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殺陳五的人
正在湯單后悔莫及之時,一個聲音憑空傳來。
“喊那么大聲,嚇鬼么?”
聽得出,這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平靜中還帶著一點揶揄。又或一點兒嬌嗔,
湯單一楞。除了小土兒,整個大牢里似乎并不曾關得有女囚犯。
正在驚疑,剛才消失了的畫面重新重現(xiàn)。湯單仍然是正對著陳五。
原來,是這女子與陳五說話。
陳五聽出是一個女子,臉上露出驚異和困惑的表情。
湯單剛才的視角是隨陳五進了堂屋的?,F(xiàn)在,雖然仍是正面對著陳五,但距離發(fā)生了改變,變成了從門外往里看。且他的前面出現(xiàn)了另一個人。
這個人正是站在門前,把影子投到屋里的人。
湯單只能看到此人的后背。
但即便是從后面看,也能從穿戴與身形看得出來,這位憊夜登門的不速之客是一個身材極為勻稱的年輕女子。
一個年輕女子大半夜的前來殺斬妖師陳五。如果不是倒放的話,湯單一定會為她捏一把汗。事實上,湯單的手心也已經(jīng)濕漉漉的了。
“你……你是誰?你想干什么?”
女子臉上蒙著面紗。陳五看不出來者是誰,雖然臉上的表情放松了一些。但仍保持著相應的警惕。問話的同時,橫刀于胸前。
“原來你已經(jīng)知道有今日啊?!?p> 看到陳五亮出手中的刀,女子說罷,發(fā)出一陣清脆如葡萄般的笑聲。
此時夜深人靜,女子笑聲聽在耳里。湯單不由得心房一顫。
這女子前來取斬妖師的性命,卻能笑得如此嬌俏甜美。倘若她非為取人性命而來,這樣笑聲……誰又能抵擋得住。
“哼哼。”陳五還以一聲冷笑。
白天聽了妖道說他就要死了的話。他不是全信,但也不是一點也不信。這才在院子里等到很晚。
一生中殺人斬妖無數(shù)。結下不少生死仇家。想要取他性命的,非止一個。
但等了近一天了。始終不見什么動靜后,于是在懷里暗藏了一把刀進屋。且故意虛掩了堂屋的門。
若真有仇家上門,躲是躲不掉的。
陳五亮出的這把刀,才是刀架上空出來的那把。白天斷了的那把斬妖刀,是衙門專用的。
“說吧,你自己死,還是我動手。”女子問道。
“你這是來找死。”
陳五不懼,手中刀掄了一掄。擺了個架子。
地方衙門的斬妖師多半由衙役兼任。挑選斬妖師并不容易。膽子得比別人大,身子比別人壯實,還得有血性。當然了,功夫也得比別人好。
看到陳五掄刀。年輕女子也從背上抽出一把長劍。仍是站立不動,只是將劍指向陳五,連點了兩點。
陳五“撲”地跪了下來。
看樣子,似乎是陳五的腿上中劍了?
因為視線正好被年輕女子擋住了半截。湯單不是看得很清楚。
湯單有點奇怪。從距離上推測,女子和陳五之間有數(shù)米遠的距離。女子不移動身子的話,手中劍顯然是夠不到陳五的。那就是以劍光了?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看到陳五跪地,女子這才摘下了面紗。
“你?是你?你……沒死?”陳五的表情因驚駭而扭曲,“不,不對。十二年前,我親手砍……
“住口。你認錯人了。”年輕女子打斷了陳五。說話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顯是不想再提及十二年前之事。
“錯……錯不了,就是你。你是………”
因為恐懼,陳五的聲音變得沙啞。聽去更像聲嘶力竭的哀鳴。
不等陳五說出女子是誰,年輕女子手中長劍一揮。
這一回出劍的幅度大,位置也高,湯單看得真切了些。隨著一道劍光閃過,陳五的頭忽地跳了起來,頸部血柱噴涌。
更令湯單驚異的是,那顆跳起的頭顱隨血柱升高,離斷頸二尺有余。竟然張大嘴,圓睜雙眼,把最后那句沒能說完的話完整地說了出來:
“你是妖魅?!?p> 年輕女子也楞了一楞。
“難怪做了斬妖師。還能有這口氣?!?p> 女子說完這話,重新拉起面紗,這才轉過身來。向前走了兩步后縱身一躍。竟是頭下腳上一個斛斗翻上了屋頂。
院子里,月光盈盈。
湯單看得清楚。這是一個自下而上的空中三百六十度后空翻。女子身材曼妙,動作輕盈。身上裙裾翩翩如蝶。
“好漂亮的身……手?!睖珕胃袊@道。
年輕女子好像聽得有人說話。張目四下里看去。
果然見有兩個人跑進院子后,略略張望。又徑直進了堂屋。
此二人一人穿著衙役的公服。而另一個則還是個孩子。應該是白天那個端狗血的少年,斬妖師的徒弟。
奇怪的是,年輕女子根本沒有去留意奔進院子里的這兩個人,仍在茫然四顧。
忽然,年輕女子目光直視過來,隨即,隔空一劍刺來。湯單下意識身子往后躲。后腦勺重重撞在墻上。
腦海撞出一片雪花點閃爍,又忽地一下,就什么也沒有了。
她是不是也看見我了?
想到女子殺人手段兇狠果斷,武功極其高強。湯單不由有些后怕起來。
摸著后腦勺再又一想,這是半個多時辰前發(fā)生的事了。剛才看到的,不過是“回放”而已。又才定下心來。
可惜的是,女子一直遮著面紗,沒有看到她的臉。
想到這里,腦袋跳出一個疑問。
陳五進了堂屋之后,湯單的視線是跟著陳五進了堂屋的。盡管光線很暗,也還能隱約看出屋里的陳設。
但是,當那個女子出現(xiàn)之后,湯單的視角就變了。始終是站在女子身后。
這是有意不讓看到女子的臉。
循此思路想了一想,跑進院子的兩人也同樣沒看到他們的臉。而是憑身上的公服和印象知道分別是衙役和少年。
整個過程,能看清楚面目的人,只有陳五。
看來,畫面上能看到的,就只能是《檢魂索引》上出現(xiàn)人名的人。
好在目睹了整個殺人過程,更重要的是聽到了陳五和年輕女子的全部對話。如果縣衙存有陳五歷年斬妖的檔案,以此為線索,也是可以推論出殺陳五的人是什么人。
年輕女子是為復仇而來,如能抓到真兇,助官府破了此案,豈不證明“于本衛(wèi)有大用”。
“獄官,獄官?!睖珕谓械?。
“先……先生,何……何事呼喚小……小的?”獄卒并沒有走遠,仍然站在廊道口。
“去,速去稟報鎮(zhèn)安衛(wèi)苦大人,知縣大人。我知道陳五是被誰殺死了的。還有,張公子又是怎么死的了。”
獄卒被嚇了一跳。
“這個……小的也是被鎖在牢里。牢門兩把鎖,小的也出不去?!?p> 獄卒沒有說謊。
大成國縣衙的大牢,若死牢囚有犯人。則晚上有兩人值守。一人被鎖在牢內,一人在牢外。
牢門上了兩把鎖,兩人分別持有開兩把鎖的鑰匙。若非兩人同在。則牢門里的這個出不去。牢門外的那個也進不來。
先前,湯單叫獄卒的時候,獄卒沒有回話。正是看看時辰差不多了,特意跑到牢門口打聽。
但牢門外的值守獄卒只說了陳五被砍下了腦袋。怎么被砍的,又是被誰砍下來的。沒有人知道。
“你出不去?那你怎么知道陳五死了的?”湯單問道。
“牢門外……還有個弟兄。”
“那你讓他替你傳話?!?p> “這……先生。再過兩個多時辰,天也就亮了。先生不如……”
天亮了,自己也就換班了。老子惹不起你,躲也躲不起嗎?
“你可記得你送晚飯來時,我說過什么話嗎?”
“什么……話?”
“我說,我沒看你的相?!?p> “是是,先生說過。小的多謝先生了?!?p> “但我也有說過,我見過你的臉了?!鳖D了頓,湯單接著說道,“你額頭上有一印痕,倒不是很明顯。但你的眼神里……”
事關保命,湯單使出殺手锏。
“先生,先生,別,別呀,”獄卒差點沒尿出來,“小……小的這就去,給……給先生傳……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