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倏忽,恍然又是一個月。
最近洛陽的天越來越冷了。
眼看著年關(guān)將至,大街小巷都喜氣洋洋。
謝令初期間去了宣寧候府兩次,只是并未見到韓孟節(jié)。
只有管家笑瞇瞇地,每次見面都不忘傳達(dá)一次韓孟節(jié)要娶她的想法。
謝令初從馬車上跳下來,透過冪籬,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
蘇言善將填了火炭的暖手爐捧給她:“姑娘,天冷?!?p> 謝令初擺了擺手:“麻煩?!?p>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府門,大大的陳府二字掛在最頂端。
“走吧。”她道。
……
……
這是謝令初最后一次來陳府。
如今陳正岳能走能動,已不再需要她的治療了。
謝令初花了三個月,總算將這個老人拉回了正常生活。
如今陳府人見謝令初都格外尊敬,喚她一句“恩人”。
只有陳正岳每次聽到都?xì)獾么岛拥裳?,恨自己不能?dāng)面將謝令初的偽裝戳穿。
蘇言善照例將門關(guān)上,隔絕了屋內(nèi)與屋外。
陳正岳正襟危坐。
謝令初則悠然自得整理著自己的藥箱,邊道:“陳大人不必?fù)?dān)心,今日沒有針灸?!?p> 她看向陳正岳,笑笑道:“您病已大好了,今日來只是再給您最后診察一下身體?!?p> 順便開幾副補(bǔ)藥給他,讓他這之后不要再動不動就氣急攻心到中風(fēng)。
畢竟大夫很忙的。
尤其還是像她這種全能的大夫。
陳正岳哦了聲,意外沒有與她嗆聲。
要知道平日里謝令初無論說什么他都是會諷刺一句的。
謝令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陳正岳依舊是沒吭聲。
謝令初聳聳肩,很快將其拋之腦后,拿出診病的工具。
她將陳正岳從頭到腳查了一圈,將東西收起,看著陳正岳,有些無奈:“看起來您最近還是沒有聽我的話,多出去走動?!?p> 陳正岳哼道:“我又不像謝清那老頭那么閑,我要讀書,沒時間走動?!?p> 多走動?那他成什么了?
他可是個德高望重的老學(xué)究。
當(dāng)然要坐著不動。
她看過誰家老學(xué)究天天人前亂竄的?
謝令初微笑中透著威脅:“您最好還是收起這種想法,不然不出半年,你兒媳還要求著我過來給您診病。”
陳正岳瞪她一眼:“可真是牙尖嘴利!”
謝令初不與他計較,整理著自己的藥箱。
“一會兒開兩副補(bǔ)藥給您,早晚各一頓,且先吃吃看?!?p> “您若不想再見到我,那就認(rèn)真吃。認(rèn)真吃藥的話說不定暫時咱們真不用見了?!?p> 她半開玩笑,神情輕松。
“沒有?!标愓赖吐曕洁炝艘痪洹?p> “也不是真的那么煩你。”他道。
這話令謝令初足足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陳正岳這是在跟自己示好。
她失笑:“您若想見謝令初,可以隨時去謝府。可這楚墨,我看您還是別再見了比較好?!?p> 陳正岳別過臉。
說什么屁話,先前他替兒子求情的時候,狠話可都放出去了。
哪兒還有什么顏面再去謝府。
“只是有件事,還是同你說了比較好?!标愓莱聊税肷?,還是開口道。
“正好,晚輩也有件事要問您?!敝x令初開口:“您先說?!?p> 陳正岳咳了咳:“我要說的事,其實(shí)與你無關(guān)。”
“之所以告訴你,是為了讓你傳個話給你爹?!?p> 他道:“你告訴他,仕誠之事,是我們陳家不好。”
“我先前不愿承認(rèn),但不代表我贊同這件事?!?p> “如今想想,謝衍他大抵隱瞞得也很累,便由我講出來,解脫他這份痛苦吧?!?p> 陳正岳這么說,讓謝令初突然想起,陳仕誠死那天晚上,父親曾說過的話。
他說他們曾經(jīng)關(guān)系很好,直到后來發(fā)生一些事,才變得劍拔弩張。
“是什么事?”謝令初問。
“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p> 陳正岳道:“那時候,仕誠和謝衍還很要好?!?p> “那時候,你母親也還活著?!?p> 陳正岳回想起曾經(jīng),眼里忍不住掛上了淚光。
“你大抵不知,你母親裴景意,除了是人人皆知的醫(yī)圣外,作詩亦是不俗?!?p> “那時候謝衍為了投其所好,更進(jìn)一步接近裴景意,就去求仕誠教他讀書。”
“仕誠也是因?yàn)檫@件事,與裴景意相識,并折服于她的文采?!?p> 兩個好朋友,喜歡上了同一個女人。
謝令初心里嘆口氣。
陳正岳繼續(xù)道:“仕誠體弱,所以謝衍從小就護(hù)著他,他要什么都給。”
“大抵是因?yàn)檫@個原因,仕誠以為這一次謝衍也會讓出裴景意。”
“但是這一次謝衍沒有?!?p> 陳正岳默然。
“他們兩個因此斷了友誼,兩人各自用自己的方法討好裴景意……最后的結(jié)局你大抵也能猜到。”
裴景意選擇了謝衍。
“然后呢?”謝令初問。
她相信若只是因?yàn)檫@件事,陳仕誠不會那么恨她爹。
陳正岳嘆氣:“造化弄人?!?p> “仕誠最后其實(shí)是想通了的?!?p> “他去找謝衍,想要將事情說清楚。”
“卻在等謝衍赴約的時候遇到了一伙強(qiáng)盜?!?p> “那些人對他拳打腳踢,將他脫光了衣服羞辱,折磨了他一個時辰才揚(yáng)長而去?!?p> “而謝衍始終未曾出現(xiàn)?!?p> 謝令初不信。
他爹雖然紈绔了些,卻不是壞人。
“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彼?。
“有?!标愓傈c(diǎn)頭。
“這么多年,仕誠一直執(zhí)著于那一群強(qiáng)盜,覺得他們是謝衍派來的?!?p> “其實(shí)不是。”
“那些人是我的仇家派去的,之所以針對仕誠,也只是想要給我個下馬威?!?p> “謝衍也并不是沒有赴約,而是弄錯了地址?!?p> 謝令初懂了。
原來這就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誤會。
“那之后他們關(guān)系便愈發(fā)惡化了,尤其仕誠,恨謝衍到了極點(diǎn)?!?p> “這件事的誤會解開已經(jīng)是很多年后了,那時候誤會雖然解開了,但是兩個人卻再也沒能恢復(fù)到從前。”
謝令初點(diǎn)點(diǎn)頭:“可是晚輩還有一事不了解?!?p> 她問:“您有仇家?”
提起仇家,陳正岳一聲冷笑:“有啊。”
“不過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