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夏天是個最容易極端的天氣過程,干旱起來長時間不見一滴雨,驕陽肆虐,河流干涸,大地崩裂。雨水到了嚇得太陽一路躲藏,偶爾探頭探腦地張望一下,沒等大地醒過神來就又陰云密布了……。
連日陰雨連綿,雨沉住氣的下起來了。磚瓦廠的主人可沉不住氣,那臉和這連陰的天一樣,整天也陰沉著。自然也沒有工人的“好果子”吃。
喜來和賀志他們也更是沉不住氣,實在熬不住的工人們開始紛紛離場返鄉(xiāng)了。
這天賀志私下里告訴喜來,聽進城送磚瓦的司機老吳說,城里的建筑工地上招工人。他想近幾天跟著吳師傅的車去城里工地上干活,很想讓喜來一起去。
這也正和了喜來的心意,就欣然答應(yīng)了。
喜來和賀志終于如愿以償搭乘老吳的車來到這羨慕己久城市。
這里是城市,但顯然這里所擁有的道路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寬闊整潔,這里的樓臺軒榭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靚麗美觀。
不管怎樣,也不管她姓氏名誰,她是健美還是瘦小。既然她是城市,相比于喜來他們久居的鄉(xiāng)村,她總有充分理由可以撞擊他們的眼球和心靈。
現(xiàn)在也正是如此,這里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紅男綠女也正吸引著他們的眼睛。
這里畢竟才是郊區(qū),具體繁華的市區(qū)是什么樣子?他們拭目以待。
雖然也算進了城市,可工地上的日子和當(dāng)初磚瓦廠的生活沒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勞累辛苦。
不管怎樣,他們正一步一步向城市邁進,心中憧憬將來那美好的日子。有一種力量在推動著他們前行……。
可是喜來和賀志兩個人怎么也想不到,他們熱愛的“城市”會給他們開一個“玩笑”。
辛辛苦苦勞累幾個月后,工地上那工頭輕描淡寫的說了一通這樣那樣的理由,最后告訴工人們:“沒有錢?!?p> 無奈又無助的喜來和賀志兩個人兩手空空的離開工地,不知何去何從。兩個人象找不到家的孩子,再次看那不再陌生的高樓大廈,再次見那車流不息和滿載歡喜的人群。滿臉渴望――渴望有那一位路過身邊的行人拋來一支橄欖枝??释心且蛔鶚菑B里能走出一個人拉起自已的手,給一個容身之所。
蹲坐在馬路牙子上,看那滿臉幸福的路人高高興興地行走在城市街道上。一種止不住的“癢”,從心底深處迅速傳遍全身。
腦子中每一種幻想,也只能是終究要燃燒到盡頭的那根“小火柴”。眼前的現(xiàn)實是一堵撼不動的鐵墻,看你怎么能奈何的了?
彷徨過后,兩個人決定暫且在附近租住下來,再謀生計。
賀村就坐落在城市邊上,一條馬路間隔住城市的繁華。進得村來,村頭便是一家廢舊物品回收站,路過這個廢舊物品回收站時,喜來心中有了新的打算。
……
這是個小院,一個不起眼的小四合院。這個小四合院,顯然東西兩邊的房屋是最近蓋上去的。北面的正屋相比之下有點陳舊,也只有它還能訴說起村子過去的歷史。
這樣的院落絕非獨一無二,整個村莊幾乎家家如此。顯然哪些新蓋上去的房屋,不單是為了招待農(nóng)村來城市的務(wù)工者,從中賺取微薄的租金。更重要的是為了將來被開發(fā)時多拿些政府發(fā)放的補助金。房屋看上去比較簡陋。
小院的主人是位普通土著居民,是位地地道道的不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民。
看他年近五旬,身材魁梧威猛,濃眉大眼,鼻直口闊,微微的落腮胡須透著剛硬。恰似哪一部評書上走來的一位江湖俠士。身著青灰色休閑裝,白襪云鞋又象閑居世外深山中一隱士。
雖年預(yù)花甲,但行走如風(fēng),聲音洪亮。透著幾分年輕人才有的氣概。
這樣的院子,更或是這樣的主人,就值得喜來他們?nèi)ヌ骄?。他們決定就此住下來。
屋內(nèi)更是簡單,也只是一桌一凳一床而已。雖然如此,畢竟比起以前的工地和磚瓦場來,這里的條件也算是“安居”了。
房東也姓賀,是否幾百年前是一家?不怎么重要。賀志自覺和房東賀大叔一個姓,就自然多幾分親近感。
倆個人有了犧身之所,下一步就是尋找謀生之路。賀志決定重新去建筑工地找些活干。喜來自知沒有賀志那般健壯,再者覺得工地上掙錢不怎么準(zhǔn)稱,不想再和賀志一起上工地了。
第二天,賀志去了工地。夏喜來買了輛腳蹬三輪車,開始收取廢舊物品的生計。開始些日子還真不錯,每天都有或多或少的余錢進賬,這讓喜來很高興。
這天一大早,喜來蹬起他的三輪車,哼起“酒干鏜賣無?”的小歌出發(fā)了。
來到這處大雜院前,停下車先觀察一下。這里樓房陳舊,看來也有大幾十年了。
剛叫賣幾聲,有一老婦人從樓內(nèi)走出喊住喜來并讓他進屋幫忙把要賣的東西拿出來。
老人就住在一樓。緊跟著那老人走進屋內(nèi),屋內(nèi)家具陳舊簡單。不由讓喜來從心中失去那份對城市生活美好的想象。
接下來,老人走到一個較為精致的木箱子旁,打開上面的鎖,很不情愿的掀開箱子。
里面的東西不由讓喜來一驚,滿是各種各樣的榮譽證書和獎狀。接著老人告訴他,這是她和她的老伴一輩子的榮譽。在他們家里和心里珍藏了多年??上У氖瞧髽I(yè)倒閉了,當(dāng)官的拿錢跑路了去了國外。她和老伴還有更多的工人一樣一輩子兢兢業(yè)業(yè)默默奉獻退休以后卻看到如此的結(jié)果很是心寒。那些過去的榮譽也變成他們更為憂傷的記憶。
老人說話間喜來注意到她的老伴坐在輪椅上只是做“哀嘆”狀,看樣子他說話有點困難。
喜來知道,這些榮譽證書和獎狀不管在老人的心中有多沉的分量,作為廢舊物品并值不了幾個錢。
喜來并沒有象往常那樣討價還價,更不忍心把那些證書和獎狀當(dāng)做廢品回收。只是掏出微薄的一點錢放下就走出去了。
喜來沒有等待那老婦人拿著錢追趕出來的腳步,就徑直蹬上他的破舊三輪車又出發(fā)了。
時至深秋,喜來從大雜院出來伴著秋風(fēng)踏著落葉頓覺身上有些涼意。他想:該給自己買件厚衣服穿了。
他開始留意賣衣服的商店,并且走到幾家不怎么豪華的店鋪前,也只是偷偷看了看上面的標(biāo)價沒有吭聲就默默走開了。再次路過一個又一個豪華的服裝店,他更沒有膽量進去了。他害怕那里面昂貴的價格和鄙夷的眼光。
最后,他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胡同口發(fā)現(xiàn)了一個賣衣服的攤點,就大膽的走過去。
見一位端莊而不怎么漂亮的姑娘站在那兒賣衣服。她年齡應(yīng)該和自己差不多大。就大著膽子走上前去,一邊挑選著衣服還一邊和那姑娘交談起來。
“你怎么找這么僻靜的地方賣衣服???”
“噢,怕城管的人攆”
“那怎么不租個門面”
“剛從老家出來,住在親戚家,連這點本錢還是借來的,哪有什么錢再去租地方?!惫媚镎f著拿過一件厚實的上衣遞到喜來面前。
喜來并不懂什么面料、做工、款式之類的東西,只是簡單的看了一眼就問:“多少錢?”
“四十,我才干,你是第一位客人,夠個本就行?!?p> 喜來拿錢遞過去,并搭訕道:“看樣子你也是農(nóng)村出來的?!?p> “是?!惫媚镎f著看了眼喜來身后的破舊三輪車問:“你這么年輕怎么干收廢品的行當(dāng)?”
聽她一問,喜來感到有些臊熱。好像有人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打醒了正酣睡的自己。
“是啊!以前自已怎么沒有想過這個簡單的問題”心中想著嘴上連連說:“沒……沒辦法……”并忙轉(zhuǎn)身推上三輪車遠遠走開。
喜來后悔自己沒有和那姑娘多交談一會兒;后悔把破舊三輪車騎到了姑娘眼前;后悔……?,F(xiàn)在忽然覺得三輪車上裝載的不是什么廢舊物品,而是他自己。
喜來好象受到了打擊再沒有了頭些天那樣的好心情早早就收工了。
回到住處喜來發(fā)現(xiàn)新來了房客――一位年過花甲的老母親和她那拄著雙拐的兒子。
老人姓黃,黃大娘的兒子是在煤礦上做工時,右腿受傷而致殘的。她們之所以來此租住,是因為在醫(yī)院里醫(yī)藥費不充足了,來此暫住以便進行后期治療并向煤礦上討要補償金。
黃大娘也是個苦命人,和自己這唯一的兒子相依為命多年。她這兒子更是命苦自幼父親早逝,他隨了母親的姓氏,和娘親孤苦度日。來礦上做工后雖然勞累辛苦但畢竟有了生活的希望。不成想好景不長,才20幾歲就遭受這更大苦難,在一次礦難中失去右腿……。
喜來見到這娘倆的第一眼,不由眼前有些模糊,心中酸酸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