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紫陽闖了一個紅燈,紅色的奔馳突然剎住,尷尬的停在十字路口上,一個執(zhí)勤的交警走到她的車前,敬了一個禮,然后示意她往前停在路邊。
“你好,女士,請下車,麻煩出示一下駕駛證和行車證!”
她解開安全帶,緊張又焦急的在車上翻找,然后走下駕駛室,伸手遞給交警,交警看了看還給了她,讓她自己去網(wǎng)上交罰款。
她聽著交警在跟她說著話,但她都沒聽見,她有些不敢開車了,就那么停在路邊,她覺得自己需要冷靜冷靜。
孟海洋已經(jīng)失蹤了一個多星期了,電話起初是沒有人接,后來就關(guān)機(jī)了。
這幾天一直有人給她打電話,發(fā)短信,都說是孟海洋的債主,讓她老公還錢。
最近這一個月左右她的身體一直都不舒服,說不出的難受,孟海洋的失蹤讓她精神上緊張焦慮,雙重打擊馬上就要摧毀她,她時刻感覺自己要死了!
她也很奇怪以前那個沒心沒肺的裴紫陽到底去哪了?她想了想她的變化以及孟海洋的變化,貌似都是從五年前開始的。
裴紫陽和孟海洋結(jié)婚七年一直都是租房子住,連一張像樣的床都沒有,一張掉色的又破又舊的沙發(fā)床兩個人睡了五年。
孟海洋的父親去世的早,母親在農(nóng)村,沒有養(yǎng)老保險,年齡大了也不能在種地,姐姐已經(jīng)出嫁但也沒錢養(yǎng)活。
孟海洋的工資收入幾乎全部郵寄給母親,兩個人的生活開銷全靠裴紫陽一個人的工資,房租加生活開銷,兩個人過得緊緊巴巴的,一點(diǎn)存款都沒有,更別提買房了。
結(jié)婚以后兩個人很少回家,裴紫陽之所以閃婚就是想趕緊逃離她的家,想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很清靜的家!
記得那一天是父親的生日,她很不情愿的回了父母家,孟海洋說加班,她知道他壓根就不想去。
她買了些海鮮禮盒和水果,給父親拿了一個新手機(jī),是孟海洋在年會上中的二等獎。
她父母家樓下有一個福利彩票店,她和孟海洋唯一的共同愛好就是買彩票,兩個人的共同夢想就是一夜暴富,她隨機(jī)打了一個號打了五注就揣兜里了。
“爸,生日快樂!”她一進(jìn)門就看見父親。
“謝謝我大閨女,咋總也不來?海洋呢?”
“海洋臨時要求加班,他不是提小組長了嗎?加班比較積極,他說了過幾天下來看你!”
“忙點(diǎn)好,忙點(diǎn)好!”
她走進(jìn)去,看見她弟弟裴紫亮癱坐在沙發(fā)上刷著短視頻,聲音大的都要蓋過電視里的非誠勿擾配樂了。
“姐,來啦!”她弟弟頭也沒抬。
“嗯?!彼褨|西放好,洗完手坐在沙發(fā)上,等著開飯。
她媽扎著圍裙,端著菜從廚房氣沖沖走出來,往桌子上一摔。
她知道她母親就要開始表演了。
“誒呦喂,大陽!你還記得自己有父母有弟弟???還知道回家???
你說你腦袋是不是有病????讓驢踢了還是讓門擠了?我怎么生出來你這么個大傻子?
哎,你們就那么不待見我嗎?連家都不回了?這不是你爸過生日,我連你毛都看不著吧?
孟海洋呢?他咋不來呢?沒臉來吧?
他不光沒有臉,他沒房子沒車子沒票子,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走了狗屎運(yùn)娶了個傻媳婦。
我要是他我就直接跳樓,他這媳婦娶的這個容易啊,一毛沒花,大胖媳婦抱回家。
大陽,你說你是不是傻??。俊?p> “誒呀,說幾句得了!干啥啊?大陽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父親打著圓場。
“你他媽閉嘴,大陽這個傻樣就隨了你了!人家找個對象都打著燈籠睜大雙眼,你閨女是真瞎。
我他媽的累死累活的,省吃儉用炸鍋賣鐵的,給她拿了十萬塊錢找了個體面的工作。
你說她啥樣找不著?。繘]房子沒車沒彩禮就算了,好歹有一個長相也行啊?
那孟海洋長了得跟那個骷髏似的,小個兒不高還羅鍋,頭發(fā)比你還少。
孟海洋跟你站一起,你都得給他喊大哥!”
裴紫亮沒憋住噗嗤一聲笑在沙發(fā)上,手機(jī)還砸臉上了,又一頓狂笑!
裴紫陽轉(zhuǎn)過去看著弟弟笑,瞪著眼睛踹了他一腳,沒知聲。
“笑你媽笑,你個小崽子,你吃不吃飯?你吃不吃?
我他媽倒了八輩子血霉了,我怎么生出你們兩個窩囊廢!你姐好歹有個對象呢,你呢?裴紫亮!
你個單身狗,人樓下張老太太養(yǎng)的那只泰迪,都睡了好幾個小母狗了。
你他媽連只狗都不如!叫你單身狗都侮辱狗!”
“媽,媽,你辛苦,做一桌子菜,坐下歇會兒,吃口飯!”
裴母眼睛一瞪吃了幾口飯,她也隨意扒拉幾口飯,心想第一場表演暫告一段落,緊接著第二場就要開始了。
“大陽,孟海洋打算啥時買房子?還生不生孩子了???你都多大了?35了?高齡了?那得擔(dān)多大風(fēng)險啊?
我怎么就想不通呢?我,那孟海洋長那個樣,你看上他啥了?房子車子沒有,彩禮也沒有。
我也不是圖他個彩禮,可連個婚禮都沒給你,甚至連個婚紗照都沒有,我這些年隨出去的份子錢都好幾萬了,我啥時候能往回收收?
大陽啊!你媽我都多大了,你再不生孩子,我都帶不動了啊!
房子先不買也行,先把孩子生了行嗎?你之前不也懷過嗎?
???我說你眼睛瞎了吧,你還不愿意,你說你結(jié)那么快的婚干啥?
窮的叮當(dāng)響還學(xué)人閃婚,你咋不學(xué)人傍大款呢你?
我他媽的真是上輩子造孽生出你這么個大傻子!”
“媽,媽,你去給我盛口飯去!”她弟朝裴母臉上舉著碗。
“你他媽沒手還是沒腳,啥也不是!”她媽不情不愿的,站起來拿著碗走進(jìn)廚房。
“姐,你吃完沒?吃完趕緊回家吧!”
“大閨女回去吧!”她爸說。
“爸,那我走了,那手機(jī)海洋孝敬你的,讓小亮給你裝一下,生日快樂,老爸!”
她邊說邊換鞋,馬上將她媽的罵聲關(guān)在了門里,跑下了樓!
交警用手敲了敲紅色奔馳車的車窗玻璃,裴紫陽打開車窗對交警笑了笑。
“女士,你怎么樣?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用不用送你去醫(yī)院?”
“我沒事的,謝謝了,我馬上就走了!”
“你要是不舒服得說啊,你這樣開車上路可是很危險的!”
“好,我真的沒事!”
裴紫陽開著車進(jìn)入了甜馨小區(qū)地下停車場,她熄火待在車上,手機(jī)放在副駕駛,不停的振動著,她也懶得看。
她把車座放下躺平,想著孟海洋到底去了哪里?她剛才去查了所有的銀行賬戶,賬戶里應(yīng)該還有一千多萬的,現(xiàn)在余額全是零,她現(xiàn)在一分錢也沒有了,她感覺天都要塌了。
裴紫陽突然覺得自己的紅色奔馳開始冒著火,她被火烤的滿臉通紅,渾身都在發(fā)熱,衣服著火了,頭發(fā)也冒煙了,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熟了。
她整個人飄了起來,飄在車頂上,她的靈魂出了竅,她飄著飄著,飄到曾經(jīng)和孟海洋租的房子里,她看見五年前的自己和孟海洋拿著一堆彩票,坐在一個掉色的橘黃色破舊沙發(fā)床上看著電視,等待開獎。
孟海洋穿著一件背后都是破洞,已經(jīng)洗的發(fā)黃的跨欄背心,和一條松松垮垮的大褲衩子,坐在沙發(fā)床上翹著二郎腿,右手拿著一根鉛筆,盯著電視。
她自己穿著一件已經(jīng)洗的起球的吊帶坐在沙發(fā)床上,懷里抱著半個西瓜,右手拿著一個勺子在挖西瓜,聽著電視機(jī)里的開獎聲音。
第一個中獎號碼開出來的時候,孟海洋用鉛筆在粉紅色的彩票紙上打了一個勾。
第二個中獎號碼開出來,孟海洋又在上面打了一個勾。
接著是第三個號碼,他放下了翹起來的二郎腿在彩票上打了一個勾。
當(dāng)電視里的主持人說著第四個中獎號碼的時候,孟海洋站了起來,一動不動,喊了一聲:“我操!”
她看著自己放下手里的西瓜,拿著一張彩票看著,電視上開出了第五個中獎號碼,她也跟著孟海洋喊了一聲:“我操!”
接著是第六個號碼開出來,兩個人已經(jīng)激動的抱在一起吶喊著:“啊……”
兩個人抱著彼此,屏住呼吸,看著電視上的最后一個球落了下來。
一夜暴富。
五千萬就這樣準(zhǔn)確的砸在了他們的頭上,兩個人抱著哭了一宿,也笑了一宿,想象著要怎么花這么一大筆錢!
第二天兩個人先去了各自的公司提交了辭職報告,然后一起去領(lǐng)了五千萬,一堆人跟在他們身后,采訪拍照。
飄在天上靈魂出竅的裴紫陽,看著曾經(jīng)的自己和孟海洋去領(lǐng)了支票,然后去了長興銀行,他們坐在VIP貴賓室,一個姓邱的經(jīng)理接待了他們,給他們端了茶水,遞了糖果,滿臉的羨慕和諂媚。
裴紫陽突然感覺到一股強(qiáng)大的吸力,把飄在天上的靈魂吸回了肉身,她想睜開眼睛,但她怎么也睜不開,她聽見了叫喊聲,但聽不清喊的是什么,她感覺自己雙腳還在空中,因?yàn)樗]有走路,但卻在移動。
她問到一股濃濃的煙味,然后她感覺自己砰的一下落在了什么東西上面,她還在移動著。
她聞到了雙氧水的味道,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醫(yī)院的味道。
她覺得好累,好沉,可能她自己真的已經(jīng)死了,是先上了天堂,緊接著墜落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