瞬間就消失無蹤。
他將楊暉給的卡片舉到眼前,喃喃自語道:「總算把船搞定了,虧得老子演戲演了這么久?!?p> 緊接著他掏出手機,點亮屏幕后滑動了幾下進(jìn)入相冊,「接下來,就該考慮錢的問題了。」
隨著他拇指輕點,一張照片占滿了手機的屏幕。
如果楊暉還在這里,一定能認(rèn)出來,照片上那個穿著拉鏈?zhǔn)椒里L(fēng)運動服跑步的男人,正是他上午見過的老板呂坤。
「暉哥,雖然我沒錢付船費,但是你老板有啊……」將卡片塞進(jìn)口袋里,吳文濱對屏幕上的呂坤比了個槍擊的手勢,眼神冷漠得像是換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