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吃人才算開葷
大船反而隨著河水的波涌猛烈晃動起來,船艙內(nèi)外傳出陣陣更加驚恐的叫聲。
不知是艙里的人終于妥協(xié),還是顧不得驅(qū)趕往艙里躲的人群,甲板上的人似乎都找到藏身之地。空空蕩蕩的甲板上到處是丟棄的東西。雨傘,包裹,食盒,甚至還有讀書人的書簍。不出意外,最多是鞋。方頭鞋,船形鞋,布鞋,繡花鞋……
但不多時,水柱又從水里升了起來。
苦不憶此時已經(jīng)飛身站上船樓頂上,拔出手中長劍,往水柱一指。
“可以了,吃了這二十幾頭牛馬豬羊了。”
“可以什么呀,我還沒吃到一個人呢?!?p> 隨著甕聲甕氣的說話聲,水柱落了下來,露出一個巨大的烏**。說話的時候張開嘴來,隱約可見被嚼碎后還沒咽下去的模糊牛馬殘肢。
“娘呀——”看到露出河面的烏**,人們開始喊爹叫娘。而更多的人則被嚇得叫不出聲來了。
“那可不行,有我大成國鎮(zhèn)安寺的鎮(zhèn)安衛(wèi)在這條船上,豈能讓你吃人?!?p> “鎮(zhèn)安寺的鎮(zhèn)安衛(wèi),在這條船上?”
龜怪定住身休,看到了持劍站在樓船頂上的苦不憶,露出驚愕的表情,“你真是鎮(zhèn)安衛(wèi)啊。這條船上有幾百個人,我就吃……十個?!?p> “我說了不行。”
“五個?”
“不行?!?p> “那就……吃一個開開葷。助我修行?!?p> 既然成怪,也講修行。
在龜怪看來,吃牛羊豬馬都是素。只有吃人,才算是開葷。開葷方能開啟智修。吃一個人,已經(jīng)是他的最低要求了。
“一個也不行。大成國鎮(zhèn)安衛(wèi)在船上,讓你開葷吃人,我如何向我大成國皇帝交待?!?p> “就算你人族皇帝在此,我出洞一次,也不至于不讓我開這個葷。你也太沒有人性了?!饼敼值穆曇袈犉饋?,好像還帶著幾分委屈。
龜怪食量太大,大部分時間在洞穴內(nèi)修行。
“我沒有人性?”苦不憶被氣笑了,“我讓你吃我族人,那就是我的族人要說我沒有人性了?!?p> “這也倒是啊。”
沒想到,龜怪自己也笑了。
“我記得你,你是姚鎮(zhèn)安衛(wèi)。我都睡了好幾覺了,你怎么一點也沒老。還越來越好看了。你是不是已經(jīng)修成仙體了啊。嘖嘖。還是做人好啊?!?p> 龜怪一臉的羨慕。小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物界萬物都可修行。人為物界靈長。就要先修得人形后,再修仙身。
“你說的姚鎮(zhèn)安衛(wèi),她現(xiàn)在是我鎮(zhèn)安寺的鎮(zhèn)安使大人了。我只是姚左使手下一個鎮(zhèn)安衛(wèi)?!?p> “原來你不是她。你這么年輕,就成了鎮(zhèn)安寺的鎮(zhèn)安衛(wèi)了?鎮(zhèn)安寺能有幾個鎮(zhèn)安衛(wèi)???”
碰到鎮(zhèn)安衛(wèi),于龜怪而言,是壞運氣,又追問了一句,“你真是鎮(zhèn)安衛(wèi)?”
“這是本衛(wèi)腰牌?!笨嗖粦浾f著,伸手往腰上摸去。
“咦”了一聲。這才想起來,腰牌給了小土兒后,居然忘了要回來。小土兒小壞蛋,肯定是覺得太風光了。苦不憶不開口,她也就樂得不還。還想下船后再風光風光。
“你沒有鎮(zhèn)安衛(wèi)的腰牌?”龜妖奇怪道,“你是不是在嚇我啊?!?p> “我……”沒有摸到腰牌,苦不憶露出一絲慌亂,“我的腰牌就在艙里。”
“嘿嘿,我還沒見過腰牌不在身上的鎮(zhèn)安衛(wèi)呢?!饼敼终f著,眨了眨小眼睛。
鎮(zhèn)安寺對這種河怪的定名是龜蛇獸怪。
頭像龜,頸像蛇,但身子卻是獸身,又背著一個龜甲。以此區(qū)分龜怪,龜蛇怪,龜蛇獸怪。
穎河太大。寬數(shù)十里,長數(shù)千里的水域水怪遠不止上述幾種。
龜蛇獸怪的脖子很長,身子仍然沒在水中,但頭的高度已經(jīng)與船樓等高。相較而言,頭就顯得很小,眼睛就更小了。兩只藍幽幽的眼珠,深深陷地陷在眼窩里。
“你別亂來,”苦不憶說道,“我這就取來給你看?!?p> 龜蛇獸怪沒有說話。他根本就不相信,一個鎮(zhèn)安衛(wèi)的腰牌會不帶在身上。
“忽隆”一陣悶響,龜蛇獸怪身子往下沉了一沉。只是左右擺動了兩下,水面陡然升起一道數(shù)丈高的水墻,很快漫卷過來。
大船隨著水墻的到來,差點側翻。隨后是一陣驚濤駭浪,船在水面上,就像一只紙折的玩具船,激烈晃動起來。
那些自以為找到藏身處的人紛紛被撞了出來,驚叫連連。在甲板上連滾帶爬。
“刷!”
一道銀白色的劍光從苦不憶劍尖發(fā)出。苦不憶飛身而起,圍著龜蛇獸怪轉了一圈后,手中劍光形成一個光圈。套在龜蛇獸怪伸出水面的脖子上。
苦不憶回到船樓頂上,同時叫道:
“小土兒,不想死就把腰牌給我?!?p> 小土兒和湯單處于最上層的船樓上,大船搖動,樓越高,晃動得越是厲害。兩個人在艙里跌跌撞撞,摔倒在地后,又隨著大船晃動在艙里滾來滾去。頭和身子不斷撞在桌角和椅腳上,腦袋外面七凸八凹,里面一團漿糊。
聽到苦不憶的叫聲,小土兒抖抖索索從懷中摸出腰牌。爬到苦不憶飛身而出的船窗下,站起來往外看了一眼。
“媽呀?!币宦暪纸校瑖樀每s回頭來。一陣瑟瑟發(fā)抖。
河面上,龜蛇獸怪往下沉的時候,苦于被苦不憶的光圈困住,回不到河里。于是干脆將身子都抬了起來,身子上半部分也露出水面。
是一個巨大的獸身,龜甲下,外皮皺折累累,層層疊疊,像是牛百葉。過于巨大而讓人惡心。兩只細小的眼睛惡狠狠向船上看來。
看到龜蛇獸怪露出身子,苦不憶臉色一緊。離得如此之近,這怪物不要說撞船,此時就是身子猛然沒入水中,所形成的旋渦也足讓大船傾覆。
這也是苦不憶為難之處。手中的劍光,收回來制不住他,制住了他卻又不能殺他??嗖粦浛吹贸鰜?,龜蛇獸怪這是做了同歸于盡的準備。
“小土兒,腰牌——”
苦不憶又叫了一聲。聲音顯得有些惶急。斬妖降怪無數(shù),還沒有陷入過這種進退維谷的境地。
“腰……腰牌在哪?”
聽得苦不憶喊聲急促,湯單連滾帶爬。好在船上的桌椅都是固定的,得以掰著桌椅腳,來到小土兒身邊。
小土兒伸出手來,手中空空如也,臉上露出羞愧的神色。剛才嚇得一個哆嗦,手一抖,腰牌掉到不知哪里了。
河面上,氣氛也越加緊張。
隨著龜蛇獸怪的身子上升,劍光已經(jīng)切進了龜蛇獸怪的厚皮。
看到苦不憶與龜怪纏斗。站在甲板的漕兵紛紛將手中長戈當成投槍向龜怪投去。
投槍大部分沒能投出那么遠,少有一兩支碰到了龜怪身上的甲殼上,如針落磐石。被彈落水中。由此可見,苦不憶劍尖發(fā)出的劍光,有多銳利。
但漕兵們這樣做,不僅幫不了苦不憶,反而激怒了龜蛇怪。他從水中揚起了一只前腳,卻是一只巨大的五趾獸爪。五只如鉤的腳爪泛著黑鐵般的光芒。
不難想像,這一爪要是拍將下來,大船必將被搗成無數(shù)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