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譽升所擔心的問題完全沒有發(fā)生,因為號稱“癡霸王”的范公子根本就沒給慧岸說話的機會,直接就開打了。直到最后慧岸也不知道自己挨打根本原因是吳君聞,還是因為自己偷窺對面女子。一個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自己被打屋子被砸的破破爛爛,還有就是他最后偷聽到張旺張管家一行人,說是“干凈利索,一人一下”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慢慢的挨著傷痛進屋里環(huán)顧一周發(fā)現(xiàn)沒一處是好的,打包一下自己的東西回了佛光禪寺居住了。
身為秀才的文老爺子清晨起床,要去縣衙聽審,縣令是個利令智昏的糊涂官,今天請文老爺子去聽審并不是讓老爺子學習觀摩,而是讓文老爺子坐在屏風背后給他做幕僚。文老爺子決定帶文譽升去看看衙門斷案的流程,本來文譽升想要去看看他“設計陷害”的成果,那個慧岸是不是被打了,文老爺子一句話把計劃都打亂了,也只能和父親一起趕往縣衙,一路上文父把事情的經(jīng)過簡單的講給文譽升。巡按御史路經(jīng)會陰縣、長強縣,剛到文譽升他們這高嶺縣??h令殷勤招待,縣衙上下安排的井井有條,還準備很多禮物,是送御史上路時交給從人一并帶走的,一定要讓巡按御史大人舒舒服服的。回到都察院給自己美言幾句,自己可以升官發(fā)財了,可是巡按御史大人并不著急走,第二天就要查看所屬縣里的發(fā)生重大案件的卷宗。高嶺縣本就是個小縣,沒有什么大案要案,只有趙裁縫命案存疑,御史要縣令重新審理。趙裁縫死相很慘,被沉尸河底不知多久,頭都是打破的,水泡的腫脹了才漂出水面,身體面目已經(jīng)腐爛不堪了。是他的妻子通過衣服還有隨身的東西辨認出來的。文老爺子說趙裁縫的妻子在發(fā)現(xiàn)趙裁縫死后,困于生計不到半個月就改嫁他人了,文譽升點點頭。當時趙裁縫的妻子李氏在大堂上呼天搶地的,說一個月前丈夫和鄰居劉三郎喝酒,因小事爭吵,劉三郎追到家里把桌椅家伙砸壞不少,還說他們家沒一個好人敗壞鄉(xiāng)鄰污了他們的地方,要趕他們走。第二天趙裁縫出門后就沒回來過,肯定是劉三郎殺了他丈夫并且沉尸河底??h令抓來劉三郎拷打喝問,劉三郎經(jīng)不住拷打,只能招認自己和趙裁縫有仇,看到趙裁縫經(jīng)過石橋,推下水里怕他不死,又搬巨石投下壓住趙裁縫沉到河底,不想尸身浮腫變形漂起才案發(fā)。判劉三郎壓監(jiān)候,等著批文回來就秋后處斬了。文譽升了解了案情后就說“劉三郎冤枉,人不是他殺的?!蔽睦蠣斪幼屗^續(xù)說下去。文譽升說了自己的想法,第一酒后無德鬧事,不至于殺傷人命。第二殺人后一個月不逃跑,還像沒事人一樣的,不是有恃無恐,就是真的沒做。第三,口供說推落河里投巨石壓住尸體,在橋上往下扔石頭壓一個不動的尸體尚不容易,何況人并非立刻喪命,落水哪有不掙扎的道理,反而讓他一塊巨石直接壓在河底,不合常理。文老爺子欣慰的撫須點頭,笑嘻嘻的看著兒子,撫摸著他的后背“我兒說的有理,只是真兇如何查找,如無兇身劉三郎命不可保啊”文譽升略一沉吟道“有辦法要先看看趙裁縫的妻子再做理論!”父子二人有說有笑不一時來到縣衙。儀門兩側有門,因為無官不能走人門,不是犯人更不可能走鬼門,只是從側門進穿過二堂,報告門子。門子通報后請去內宅??h令迎進里面,謙讓著坐下后有人捧上香茶。文老爺子令文譽升磕頭,縣令趕忙扶住,忙說免禮。便開口問文老爺子案件可有新發(fā)現(xiàn),自己該如何審理才好。文老爺子喝了口茶,對縣令道“我父子二人一路上討論過這案件的始末,覺得確有些隱晦不明處,重審定有重大突破,不能算老爺你的失察,我和犬子一定能找到緝拿真兇的方法,不必擔心案件查明后,御史大人回都察院給你美言幾句,升官指日可待呀!”縣令滿臉堆笑,看著文譽升“果然是虎父無犬子那就有勞了”?!安桓也桓?!”文譽升聽了吳君聞縣衙一日游的經(jīng)歷,對這個縣令充滿了鄙夷,勉強擠出笑容點頭回禮。
辰時已到縣令要開始升堂問案了,穿好官服,戴正官帽,登上朝靴,今天的大堂與平時不一樣,除了縣令還有一個巡按御史。二人謙讓著走近大堂,縣令讓御史坐在主審位,御史大人表示,知縣是一縣之長,定要知縣做了主審位,御史大人也是坐在旁邊陪同審案,文家父子則是坐在官閣屏風后邊。一行人等早就等在衙門外了,啪!一聲驚堂木響,衙役“威武”的堂威喊完,縣令喊了一聲帶原告。李氏被人帶到堂上跪下,縣令喝到“堂下何人,報上名來!”李氏跪在地上回話“小女子李氏,是死者趙裁縫家里的”??h令又問“尸身在水里浸泡多時,你當時是怎么辨認出來的”李氏答道“一個月前河邊洗衣服的農婦發(fā)現(xiàn)家夫尸身,漂在橋下橋墩旁。報告了官府,家夫兩月前正月初三出門后就再沒回家,已經(jīng)在官府備了人口走失案,所以當差叫我去看一下是不是家夫,因為尸身浮腫,面目不清,已經(jīng)無法辨認。但隨身攜帶的搭包里面有家夫的剪刀,量尺等物,所以確認是家夫尸身”說著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文譽升第一次看縣令升堂審案,有些好奇就悄悄的繞過屏風從側面往前看過去。只見這官閣比犯人位置要高出一尺,從上往下能看出很遠,兩旁衙役手握水火棍左右成對站立,甚是威武。下邊跪著的婦人身著彩衣,淡施薄粉,鼻直口正。云鬢釵環(huán),云鬢如腮邊堆起烏云,釵環(huán)閃爍幾點金光。一說話能看到滿口潔白的牙齒,堂上恐懼略顯拘謹說話顫抖但是氣息流暢,面不改色眼神堅定不游離,對答流利思路清晰,由此而斷此小女子并沒有說謊。文父拉了一下文譽升坐回原位,父子二人竊竊商討。縣令大人這是第二次升堂,問的問題也都相同,堂下李氏回答也是沒有出入。這時剛問了一個問題,往下怎么問就要聽后邊的文老爺子的了??墒俏睦蠣斪诱诤臀淖u升商量如何審下去,沒有聽到縣官敲屏風的聲音。巡按御史坐在縣令的文案另一側的邊上,時刻注意著這邊的進程。縣令瞥了一眼御史,這時御史也正看著他,莊嚴肅穆的大堂突然安靜下來,縣令實在沒什么可問的又不敢再敲屏風。只好又拍了一下驚堂木道,眾衙役有威武一陣。“胡說!你相公出門為何帶著剪刀,還有量尺”此言一出縣令之口,文家父子在后又覺好笑,又覺尷尬。幸好自己只在屏風后,不在大堂上審案,也不知道御史大人是怎么看這位縣令大人的。堂下李氏也覺奇怪,只好答道“家夫是裁縫,正月初三就出門去給人做衣服去了,只因主顧是大戶人家衣料都是自家的,所以家夫只帶了自己經(jīng)常用的剪刀,裁衣料的一些工具”縣令聽完李氏回答也覺得,裁縫手里有把剪刀沒有什么蹊蹺,想了又想只好再次問那李氏“天下剪刀都一樣你如何認得死尸那把剪刀就是你家的?只憑一把剪刀就能認定死尸是你丈夫未免有些牽強?!蔽募腋缸舆€有御史大人這次對縣令更是刮目相看了,旁邊的文案上的主簿也是投來了異樣的目光,這問的都是什么啊,巡按御史在這老爺連案子都不會審了嗎,可見這縣令對這樁案件是一點頭緒也沒有。李氏堂下回答“回大老爺,家夫是裁縫為人裁衣需要帶著剪刀,不是裁縫的人哪有帶著剪刀到處走的習慣,雖說面目無法辨認,死尸的衣著確實是家夫出門時所穿的,身高也是仿佛。大老爺問小女子剪刀都一樣,為何認是自家之物,家夫的剪刀上刻有自家名字。”這時文老爺子輕輕的敲了下屏風,告訴縣令“剪刀上有鐵匠的名字優(yōu)可,有裁縫名字就蹊蹺”。縣令聽了文老爺子的話也覺有理,問李氏“那李氏!剪刀上有鐵匠名字,可以說是鐵匠為了結實耐用而作的標記,讓賣家再買拉攏回頭客人。卻為何刻的是你家裁縫的名字”李氏答道“家夫怕丟了剪刀,又是左手使用,所以特地叫鐵匠專門打造的”文譽升這時也敲了下屏風,對縣令道“家夫新喪為何彩衣,改嫁何人?”縣令接到信息,馬上就接著問道“你丈夫正月初三出門未歸,大約一月后才被發(fā)現(xiàn),你得知死訊后到今天也不滿三七,為何身著彩衣不戴孝服”李氏聽到這里身體顫抖的厲害起來,面紅耳赤,呼吸急促??h令一看這情形,知道問到了關節(jié)處心里不免有些洋洋自得,又偷眼看了下御史大人,巡按御史剛才還正襟危坐,現(xiàn)在好像是要聽的更清楚一般,身體略向前傾斜,雙眼注視著李氏。
李氏答道“妾身改嫁到孫鐵匠了,只因家夫生前欠下不少銀兩,鐵匠聞說家夫死訊前來要賬,妾身沒有銀子還他,鐵匠自己喪偶日久,也就改嫁到他家了,所以未能戴孝守節(jié)”
縣令道“欠鐵匠多少銀兩?”李氏答“大約有七十兩左右!”縣官這回有了突破口,繼續(xù)追問“小家小戶,鐵匠家里怎么有這么多錢借與你家?”一問到這李氏顫聲答道“不是一次借的,也不只是借銀兩,還有糧食,日用的雜物等,核價大約七十兩”文譽升在屏風后,敲了兩下,告訴縣令傳喚鐵匠!縣令一拍驚堂木,兩旁衙役堂威又起,李氏嚇得直接癱坐在地上??h令命令道“李氏砸到后堂傳孫鐵匠!”令簽往堂下一扔,捕快撿起令簽出門抓人去了,這邊李氏一聽傳鐵匠,更是軟站不起來,由兩名皂吏架著壓到后堂。縣令和御史大人走下官閣,等捕快抓鐵匠回來還有段時間,到內宅喝茶休息去了。站堂衙役也都坐在原地休息,閑聊之際,還議論今天老爺審案條例清晰,看來有御史大人在,他也不敢隨隨便便草草了事。另一個壓低了聲音說道“哎呦!哪有???都是后邊文老爺子給出的主意,就憑我們這位老爺能斷清什么案子,今天我還看后邊還有一位小官人,不知道是誰。”文家父子也有人端來熱茶,文譽升道“這個李氏為什么一提到,孫鐵匠就顫抖的厲害,難道是伙同奸夫一起殺死了親夫嗎”文老爺子道“不會是李氏殺人,第一所謂理屈則辭窮,李氏對答縣官問話,對答如流不是編出來;第?答話之際面不改色,如果是她殺人心虛必定?紅??,只怕奸情是實”一盞茶的功夫,縣令和御史進來謙讓以后原位坐好。衙役排班肅列站好,縣令還是驚堂木一拍,叫帶孫鐵匠!這孫鐵匠,被壓倒大堂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跪下磕頭??h令問到“下跪何人,抬起頭來!”孫鐵匠哆哆嗦嗦的回道“小人孫財,叩見大老爺”,縣令讓他抬起頭來,想先看了看他的面相。文譽升也悄悄的從屏風后探出頭,只見孫鐵匠四十左右年紀,皮膚白皙濃眉大眼,身材健碩,手臂上有很多點點圈圈,應該是平時打鐵飛濺起來的鐵屑燙傷所致,李氏在旁邊一起跪著倒是很相配。二人在堂下跪著,只是抬了一下頭,又慌忙的低了下去。文譽升把這情況和父親輕聲說了一遍,文父說屏風中間這有個小孔可以看到堂下,我們千萬別出去,讓別人看到對當官的聲譽不好。文譽升這才知道自己每次探頭縮腦的回來后父親總是先知先覺似的,原來還有這個機關??h令沒有問下去堂上堂下一片寂靜,縣令等著文老爺子通知他下一步做什么!文老爺子告訴縣令問孫鐵匠一年能賺多少銀兩!把趙裁縫欠他的東西都寫出來??h令和顏悅色的問到“你做什么的?每年能賺多少銀子???李氏怎么就心甘情愿的改嫁與你?!睂O財一聽馬上回道“小人,小人是打鐵的,只因為趙裁縫生前欠小人銀兩,得知死訊后小人就前往討要,李氏沒錢償還,才改嫁與我的”縣令立刻變了臉色“我問你一年能賺多少銀兩?怎么不答話!”孫財趕緊回答道“小人一年最多也就賺個四五十兩銀子”縣令喝道“著!你一年最多也就賺個四五十兩銀子,怎么就能借給趙裁縫許多銀兩,難道自己不吃不喝嗎”孫財被這突如其來的喝問下了一跳,強自鎮(zhèn)定說道“趙裁縫不是一次借的,也不是只借了銀子,還有米面油鹽,桌椅板凳,箱籠都借過”縣令又問“趙裁縫借什么東西都寫出來”主簿從旁邊拿出紙,毛筆,硯臺交給了孫財。這孫財雖是鐵匠,卻也識文斷字,刷刷點點寫了一張清單,最后核價七十一兩。寫完衙役承到縣令文案上,縣令把紙豎著拿起自己看了起來,也能讓文老爺子從屏風后的小孔里看清楚,文老爺子告訴縣令這筆跡和李氏訴狀的筆跡相同,李氏的狀子是孫財寫的,孫財與李氏在趙裁縫死前必有奸情??h令一拍驚堂木“孫財,趙裁縫借你錢財銀兩不曾還你,還要繼續(xù)借,你有何把柄在他手里嗎?你又是如何起了殺心,殺死趙裁縫沉尸河底的!速速招來!”孫財趕緊叩頭,“大老爺,不關我事啊!此事從何說起,真的不關小人之事”旁邊李氏更是驚的說不出一句話,心想真的是孫財殺了自己的丈夫嗎!縣令繼續(xù)說道“李氏已經(jīng)招供,你二人奸情被趙裁縫撞破,你怕報官所以答應賠錢,不料趙裁縫得寸進尺你就起了殺心,招是不招!來呀大刑伺候!”隨著又是一聲驚堂木清脆的響聲,衙役們高喊著“威武!”皂吏把刑具往堂下一扔,嘩啦啦!孫財被嚇得癱軟,抖作一團!李氏跪不住,直接坐在地上,這些是就如縣令親眼看到一般??h令這時已經(jīng)有了整個案件的大概,越發(fā)的有信心了。李氏沒有招供奸情,縣令只是詐說招供。孫財心里防線徹底崩潰,想著李氏都招供了我還死扛著有什么好處,向上叩頭道“小人招供就是,不要打了。一年前趙裁縫到我鋪上要打一把剪刀,他是左手用鋪上沒有現(xiàn)成的只能現(xiàn)做一把,趙裁縫等不及先回家,我把剪刀做完后送到趙裁縫家,趙裁縫出門只有李氏一人在家,小人喪偶多年,又見李氏有幾分顏色,起了不良之心。李氏初時反抗,后來也就從了小人,每次都是趙裁縫出門后,李氏開門迎我進門。有一次正和李氏在床上,不料趙裁縫忘帶東西提前回家被他撞到,趙裁縫從搭包里抽出剪刀,我害怕只有跪地求饒。那趙裁縫也不打罵,只是要報官。我就說賠錢給他,趙裁縫同意了,自那以后他就默許了我和李氏,每次都帶著銀兩,或者糧食他家缺少的應用器物,小人家里本就不富,越來越貧乏了,趙裁縫確實得寸進尺逼得小人沒有辦法,又想和李氏做長久夫妻,只有殺了趙裁縫”縣令一看案件告破了心里舒服高興,看了眼御史大人洋洋自得,繼續(xù)問孫財“你殺趙裁縫的經(jīng)過從實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