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譚瑋彤趕到培訓中心,明天徐星河來上班,要在他來之前,做好一切準備。
培訓中心主任曲水亭是譚瑋彤的小師妹,大學畢業(yè)就來了培訓中心,經(jīng)過兩年的鍛煉,做事有條不紊,替譚瑋彤分擔了大部分日常事務。
不到4點的時候,肖霖生給譚瑋彤打電話,語氣非常著急:“你在哪兒?”“我在培訓中心?!?p> “你現(xiàn)在馬上回家,我找你有事兒?!?p> 聽肖霖生的語氣,譚瑋彤感覺出來,事情非同小可,于是她問:“出什么事兒?”
肖霖生沒好氣的說:“電話里不方便說,回家再說?!?p> 放下電話,譚瑋彤整理了一下思路,如果是兒子肖格睿的事,肖霖生不會不在電話里說,那極有可能是他工作上的事,于是她抓起手機,給趙瑩打電話。
電話接通,趙瑩聲音傳了出來:“喂……老四啊……”
聽到趙瑩的聲音有氣無力,譚瑋彤關(guān)心的問:“二姐,你怎么了?”
趙瑩小聲的說:“你等一下,我先去關(guān)上門?!?p> 趙瑩關(guān)上門后,走回到桌前坐了下來,小聲的說:“我公司的帳不對……”
譚瑋彤急了,責怪她:“離婚后,就不應該讓米家的人呆在公司里了,跟你說過多少次,你就是不聽。”
趙瑩說:“打住,這個公司里有米嘉鑫他叔叔的股份,我也不能趕他走啊。”
“那你退出來啊?!?p> “這個公司,我辛辛苦苦做了十幾年,我為什么要退出來?要退也是他們退?!?p> “那你準備怎么辦?”
趙瑩有點難過的說:“那就只能分開了,他負責東邊,我負責西邊。”
譚瑋彤緊接著問:“另外一家公司不受影響吧?”
趙瑩說:“不受影響,米家的人,也就米嘉鑫有點自知之明,其他所有的人,都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對了,你找我啥事?”
譚瑋彤嘆了口氣說:“多事之秋啊,肖霖生找我有事,電話里還不能說,是不是齊州銀行出啥事了,你聽說過沒有?”
趙瑩恍然大悟一般說:“哎呀,你看看我這腦子,撂爪就忘,我還想告訴你呢,聽說齊州銀行有筆5000萬的貸款,爆雷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p> 譚瑋彤大吃一驚:“什么?5000萬?”
趙瑩安慰她說:“你先別擔心,聽說是總行那邊,應該和市行沒什么關(guān)系?!?p> 譚瑋彤沉思了一會兒說:“知道了,我現(xiàn)在就回家?!?p> 譚瑋彤剛要掛電話,趙瑩叫住了她:“老四,等一下,明面上的錢,你可千萬別藏著掖著,那是夫妻共同財產(chǎn),兩口子過日子,不能弄的太難看?!?p> 譚瑋彤點點頭說:“謝謝二姐,我已經(jīng)想到了,肖霖生在銀行工作,我名下有多少錢,肯定瞞不了他,放心吧,我會處理好?!?p> 回到家里,肖霖生已經(jīng)坐在沙發(fā)上了,客廳里煙霧繚繞,他面前的煙灰缸里堆著幾個煙頭,譚瑋彤想要發(fā)作,但忍住了,她打開窗戶,又打開了空氣凈化器。
肖霖生厭惡的看了一眼譚瑋彤,嘟囔了一句:“一天天的,凈些臭毛病?!?p> 譚瑋彤沒有理會他,坐到他對面的單人沙發(fā)上,問他:“出什么事兒了?”
肖霖生煩躁的把襯衣從褲子里扯了出來,解開了下面兩個扣子,肥碩的肚子便從腰帶上面擠了出來,然后又把褲腿拉了起來,也不看譚瑋彤,語氣里帶著煩躁問:“咱家還有多少錢?”
因為有心理準備,譚瑋彤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驚訝,肖霖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譚瑋彤想了想說:“大約不到120萬吧。”
肖霖生疑惑的看著她說:“怎么這么少?”
譚瑋彤冷靜的看著肖霖生說:“還有國債和保險,我要查一下,大約有4、50萬吧?!?p> “你自己的錢呢?有多少?”
譚瑋彤盯著肖霖生,沒有說話,肖霖生被她盯得有點毛了,他強詞奪理:“培訓中心每年都賺錢吧,咱們家還有兩套房子的房租,一年下來也得有五六萬吧?”
聽到這話,譚瑋彤氣不打一出來,她“騰”的站了起來,生氣的看著肖霖生說:“開培訓中心后,你就把工資卡要回去了,每個月給我10000塊錢生活費,再加上兩套房子的房租5000,你自己算算,生活開支,三套房子的物業(yè)暖氣,肖格睿的學費補習費,兩輛車的保險加油,再加上人情往來,每個月還剩多少?那120萬,不都是我一分一厘的存下來的嗎?”
聽到譚瑋彤這樣說,肖霖生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明天都取出來,給我湊個整數(shù),200萬?!?p> 聽到肖霖生這樣說,譚瑋彤萬箭穿心,緊要關(guān)頭,他絲毫沒有替兒子和自己考慮,于是她輕聲的問:“我能問一下,你要這么多錢,干什么用?”
肖霖生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但是又把話咽了回去,只是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有用?!?p> 譚瑋彤堅決的說:“不行!”
這個回答,出乎肖霖生的意外,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譚瑋彤,難以置信的說:“你說什么?”
譚瑋彤愈加堅定的說:“不行!”
肖霖生說:“這錢你要是不給,我的工作可就保不住了。”
譚瑋彤也不甘示弱的說:“需要從家里拿錢堵窟窿的工作,不要也罷!”
聽到這話,肖霖生猛的站了起來,狠狠的給了我譚瑋彤一記耳光,怒吼道:“我的工作丟了,誰養(yǎng)你?誰養(yǎng)肖格睿?”
譚瑋彤緩緩的抬起頭,用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發(fā)燙的臉頰,走到保險柜前,打開拿出幾張卡,甩在沙發(fā)上,說了句“密碼是肖格睿的生日?!比缓竽闷鹨路桶?,開門出去。
路上,譚瑋彤的眼淚不知不覺的掉了下來,她就這樣一路開著車,一路到了白云湖邊,培訓中心晚上還有上課的學生,大姐、二姐趙瑩最近煩心事有點多,老三馮林晚和老五孟遠不會安慰人,老六甄美娜更是指望不上。
把車停在湖邊,譚瑋彤打開電臺,里面?zhèn)鞒鰜砩畛恋哪新暎骸暗谝蝗尾唤谐鯌?,第一個你深愛的人才是初戀,初戀是什么,就像歌中所唱,無時無刻,眼里都是你,每分每秒,心里都想你,想要控制自己忘掉你,卻又不知不覺把你寫進日記……下面送給大家一首歌曲《初戀》?!?p> 音樂聲響起,譚瑋彤透過車窗仰望外面漸漸黑暗的天空,回望40年的人生,含著淚苦笑起來,沒有初戀,也沒有深愛過誰,更沒有被誰深愛過,甚至沒有享受過被人追求的過程,最讓她委屈不甘的是,她連婚紗照都沒拍,因為肖霖生說不喜歡拍照。
不知不覺,天色暗了下來,她拿出手機,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電關(guān)機了,她剛充上電,趙瑩的電話就進來了,剛一接通,趙瑩怒吼的聲音就傳了出來:“譚瑋彤,你要是敢做傻事,我做鬼都不放過你!”
聽到這話,譚瑋彤有點哽咽的說:“有你們這幫好朋友,我可不會做傻事?!?p> 趙瑩不耐煩的說:“快點過來,我點的烤串都快吃完了!”
譚瑋彤被她逗笑了:“你在哪兒?”
“在你培訓中心門口的臺階上坐著呢?!?p> “我馬上回去,馬上回去?!?p> 譚瑋彤急急忙忙的發(fā)動車,向著城里的方向駛?cè)ァ?p> 孟遠要給德國的同事帶禮物,下午的時候,便讓陸遠航送她去齊州市附近的稷下縣城買琉璃和剪紙。一路上,陸遠航情緒低落,默默的開車,把刀郎的歌聲音放的很大。
孟遠奇怪的問他:“這是你喜歡的歌?”
陸遠航?jīng)]聽清,把音量調(diào)小,側(cè)著身子問她:“你說啥?”
“這個人,好像叫刀郎吧?”
陸遠航看了孟遠一眼,反問道:“你不喜歡聽?那我換一個?!?p> 孟遠說:“挺好聽的,不用換?!?p> “那你喜歡什么歌?”
孟遠想了想說:“阿黛爾,我同事喜歡德國戰(zhàn)車。”
陸遠航疑惑的問:“德國戰(zhàn)車?沒聽說過這個牌子???我就是知道奔馳寶馬和奧迪,嘿嘿?!?p> 孟遠笑著說:“德國戰(zhàn)車,是個樂隊的名字?!?p> 陸遠航也笑了:“以前只知道德國車有名,還真不知道他們也有樂隊啊。”
聽到陸遠航這句話,孟遠臉上閃過一絲鄙夷的表情,嘴里忍不住“嘁”了一聲。頓時沒了聊天的興致。
眼界這東西,自然而然的就會把人分成不同的族群,大多數(shù)人只能跟有共同語言的那一類人交往,而且每個族群之間都會有著天然的排斥和鄙視鏈,能夠跨越族群和所有人相處融洽,需要智慧,更需要生活的歷練。孟遠知道,趙瑩能做到,而自己做不到。
別看陸遠航學歷不高,是那種每年集中授課,花了錢就能拿到畢業(yè)證的大專文憑,但是這么多年市場銷售的經(jīng)歷,讓他練就了察言觀色的本事,雖然智商一般,但是情商極高??吹矫线h沉默不語,他知道自己可能說錯話了。
于是便開口說:“孟博士,我這個人文化水平不高,你呢,多擔待。剛才我說錯話了?!?p> “說錯什么話了?”
陸遠航憨笑著說:“德國樂隊,我沒聽說過,不代表德國沒有啊,是不是?我記得英國有個叫啥樂隊,就是幾個人,披頭散發(fā)的……叫啥來著?”
陸遠航扭頭求救一樣看了孟遠一眼,孟遠說:“披頭士。”
陸遠航嘿嘿一笑說:“對對對,就是披頭士。我真是不動腦子,德國也是老牌資本主義國家啊,怎么可能沒有樂隊?”
陸遠航的這番話,讓孟遠如坐春風,瞬間兩個人的氣氛就融洽起來,孟遠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于是道歉說:“對不起,剛才我不是有意的?!?p> 陸遠航說:“孟博士,你不用說對不起,不就是個德國樂隊嗎,不知道也不丟人,古話說的好,寸有所長,尺有所短,我呢,也不是鼠目寸光,你呢,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孟遠扭頭看著陸遠航,眼睛里帶著笑說:“你……是個挺有意思的人?!?p> 陸遠航得意的說:“你再多了解了解我,還能發(fā)現(xiàn)更多優(yōu)點呢?!?p> 到了稷下縣,陸遠航帶著孟遠到了最大的琉璃市場,他駕輕就熟的來到一家琉璃店鋪前,老板熱情的出來迎接他。
陸遠航給他們兩個互相介紹:“我的朋友孟遠,德國回來的博士,我哥們老唐,他爺爺是琉璃大師,非遺傳承人呢?!?p> 老唐沖著陸遠航擠眉弄眼,半開玩笑的說:“你小子行啊?!?p> 陸遠航?jīng)_著他使了個眼色,然后對孟遠說:“你去市場里轉(zhuǎn)悠轉(zhuǎn)悠,看好了什么,拍張照片,可千萬別買啊?!?p> 孟遠好奇的問:“為什么?”
陸遠航說:“讓老唐幫你去拿,便宜?!?p> 孟遠答應著出去了。
陸遠航和老唐坐下來喝茶,老唐給陸遠航倒上一杯茶,問:“怎么著?認定了?”
陸遠航有點為難的撓撓頭說:“有難度啊……”
“你小子眼珠子長在頭頂上,從高中開始,你看上的人,不是大學生,就是研究生,這次更狠,連博士都敢追了?!?p> “我跟你說句實話吧,她呢,是博士后?!?p> 正在喝茶的老唐不小心燙了一下嘴:“我的娘哎,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看見博士后呢?!?p> “所有說,難度太大了?!?p> “你家里的事兒,怎么跟她說?說了,她肯定嚇跑了?!?p> “她和別人不一樣?!?p> “算了吧,這世上的人都大差不差,能有啥不一樣?!?p> “哎……跟你說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啊,你為啥非要找個高學歷的媳婦?”
陸遠航得意洋洋的說:“知識改變命運??!我吃了沒文化的虧,我不得找個有文化高學歷的媳婦,改變一下我的命運啊。”
老唐笑了:“你可拉倒吧,人家能看上你?想要改變命運,還不如找個有錢的女人呢,就沖你這身板兒和相貌,應該不難?!?p> 陸遠航搖搖頭說:“有錢的女人,能好好過日子嗎?”
老唐說:“有錢就能過好日子?!?p> “要不咱倆打個賭。”
老唐不屑的說:“四十歲的人,只能靠打賭改變命運啦,別幼稚了,喝茶吧。”
孟遠果真什么都沒買,拿著手機回來了,老唐把照片往群里一發(fā),不一會兒,店主就拿著東西陸續(xù)來了,老唐麻利的清點貨物,分類打包。
陸遠航問孟遠:“這么聽話,不讓你買,就啥都沒買?”
孟遠認真的說:“我做過市場調(diào)查,一模一樣的兩個琉璃擺件,三家店三個報價,而且相差很大,我不了解市場,也不會講價,讓老唐幫我買,才是最優(yōu)選擇。”
陸遠航夸贊她說:“聰明!還是聰明的女人好啊,省心又懂事?!?p> 就在這時,老唐的媳婦橫著就走了進來,把手里的盒子往桌子上一放,一臉怒氣的指責老唐:“這是給哪個狐貍精買的?都寄到家里來了,你還要臉不要臉!”
老唐疑惑的打開盒子,拿出一件情趣內(nèi)衣,嚇得趕緊塞進盒子里。
店里的人一看就開始起哄:“哎喲,老唐,你這是花心不死啊?!?p> 老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他拿起快遞盒仔細的看著,當看清楚上面的地址后,他生氣的把盒子摔在媳婦面前,大聲罵著:“你瞎啊,這上面明明寫著803,這是樓上的快遞!”
眾人一聽,哄堂大笑,老唐媳婦的氣焰頓時被澆滅,她慌亂的收拾好東西,匆忙離開。
各家店主也知趣的離開,老唐把包裝好的東西,遞給陸遠航,不好意思的說:“讓兩位見笑了?!?。
孟遠面無表情的付了錢,客氣的道別,然后和陸遠航走了。
回去的路上,孟遠似乎累了,靠在座位上閉目養(yǎng)神,陸遠航不斷的偷瞄她,孟遠能感受,但是她此時此刻心里有點亂,剛才孟遠回來過一趟,聽到陸遠航說的“找個高學歷的媳婦改變命運”一席話,她便又轉(zhuǎn)身離開。
愛是什么?費爾巴哈認為愛是人類本質(zhì)的表現(xiàn)和核心力量,齊美爾認為愛本質(zhì)上是一種自我超越的行為。曾經(jīng)看過的書中,是這樣描述愛,但是細想起來,如同廢話,根本解答不了自己此時的困惑。
有條件的愛,是不是真愛?
無條件的愛,自己真的會相信嗎?
越想越煩躁,反正還有幾天就要回德國了,這里的一切,索性統(tǒng)統(tǒng)扔到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