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破軍

　　黑壓壓的天際線，頭頂銀灰色的層云中，好像有白晃晃的巨人攪動波瀾。

　　大槍掄出之后，高玨的心臟突然瘋狂鼓動起來，此之謂心火勃發(fā)，克服六賊，只感覺一輪火紅大日從五臟海中緩緩升起，噴薄著無量光和熱。

　　高玨收回軟玉蛟吞大槍，膝蓋頂住沒羅埋布里的胸口，提肘擺臂，勾拳鎖喉，順勢揪住了他的捍腰，又策馬往長風(fēng)寨方向奔去，行到寨墻邊緣，看著眼前的場面縱聲大吼：“賊將沒羅埋布里已降，爾等還不住手！”

　　沒羅埋布里意識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人在空中渾身無力，仍喋喋不休道：“你放屁……老子才沒降……老子骨頭硬著呢…你大爺?shù)摹保攉k一臉嫌棄，把他狠狠摜在地上，這才消停。

　　高玨腳步迅捷，棄了馬疾速向前推進(jìn)，滿滿身后集結(jié)了零落散在戰(zhàn)場各處的殘兵，這些甲士跟隨他猛烈向前沖擊，雙方格斗交手異常激烈。密集交錯的鋒刃和此起彼伏飆射的鮮血攪成一個越來越大的漩渦，將周遭的甲士陸陸續(xù)續(xù)卷了進(jìn)來。

　　在這其中，絡(luò)腮胡大漢表現(xiàn)尤為扎眼，他身軀魁梧有力，腰大十圍，配合手中水磨鐵杖。揮動起來好似游龍，夭矯乘風(fēng)，杵頭如同撞城錘，轟然將一個個吐蕃兵卒捶成肉糜。

　　劈、蓋、掄、戳、摔、挑、崩、架、格、撥，這人的杖法是并非全然是軍伍中套路，還有些釋兵合流的意思，殺到盡興處，竟扯下半邊衣服，露出花團(tuán)錦簇的文身。

　　高玨并不戀戰(zhàn)，腳踩著被鮮血浸染透的碎石砂土又往前跑去。

　　跟進(jìn)的石秀、武松分別率突施、跳蕩兩路分兵，意圖接應(yīng)之前沖出來的守寨宋兵。

　　高玨額頭的汗水洇透了一對炭也似的筆畫濃眉，又自高聳的鼻梁上墜落，撲入下巴頦的美人溝中。他長嘯著，還運用上煉骨大成“虎豹雷音”，一步一步地碾碎吐蕃黨項士卒的斗志。

　　自寨墻上跳下兩個大黑天護(hù)法神明，被他的嘯聲驚動，翻身疾步向他沖來。

　　高玨玨雙臂探前，鋼矛點金槊分別卡住刺來的烏金杵和單耳豹尾戟。

　　左腿往前一探，右腿跟蹄步，翻身轉(zhuǎn)，腰背帶動長臂，心火大日壓榨出無量血氣泵至四肢百骸。

　　“開！”

　　兩柄兵器脫手，楊存玨再不猶豫，直接飛起鐵矛，扎穿了使烏金杵的大黑天，又撿起來單耳豹尾短戟，瞬間切入到右側(cè)大黑天面前，用短戟尾端砸向他的胸口，胸椎骨稀里嘩啦整個塌陷，直接氣絕。

　　高玨施施然走了過去，拔出自己的鐵脊鋼矛，還不忘在人家喉嚨攪和兩下。

　　一側(cè)的吐蕃琉璃精兵正要舉刀劈他，身前破綻大露，被高玨一矛直接刺中下腹，登時雙眼暴突，手腳不住掙扎起來，高玨揚手一戟，月牙形戟刃輕松劃斷他的脖子。

　　眨眼功夫，他連殺二將一卒，從后方嵌入到前面寬闊地場地中。如他所料，雙方依然還在殊死搏殺。

　　雙方跳過了試探和威嚇，即使面對鋒刃及身，也不會退縮，刀槍與盾牌、甲胄、皮肉密集地撞擊著，或者落空、或者被格擋、或者撕開甲胄、或者剁開皮肉，然后迅速收回兵器，曲臂用足力氣再次揮動。

　　他們的耳中被灌滿了連續(xù)不斷的，沉悶與清脆混雜的轟鳴聲，已經(jīng)聽不清號令。

　　高玨看著寨墻上的情勢，抽出兩根短矛，助跑，后仰，屈膝，收腹，只看到兩道血色流光劃過。

　　兩聲重物墜地的悶響聲傳來，高玨繼續(xù)加速，沖向危若累卵的長風(fēng)寨墻，看準(zhǔn)一處缺口攀援而上。

　　推搡開十幾根在他面前晃動的槍桿矛桿，沉肱同時發(fā)力，以手里的長矛為桿，猛然一撞，將側(cè)面的十二三名黨項人、吐蕃人撞得立不住腳，長聲慘呼著往寨墻下跌落而去。

　　在他踩上寨墻的這一刻，冥冥中，高玨感覺到在高空不可見的深處，有一位亙古不變的強橫存在跟自己建立了一絲聯(lián)系。

　　北斗天關(guān)破軍星君！

　　北斗之杓，其名破軍，摧城破陣，千軍辟易，亦名搖光。

　　城墻上的守軍看到大隊宋軍士兵的前來，像打入一針強心劑一樣，與攻上城頭的吐蕃人、黨項人的廝殺愈發(fā)瘋狂。

　　高玨顧不得細(xì)細(xì)感受，回身向著戰(zhàn)場處喊道：“炎宋跳蕩營全伙在此，繳械投降者，不殺！”

　　戰(zhàn)場中，無論是宋人、黨項人、吐蕃人手上動作不由得一頓。

　　長風(fēng)寨，背靠帝開顏山，有白沙河穿寨而過，半山半堡，易守難攻，當(dāng)年西軍三種種諤、種詁、種誠在平夏城一戰(zhàn)星夜來取，苦心經(jīng)營，擴建加固，然后才有了如今的局面，再加上勇猛頑強的士卒才能抗住沒羅埋布里的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