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反制
陳元吩咐鄭小六把肖平的尸體抬到附近的停靈房,等著過后衙門里的雜役搬出去埋葬。
除妖司的差人基本上都無家無業(yè),有家有業(yè)的人也不會做這種隨時掉腦袋的營生。
因此不能指望會有家人來收拾,只能由除妖司自行掩埋。
所幸,大周各省府縣除妖司都有自己的公墓。
一來是為體現(xiàn)我大周皇朝之優(yōu)厚,另來也是因為除妖司多與妖魔打交道,身上難免有些不祥,為防止死后尸體成妖成魔,最好是單獨掩埋,然后每年請儒門高人定時清掃煞氣。
因此,除妖司差人倒不用擔(dān)心死后無收斂之人,無下葬之處。
只是這種優(yōu)厚,說起來是恩典,其實卻很諷刺。
鄭小六剛把尸體抬走,從衙門外面走來一個長著三角眼,形容猥瑣的男人。
“盧師爺,少見,今天怎么有空來除妖司走動?”
陳元笑著招呼道。
曾經(jīng)做過捕快,他自然很熟悉盧豐光。
盧豐光緊走兩步,臉上堆滿笑容道:“了不得了陳元,才半年沒見就做了小隊長,老爺見到林隊長的文書后,大贊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當(dāng)場就蓋了印,讓我把文書帶回來,還特意讓我代為道喜?!?p> 陳元知道他說的老爺是指王中成,心中不由得冷笑,王中成能向他道喜才真是見鬼。
至于什么當(dāng)場用印,小隊長的任命全由隊長裁斷,縣丞用印不過是形式,他還能硬卡著不成。
見盧豐光還站在原地,陳元問道:“盧師爺還有事?”
盧豐光笑道:“老爺說你升了任,這是件大喜事,他特意備了薄酒,邀你后天晚間去他那里高樂一番?!?p> 陳元心中疑惑。
王中成這是要做什么?
他可不相信王中成是那等能放下仇怨的人,事實上王中成是個最睚眥必報的人,別人但凡招惹他一點,他就要加倍還回來。
如果陳元到除妖司之后很快就死了,或者受了重傷,以后凄慘度日,王中成說不定很快就忘掉他了。
偏偏他不僅沒什么災(zāi)禍,反而修為大進(jìn),王中成能忍受才怪了。
陳元笑道:“勞煩回稟縣丞大人,他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只是最近這件案子著實緊急,我脫不開身,辜負(fù)他的好意了?!?p> 說著要往官署里走。
盧豐光急了。
今天要是不能把陳元邀請去,他會被王中成把皮都剝了。
于是他連忙攔住陳元,說道:“陳元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和老爺有些過節(jié),今天老爺自己也說有些后悔,因此才想宴請你,算是陪個不是,你要是回絕他,這不是火上澆油嗎?!?p> 盧豐光的急切讓陳元心中一凜。
這里面絕對有問題,這個所謂的宴會恐怕藏著殺機(jī),要不然姓盧的絕不會這么著急讓他去赴宴。
盧豐光到底心性有些淺薄,還不知道自己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引起了陳元的疑慮,兀自滿懷期待地看著陳元。
卻見陳元笑道:“也罷,那你回報縣丞二人,后天戌時我準(zhǔn)時到。”
盧豐光見目的達(dá)成,喜氣洋洋地回去稟報。
陳元眼見盧豐光離開衙門,臉色陰沉下來,他從懷中掏出那只木雕。
木雕上纏繞著的都是王中成的因果,其中自然也有一條是指向陳元的。
陳元之前也試過把這條因果線剪斷,只是這條線極為強(qiáng)韌,花了他大半月才慢慢磨斷,沒過多久就又連接起來。
只要兩個因果主體還在,縱然把因果線割斷,它終究還會再建立起來。
所以兩個人之間的生死怨仇,除非一方死了,否則是怎么都割不斷的了。
如今再看向那條線,比原來更加強(qiáng)韌,也更加漆黑,陳元幾乎能從其中感受到深深的惡意。
這次宴會絕對是場鴻門宴!
他把木雕在手里把玩起來。
宴會他是不會去的,雖然不知道王中成會怎么安排,但無論如何,這種自投羅網(wǎng)的事他是不會做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把計劃提前了。
陳元看看手中的木雕,他心中有些躊躇。
他現(xiàn)在的儒術(shù)修為只有三階梯,那么琉璃盞最多只能能抵擋五竅穴的因果反噬。
而王中成卻已經(jīng)在六竅浸淫多年。
琉璃盞無法完全抵消反噬,剩下的反噬落到他身上,不知道會有什么后果。
陳元在院子里來來回回踱著步子,想著有什么辦法可以削減因果反噬的力度。
……
平陽縣,王中成府邸。
王府西角門旁邊的一個小院子,春桃坐在靠窗的炕上,呆呆地望著外面,脖頸上一圈紫紅的勒痕讓人觸目驚心。
正是深秋季節(jié),院子里枯葉落了滿地。
春桃看得黯然神傷。
樹葉尚且有枯榮,她好好的一個人,竟然連生死也不能由著自己。
一想到爹爹被那人打死,而她卻不得不每日供他淫辱,春桃只覺一口悶氣從胸中頂了出來,等吐出來時卻是一口鮮血。
“劉嬸,幫我端杯水來漱口?!?p> 春桃向坐在門檻上嗑瓜子打發(fā)時間的老媽子叫道,結(jié)果老媽子卻像沒聽到一樣,紋絲未動。
在這座府邸中,都是做下人的仗著主子風(fēng)光,偏偏她伺候的這位硬充骨氣,得罪老爺,連帶著她也受委屈。
她早就不想伺候這位了!
說什么家仇不共戴天,可你一個女人能做什么呢,倒不如看開一點,快活才是正經(jīng),活人總不能教死人連累了。
春桃叫了幾聲,見沒人答應(yīng),干脆停了下來。
沒人照料也好,就這么死了,爛在這個院子里反倒省心。
正這么想著,只聽外面?zhèn)鱽硪宦晲烅憽?p> 向外看時,卻見劉嬸已經(jīng)歪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春桃心里一驚,隨即見到個熟悉的面孔走進(jìn)來,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恩公,你發(fā)發(fā)好心,給我個痛快,讓我死了吧!”
春桃泣聲道。
看著春桃脖頸上的勒痕,枯黃的面容,還有紅腫的雙眼,陳元心中也不由得嘆息。
他幾乎認(rèn)不出她來了,眼前的女人,和當(dāng)初那個果敢爽利的女子簡直是兩個人。
陳元道:“惡人還沒死,好人卻先死了,把這花花世界讓給惡人去享受,哪有這種道理呢?”
“我有件事要你幫忙?!?p> 春桃聽出陳元這話中有文章,再想到他冒險進(jìn)府來找她,心中有了猜測,立即打起精神,睜著淚眼去看陳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