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楚國新約

　　楚玉此刻，額角都冒出細密的汗來，袖中卷軸那是拿出來也不是，不拿出來也不是。

　　程奇見人吞吞吐吐地，再見他手中動作，忽生出主意，臉上笑意越發(fā)大。

　　楚國使臣在周靈極度威嚴的注目，及烏泱泱一群官員的注視下，本就有些不知所措應付不來，楚玉的注意力，也都在應付周靈上，因精神本就高度緊張，程奇冷不丁忽然出聲，教他嚇了一跳。

　　“你手上遮遮掩掩的藏了什么？不會是要行刺陛下吧！”

　　本能地，楚玉藏于袖中的手猛然縮回，還不等他出聲解釋，大殿上便是一片混亂。

　　“什么？行刺陛下！”

　　“你們好大的膽子！”

　　不由分說，一大群武官擼著袖子上來，呼啦啦幾下就將三人擒制，楚玉一下被反手壓制，胳膊差點扯斷，疼得直叫，袖中未來得及藏的卷軸，就這般滾落在了眾人面前。

　　“這是什么？”

　　壓制住楚玉的楊席第一個看清，手上勁力大了幾分，逼問道，楚玉臉一白，只連連搖頭：“我沒想行刺陛下?！?p>　　“退下。”

　　這個時候，周靈才開口，輕輕揮手，楊席等人才冷哼一聲放開人。

　　“這便是你們大周的待客之道？”

　　沒了擒制，楚玉雖對周靈稱帝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但畢竟是一國使臣，代表的是一個國家的顏面，此次前來，是為勒索大周的，自然還是有著傲氣，當下就咬牙質(zhì)問周靈。

　　凌云目光寒寒射去，楚玉后背一僵，可當他側(cè)頭望去，又不見了那份壓力，只搖頭當自己眼花。

　　周靈緩緩一笑，寬慰道：“幾位愛卿沖撞了貴使，朕讓他們給你賠個不是?！?p>　　得周靈眼色暗示，楊席等人轉(zhuǎn)瞬就掛上笑臉，手上連連抱拳：“哎呀！誤會，誤會，對不住了楚大人！”

　　程奇眼中明明是幸災樂禍，面上卻端的好生一番愧疚，道：“楚大人，老夫見你遮遮掩掩的，還以為里頭藏了兇器，一時冤枉了楚大人你，還望楚大人能夠原諒老夫?！?p>　　楊洛也趕緊接道：“對啊，伯爵大人也是護君心切嘛，你說一個卷軸，干嘛藏著掖著呢？”

　　聽得程奇是堂堂伯爵，給自己拱手認錯，楚玉覺著有面，臉色這才好了不少，冷哼一聲扭頭，將卷軸撿了起來。

　　反正遲早要拿出來的，自己身為使臣，周靈等人還能拿他怎么樣？

　　索性對著周靈作禮，冷冷道：“此卷軸，乃我楚國與你大周先帝商議的大事，既然周帝已退位，那與陛下相商，也是一樣的，若事成，我家陛下說了，可保證兩國相安無事，否則……”

　　否則，駐扎大周邊境的大軍就要行動。

　　楚玉最后一句未開口道完，但大殿上，誰都知道。原本還稍緩和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楚玉則稍彎腰，雙手將卷軸呈上，收到周靈目光，彩雀蓮步移到楚玉身前，將他手中卷軸呈現(xiàn)給周靈。

　　卷軸被緩緩攤開，百官的目光，一刻不離座上周靈，仔細著她的一舉一動。

　　剛看到第一眼，周靈原本就不剩多少的笑意，盡數(shù)收回，只冷著一張臉，越往后看，雖被旒蘇遮擋，但周靈越發(fā)深沉的目中透出的冷意，也是遮掩不住的。

　　不到片刻，周靈便一覽無遺，她抬頭，緩緩將卷軸擱置身前案桌。

　　周靈面上倒是平靜，看不出什么情緒，只開口道：“貴國條件有三。”

　　這話是說給大殿百官聽的，也是說給楚玉等人聽的。

　　楚玉頷首：“正是?！?p>　　眾大臣注視著周靈，等著她開口。

　　周靈唇角勾出一抹諷刺的笑：“其一，迎娶大周公主為楚國太子側(cè)妃，不日同楚國使臣一同歸國?！?p>　　齊若與凌云，瞬間雙雙盯著楚玉，一個神色幽深，似無盡漩渦，一個則如狼虎，兇惡至極，百官俱是驚怒。

　　“放肆??！”

　　程奇第一個不答應，冷眼喝道：“陛下是何等尊貴，爾等敢羞矣？！”

　　“怎么不叫你楚國皇后來給我等做妾呢？”楊席更是口沒遮攔。

　　楚玉氣得差點跳腳：“你敢侮辱我朝國母？！”

　　此時張尚書也怒得說道：“楚大人搞清楚，是你們楚國，辱我陛下在先！”

　　文武官派向來朝堂就看不對眼，平時決計能掐就掐，互唱反調(diào)，但大是大非面前，卻絕對分得清，楚國如此侮辱本國天子，自是同仇敵愾，擰成一股麻繩，盡數(shù)甩在楚玉身上。

　　這個要求，根本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楚玉心里如何不清楚，哼道：“說的是大周公主，陛下如今是天子，自算不得公主，這個我楚國可讓步，選出一位宗室公主，也是可以的?！?p>　　周靈如今的身份，當然不可能和親，此前正是因為忌憚她前往戰(zhàn)場，干擾邊境軍隊，這才非周靈不可，如今這和親之人是不是周靈，也就不重要了。

　　楚玉這般說，大臣們的面色這才好看了不少，可王座之上的周靈，原本還不算冷漠的眸光，在聽得楚玉的話后，卻是徹底冷了下來，啟唇問道：“選出一位宗室公主代為和親？”

　　“臣以為，如此，倒還可以?！?p>　　“臣附議?！?p>　　面對尚書的話，百官連點頭。

　　的確，如今這個辦法，是兩國都能接受的，也是目前最好的辦法，而一直令周靈頭疼的和親問題，就這般迎刃而解。

　　周靈并未對此方法立即給出回應，只是勾起的唇角，帶了一抹諷刺，還有不易察覺的苦澀，反倒繼續(xù)說道：“其二，原定三千萬兩白銀納貢，因大周初定，楚國可暫定一千五百萬兩，待五年后，再增?！?p>　　這話說得有問題，一年一千五百萬兩，相對于三千萬兩來說，確實更容易讓人接受，再加上剛繳獲了拓跋勤的寶庫，短期的財政，也得到了些許緩解。

　　只是說五年后再增，增多少？三千萬兩？還是更多？

　　百官們正點著頭，覺得可行，齊若覺出其中問題，當即就皺眉上言：“陛下，不可立即應下?！?p>　　果然，齊若也覺得不妥，周靈開口示意他說下去：“齊丞相，你且道來。”

　　齊若答道：“這盟約上，雖是給楚國減了五年納貢銀兩數(shù)目，可最后那再增，未明具體數(shù)目，模棱兩可?！?p>　　“丞相大人，您這話什么意思？我家陛下念及你們楚國，這才減了納稅，你說模棱兩可，難道還怕我楚國說話不作數(shù)不成？”

　　此前楚玉一直不曾注意齊若，待他上前，這才驚覺他還不到二十的年紀，竟已是朝堂四品之上的官員，可見年輕有為，但當聽周靈親口說出，才知曉這青年，居然是當朝宰相。

　　不過未等他細細探究，齊若一針見血指出他們楚國在盟約上耍的心機，即刻將注意轉(zhuǎn)到這大事上來。

　　齊若氣質(zhì)是溫潤儒雅的，可對著楚玉的時候，卻有說不出的冷漠：“你們這再增，五年之后，你增三千兩是增，五千兩也是，甚至五萬兩，三萬萬兩！數(shù)目還不是由你們隨意定？哪天一個不高興獅子大開口，我大周拿不出這銀兩，豈不是毀約了？”

　　眾大臣后背嚇出一陣冷汗。

　　對啊，這楚國的第二條盟約，看似溫和通情達理，可五年之后增多少，還不是他們說了算？哪天開口一個五萬萬兩歲貢，他們拿不出來，那就是毀約，盟約就作不得數(shù)，楚國不就有了討伐大周的借口？

　　大臣們也才意識到，不管條約改成什么樣，是什么內(nèi)容，本質(zhì)上，就是來欺壓勒索大周的，正是因為見不得大周好，這才一次又一次逼著大周簽訂盟約。

　　拿楚國來說，這已然是第三次上門了，而且似乎要求一次比一次過分。敵國巴不得你過得不好，怎可能大發(fā)善心讓你過得好？

　　楚玉咬著牙，瞪著齊若，瞧見百官眼中怒色，冷笑：“我只知道，你們要不簽，我楚國大軍可就即刻壓境了，我們楚國拖得起，你們還能拖得起戰(zhàn)事么？”

　　寥寥幾句話，讓堵得眾人啞口無言。

　　不等周靈再說下去，楚玉直接作禮，面上那幅傲慢盡顯，楚國大軍，就是他們囂張的底氣。周靈再強，又能如何？也是一開始，被周靈登基的消息給嚇住，再加上周靈兇名在外，才那般狼狽。

　　當下，楚玉就說道：“陛下，那第三條，不必您說了，我楚國最后的一個要求，便是要大周，割讓北郊離洲。我等此次前來，也不是同諸位商議的，這盟約，你們只有簽和不簽，兩條路走！”

　　群臣嘩然。

　　楚國根本就沒打算和談，而是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