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的,有的地方開始鬧翻了天。
邪道修士的風(fēng)聲,在谷內(nèi)傳開了。
街道上,山谷里,四處都在傳,都在議論。
即便是走在路上,經(jīng)常也能聽到這樣的聲音:
“有人說咱們世安谷內(nèi),發(fā)現(xiàn)了邪道修士?”
“是不是真的?”
“估計是真的,前幾天谷外死過幾個弟子,沒準(zhǔn)就是邪道修士干的。”
“這可不得了,邪道修士會吸人精氣,瞬間就能把人吸成人干?!庇腥诵睦镏狈付哙?。
“那人抓到了沒?”
“聽說已經(jīng)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這些個邪道修士,這次是插翅也難飛了!”
“好!”有人憤聲道,“敢犯我世安谷,讓他來得去不得!”
這幾天,清廟山、玉竹林、靈樞苑等等谷內(nèi)許多地方,都開始討論起了這個話題。
慢慢地,連方勉也聽到了風(fēng)聲。
連寧靜思他們也偶爾會討論這些,但方勉只是叫他們不要議論,專心修煉。
方勉嘆了一口氣,這種事情,恐怕會給沈師妹帶來不小的壓力。
更令他擔(dān)憂的是,胡庸那邊這幾天都沒什么動靜,到底是在做什么?
為什么這個時候,又突然將這種消息放出來?
但方勉知道,他們肯定還想拿沈師妹的事情做文章。
對于方勉來說,他們沒有別的路走。
只有一條路:君子以儉德辟難。
方勉甚至不知道,這條路通向的前方,會是什么模樣,又會遭受怎樣的磨難,更不知道沈師妹能不能經(jīng)受得起這樣的磨難。
只是比起胡庸與朱護法那些人的工于心計,重重謀劃,他們的做法似乎太簡單了些。
當(dāng)然,簡單并不意味著不好。
……
“朱護法?!眲e苑內(nèi),胡庸恭恭敬敬,“現(xiàn)在整個世安谷都在傳,邪道修士的事情,鬧得人心惶惶,應(yīng)該用不了多久,連長老都會關(guān)注此事,那時候,跟此事有牽連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朱護法坐在太師椅上,侍婢端來一杯茶,朱護法端過茶杯,優(yōu)哉游哉的,心中卻是思索著。
自己派人去查了,董家并不是他的靠山。
但這姓方的小子行事作風(fēng),再加上這一身修為,又不像是個尋常木符弟子。
這事情就蹊蹺了。
難道這小子其實沒有靠山?
不然在胡庸手上吃了這么個大虧,怎么這么久也沒見個動靜?
還是真的擔(dān)心邪道修士的事情事發(fā),干脆不管他了?
這一點著實是讓人想不通的地方。
不過倒也無所謂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明日也該將此事了結(jié)了。
橫豎這次誰來也保不住他。
……
世安谷,召南臺。
眼前是一片廣闊的庭院,庭院中生滿了奇花異草。
古樹垂拱,沿著庭院間的小徑向前走去,云繚霧繞,是一片水鏡般的湖泊。
湖泊中央,坐落著瓊樓殿宇,垂著水晶般剔透的簾子,樓閣上重重門窗都華美至極。
這里是召南臺下的行鷺湖,一名身著白衣的少女,坐在閣樓的窗臺邊,望著平如明鏡的湖面,品著一杯香茗。
一只白鳥從天空中飛來,落在窗臺,似乎傳遞著什么信息。
“是么?谷內(nèi)出現(xiàn)了邪道修士?”曲明露秀眉輕輕蹙起,她放下手中茶碗,朝著閣內(nèi)走去。
閣內(nèi)垂著重紗,隱約能夠見到,有一名成年女子,在其中撫琴。
不過在外頭向里瞧去,人影朦朧,瞧不清楚面容,也分辨不出年齡。
“明露,什么事情?”似是察覺到曲明露進(jìn)來,簾中這才傳來女子的聲音。
有些清冷,帶著一種厭倦人間煙火的意味。
“啟稟師父,似乎有弟子在谷中發(fā)現(xiàn)了邪道修士的蹤跡?!?p> 琴音驟然停了。
“其他長老知道此事么?”
“石長老和古長老應(yīng)該知道了,其余閉關(guān)的長老就不太清楚了?!?p> “聽說邪道修士是一位姓朱的護法發(fā)現(xiàn)的,因為事關(guān)重大,明日請諸位弟子去執(zhí)竟堂集合,要當(dāng)眾處決,以儆效尤?!鼻髀返?,“弟子打算明天去看看。”
簾內(nèi)的聲音停頓許久。
“知道了?!?p> ……
“大家聽說沒有,明日清晨,大家在執(zhí)竟堂外集合,朱護法大人要親手揪出那些邪道修士,以護佑我世安谷安寧!”
“這么大張旗鼓,就不怕他們跑了么?”
“你懂什么,敢這樣做,自然是幾位護法大人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不怕他跑?!?p> “明天就等著看好戲吧?!?p> “這些邪魔外道,敢潛入咱們世安谷,看他怎么死!”
時間差不多已經(jīng)是深夜了。
世安谷玉竹林外的大道上,周圍依稀還有人在議論著。
沈玥腳步頓了頓,肩膀微微顫抖著。
世安谷就像掀起了一股波濤,洶涌地翻滾著。
而她就像一艘搖搖欲墜的小船,隨時都可能傾覆。
她剛剛從甫田園回來,衣服上還沾了些從田地里帶出來的泥灰。
這幾天,仿佛每個人都在議論,路上每遇到一個人,都在討論著這些事情。
一次兩次還好,時間一長,她能夠感受到每一個人言語中的那種憎恨,仿佛直欲要生啖其肉。
這樣的情緒,就好像是一座座巨山,狠狠地壓在她嬌小的身軀上,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只覺得內(nèi)心好難受好難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明天將要面對的是什么。
但她不敢逃,不僅僅只是為了她自己,她知道,那些人肯定等著自己逃跑呢。
只要她一逃,邪道修士的罪名就坐實了,那樣不但害了自己,還會害了無比關(guān)心自己的張師姐和方師兄。
可是她心里真的好難過好難過,谷中每一個人的眼神和言語,就像刀子一樣,將她心里的肉一塊塊剜下來。
也許…也許真的是自己做得不對,也許自己當(dāng)初應(yīng)該再堅定一些,不去碰那些東西,今天就不會連累方師兄與雨繡姐他們了。
“小玥。”張雨繡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她。
“雨繡姐,我沒事?!鄙颢h心中一緊,她看著張雨繡,笑了起來,“我真的沒事?!?p> 沈玥,你要堅強起來。
堅強,堅強,堅強!
張雨繡將她抱在了懷里。
她能夠感覺到,那具嬌小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在哭泣,卻沒有哭出聲音,仿佛怕驚動了什么似的,只是默默地流淚。
“如果…雨繡姐,如果他們真的查出來我練過邪功,你們就跟我劃清界限好不好?”
“說我是妖女,說我騙了你們,好不好?”
張雨繡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如果真有那么一刻,自己該怎么抉擇呢?
眼前是跟自己關(guān)系最好的姐妹,但如果不跟她撇清關(guān)系,那恐怕就是連累大家一起被廢修為,甚至一起死!
她好怕拖累大家,更害怕哥哥出事。
如果是哥哥來做決定,會怎么選擇呢?
她此時就好像處在一座懸崖邊上,身后就是猛虎與毒蛇。
進(jìn)退兩難。
“雨繡,不知命,無以為君子。”她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起當(dāng)時自己心中恐懼時,方勉對她說過的話。
“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
“人不知命,則見害必避,見利必趨!”
她渾身一震。
哥,你說得沒錯!
她重新振作起來,深深地看著眼前的沈玥道:“小玥,雨繡姐絕不會那樣做?!?p> “我相信哥哥也不會那樣做?!?p> “如果真有那么一刻?!睆堄昀C認(rèn)真地道,“我們并不是被你連累了,而是命中注定的劫難,就算避也是避不開的。”
“那為什么要舍棄心中的道義,去逃避那避不開的劫難呢?”
猛虎在前,那就驅(qū)逐猛虎,毒蛇攔路,那就斬殺毒蛇!
沒有被躲避的劫難,只有披荊斬棘!
沈玥望著眼前這張清秀的臉龐,聽著幾句簡單的話語,忽然卻是深深地被震撼到了。
在她看來,沒有人會在遭遇災(zāi)禍時仍舊一往無前的,可雨繡姐卻沒有絲毫怨言。
這就是方師兄所說的道么?
人存在于天地間,是那樣的渺小,但眼前的道,卻是無比的偉岸,他存在于天地間,頂天立地!
她擦干眼淚:“雨繡姐,真的好想早點遇到你們,真的?!?p> “現(xiàn)在遇見也不晚呀?!睆堄昀C拿出帕子,幫她擦了擦臉蛋道。
“咱們回家吧?!?p> “嗯?!?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