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虛實
相較于方才在教室里的匆匆一瞥，芙洛博雅此時的神情顯得自然了許多，雖然嘴上說著請求，但那明媚而率性的笑容與今早別無二致。
正因如此，她當時在教室里的表情就更加值得玩味了。
“當然，有什么我能幫忙的？”杜尚撓撓頭問道。
芙洛博雅沒有立刻回答。
這時候，維托走到芙洛博雅身后，刻意放慢嘴型，無聲地對杜尚說道：“我、們、先、走、了?！?p> 杜尚朝他微微點頭，維托招呼露易斯和葉蓮娜一起，“那待會見，學長?！甭兑姿瓜蚨派懈鎰e，跟著維托先行離開。
與此同時——
“維妮你也先過去吧，這事一時說不清楚，我以后再跟你解釋?！避铰宀┭乓廊槐３种萃械氖謩荩贿^這次朝向了維羅妮卡。
維羅妮卡盯著她，她將合十的雙手舉高。
“我知道了。”維羅妮卡最后嘆了口氣道，“那我先走了。”
“謝了?！避铰宀┭判χf。
眾人走后，芙洛博雅扭頭對杜尚道了聲：“跟我來?！?p> 一個傳送門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她旁邊。
杜尚跟在她身后。
“有一件事是我的疏漏，關(guān)于劇本，我應(yīng)該在你們過橋前先看一遍的，但我當時沒把它當一回事，所以只好現(xiàn)在重新征得你的同意?！?p> 她跨越傳送門，站在了傳送門后的房間里，回過身對杜尚道。
杜尚小心翼翼地跨越傳送門，過程中打起十二分精神，時刻注意著傳送門的邊緣和自己四肢的距離。
作為學生的巫師常常談?wù)摳唠A巫術(shù)，其中一部分是出于憧憬，另一部分是出于畏懼。
杜尚就經(jīng)常聽說一些冒失的巫師穿越傳送門時，因為不小心觸碰到邊緣而不得不去為木匠增加業(yè)績的慘訊。
當傳送門在他身后關(guān)閉時，他才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征得同意這種話還請不要說了，您為劇組在傳習庭內(nèi)的活動擔責，當然有權(quán)看劇本，是我考慮不周沒有及時把劇本交給您?！?p> 這次的傳送門并未通向芙洛博雅的辦公室，而是類似雜物間的地方，四面無窗，只有幾盞蠟燭提供有限的光亮。
房間中，芙洛博雅神色如常地說：“對我的學生或者新兵蛋子們，我通常會教導他們說，適度的謹慎對巫師有用，但謹慎過頭就會失去放手一搏的魄力?！?p> “我會謹記這句話的?！倍派胁恢每煞竦卣f。
芙洛博雅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幾眼，后退幾步，靠坐在雜物堆里的一張書桌上，“既然我當時沒有要求看你們的劇本，那這件事就不算在準許你們進傳習庭的條件里，所以，你現(xiàn)在就算拒絕我也沒關(guān)系?！?p> 她給杜尚的印象一直都是不拘小節(jié)的，現(xiàn)在卻突然認起了死理，這讓杜尚有些詫異，他搖頭道：“當然不會拒絕，您想看隨時都可以?！?p> 然而新的疑問隨之產(chǎn)生——
是什么因素導致芙洛博雅覺得自己不得不看一遍劇本了？
總不是為了欣賞吧？如果真是那樣，也不會是現(xiàn)在這種口吻了……
遺憾的是，芙洛博雅顯然不打算為杜尚的疑惑作答，她馬不停蹄地說：“謝謝，那么接下來是另一件事?！?p> 杜尚勉強點點頭，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或許你那里還有多余的記錄影像的機器？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想要一臺，作為交換，在你們的社團活動上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都可以來找我?！?p> 一位灰袍巫師說出“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都可以來找我”，拋開她為什么想要攝影機不談，光看這個條件確實很有吸引力。
即使如此，杜尚還是試探性地問道：“您打算用攝影機做什么？”
“我突然對你口中的‘電影’產(chǎn)生了難以抑制的興趣?！避铰宀┭判χf。
對她的話，杜尚是一個字都不信。
“……明白了，但我這里也沒有多余的機器?！?p> 芙洛博雅點點頭，并未露出任何失望或意外的表情。
她似乎對這個回答早有預(yù)料，問這個問題只是為了以防萬一。
“不過設(shè)計圖紙還是有的……”
“圖紙就不必了，當年我的煉金課就沒及格過，現(xiàn)在估計連七大行星對應(yīng)哪七種金屬都答不對。”她語氣戲謔地自嘲道，阻止了杜尚繼續(xù)說下去。
該說如此年輕的灰袍，如果不極度偏科反而奇怪嗎？
總之，杜尚對這一事實并不感到很意外。
“您可以雇別人來做，攝影機的原理并不復雜，原創(chuàng)術(shù)式很少，大多是將現(xiàn)有的法術(shù)排列組合?！倍派姓f道，言外之意是雇人來做也花不了多少成本。
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是想促成合作的，首先他壓根沒想過壟斷攝影機的技術(shù)，既不想也做不到。
其次，芙洛博雅的許諾應(yīng)該能給劇組大開方便之門。
“嗯，好主意，不知道我面前的先生有沒有意向呢？”
杜尚下意識看了看房間的角落，隨后覺得自己很蠢。
“我？呃，好吧，也不是不行。”
“噗，別急，我的話還沒說完?！避铰宀┭疟镄Φ溃皺C器造好后，你可以先把它留下來拍你的電影，等電影拍完的時候再給我?！?p> 沒給杜尚反應(yīng)的時間，她接著說：“你的電影里，畫面時不時會從一個位置突然跳到另外一個位置，但是攝影機明明一次只能在一個方位拍攝，所以我當時看到還被嚇了一跳，
之后才想明白，應(yīng)該是把攝影機移動到不同位置，分多次進行拍攝，再把所得的片段拼接到一起，如果我猜的沒錯，那有多臺攝影機同時工作的話，就可以減少移動次數(shù)，提高拍攝效率了，是這樣沒錯吧？”
如果只是看了一遍就得出以上結(jié)論，那確實是可怕的洞察力……杜尚點頭予以贊同。
盡量將注意力從天才的光環(huán)上挪開，此時最令他疑惑的是芙洛博雅何以這么幫自己？
芙洛博雅這次沒有無視他的困惑，她偏了偏腦袋，讓側(cè)發(fā)如流蘇般垂下，直截了當?shù)亟忉尩溃骸澳憔彤斒且环N投資吧?！?p> “投資……嗎？”
“沒錯，我覺得你很有潛力，以后能為巫師界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
不是為你，而是為巫師界嗎？
杜尚頗為茫然地看著她，困惑于話題怎么突然拔高到了這種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