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它不會再長出來了

　　【系統(tǒng)報喜：主人任務(wù)進(jìn)度3％，獲得東海神兵——玻璃龍蝦一只。解鎖技能：靈寵讀心術(shù)?！?p>　　宋若昭被吵醒的時候，那只玻璃大蝦帶著滿身的腥味，爬行在白璧無瑕間，一對大鉗各有分工，這只如切如磋，那只如琢如磨。

　　所謂的白璧無瑕，正是她逐漸暴躁的臉。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正在為她描眉畫眼。

　　她氣毛了，勢必要拿出主人的做派，給它顏色瞧瞧，否則早晚要騎在主子頭上。于是，順著感覺精準(zhǔn)定位，一個握拳逮住它，伸手不見......

　　伸手不見龍蝦，只見五指。

　　咦，那觸覺分明不會錯啊，明明真切地感受到已經(jīng)逮住它了！

　　噫......頭皮發(fā)麻。

　　該死的龍蝦，果然騎到正主頭上了。

　　彼時，龍蝦游于萬叢青絲，鉗子揮舞，捉住一只只雪瑩瑩的蟣子，大如蠅卵，它一發(fā)力便湮沒于雙鉗間。宋若昭聽見“吧”的一聲，惡心得差點(diǎn)兒要吐出來。

　　淡定，古代環(huán)境使然，算這只龍蝦還有點(diǎn)用處。

　　趁它專心致志捉蟲，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捏住龍蝦雙鉗，安置于掌中，親眼目睹它不甘于擺布，于掌中逐漸透明，從透明度80％、40%、10％......

　　最后如一股看不見的清流，于指尖溜走，融入空氣之中，就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掌中冰冰涼涼的觸覺，是它為數(shù)不多的足跡。

　　這蝦要是吃進(jìn)肚子里，那嘴和胃，不得對上一天的賬。

　　倒也不劃算。

　　所謂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宋若昭收它為門下弟子：“玻璃龍蝦，你有小名嗎？”

　　它聞言現(xiàn)身，揮揮鉗子如乞討：昭昭，你給我起一個吧。

　　“剛才捉你，像河里的魚一樣滑頭可愛，有副詞牌名很襯你，往后你就叫摸魚兒——”

　　摸魚兒大喜。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能與對頭齊名，也算是給同族爭氣了。

　　那只叼毛連忙來抱大腿，眼神誠懇：昭昭，還有我、還有我！

　　她有很認(rèn)真地在想：“你就叫口水雞。”

　　“不好聽！”鳥臉掛著鄙夷和嫌棄，“還不如叫叼毛?！?p>　　“按照我家鄉(xiāng)的語言，叼毛是蔑視之意，口水雞才是大家都喜愛的！”

　　“可是我是鳥，不是雞?！冰g鶉蛋大的鳥眼裝滿了委屈。

　　“那口水雞也比鳥受歡迎?。　彼稳粽蜒灾忚?。

　　既然主人都這么說了，口水雞心滿意足，長鳴一聲，榮獲新生，再也不用被叫叼毛了。

　　沈郎從地府鬼差處掙脫，睜眼再看人世間的時候，家中多了一蝦一雞。

　　慶幸自己遭此一劫，大難不死，必有口福。

　　如此一想，勢必要先將它倆喂得渾身圓滾。

　　結(jié)果漸漸發(fā)現(xiàn)，它倆竟然是來爭寵的！

　　宋若昭追查毒木箭源頭，精準(zhǔn)定位在墻角的那一抹老鼠愁，成分便含有此毒。

　　老鼠不愁。

　　人倒是很愁。

　　本以為大郎蘇醒了能夠知曉原委，結(jié)果毫無頭緒。

　　“沈郎，你確定沒有碰過老鼠藥？”

　　被問煩了，他沒好氣道：“難不成我還跟它搶吃的？”

　　“......”

　　正午的陽光逐漸酥松，樹底下的蔭涼一點(diǎn)點(diǎn)褪去，日頭逐漸爬上宋若昭的隨云髻，她仍以枝為筆，將大家接觸的東西羅列出來，又一一排除。

　　“那些死物件看不出一朵花來，無處遁形的是人性，真相應(yīng)從嘴里出來，而不是在你眼中。不妨去問問俱思服，為什么他沒有將神醫(yī)請回來?！?p>　　這個宅子里惡語傷人聽?wèi)T了，鮮少聽聞?wù)l會意味深長的說教，宋若昭回頭看去，三妹立于日光之下，柔美的身型在光影中變得細(xì)長堅韌。

　　難得的和平，宋若昭稍感疑慮：“你從不會對我說有價值的話。”

　　“聰明的人，見不得蠢人自困?！?p>　　“......”罵誰蠢呢。

　　見被罵的不服氣，她又補(bǔ)充，“蠢人一般都意識不到自己蠢?！?p>　　“......”

　　說畢，那條細(xì)長堅韌的影子消失在假山甬路之中。

　　呔，宋若昭扔掉手中的樹枝，確實(shí)蠢人自困。

　　找到俱思服的時候，他正在崇賢坊一家不起眼的雕肆，持著刻刀，專心致志在雕琢一塊梨木。

　　那塊梨木精致小巧，繞于他清癯修長的指間，或劃、或鉆、或打薄......最后呈現(xiàn)在他眸底的，立體鮮活，是自由奔跑的駿馬，線條張弛，是極具生命的脈絡(luò)。

　　他不為宋若昭的出現(xiàn)而感到意外，因?yàn)槊看味伎床灰姮F(xiàn)于身后的她。她是如此，就連她帶來的一蝦一鳥，亦是如此。

　　故而見面第一句只能問：“你什么時候來的？”

　　“當(dāng)這馬缺位主人的時候，我就來了。”

　　“......”俱思服沉思，那我還深情款款想什么臺詞，要不你直接拿走。

　　不見駁回，她已驗(yàn)證心中所想，頓感失落：“所以，那晚我問你要二維碼，你以為是這個馬？”

　　“自然不是，能保持聯(lián)系的碼還得是微......”

　　希望如枯木萌芽，宋若昭伸長了脖子，聽他侃侃而談。

　　“能保持聯(lián)系的馬，還得是微有靈氣的，起碼得識人認(rèn)路......”

　　“......”枯木終究是枯木。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有幾分認(rèn)真：“那時，呂布的赤兔，劉備的的盧，太宗皇帝的昭陵六駿，萬馬奔騰從我腦海飛過。即便我不認(rèn)識你口中是何駿馬，想來是我輕易尋不到的，只好雕蟲小技，聊表心意?！?p>　　“既如此，我也投桃報李，”她取出白玉瓷瓶，“這是我向賈逢春尋來的膏藥，早晚涂上一次，能夠讓你被割掉的皮肉重新再長出來，保你活力四射！”

　　俱思服生怕自己耳朵犯了毛病，瞳孔一震，有點(diǎn)難以啟齒：“你說能讓割掉的什么再長？”

　　宋若昭：“？”

　　“不是，還能讓什么再長？”

　　她先是狐疑，爾后釋然：“也難怪，你只挨過了疼痛，又怎見背后的傷......”

　　不愿意繼續(xù)描述那晚她親眼所見，峻拔身形的背后，是猙獰可怖的暗紅色，血色模糊之下坑洼不展，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肩胛骨、脊梁骨，只擔(dān)著一層薄薄的皮，那樣突兀地聳起，仿佛這具身體輕輕扭動，腰以上就會立即折斷。

　　而那些不是鞭傷、烙傷，是硬生生被人扒皮剜肉。是千刀萬剮，觸目驚心。

　　比這些傷更猙獰可怖的，是那造就這一切的人。

　　本想他為人有幾分矜敖，以為是因御前行走而體面，原來是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之后，不甘愿再伏低做小的矜敖。

　　故而，她不敢提及太多。初見時只覺得他讓人親近，過于親近了，卻又怕傷害了他的自尊。

　　心中如此想著，悄然望向滿是創(chuàng)傷的那位，許是那段可怕的經(jīng)歷淡卻了，如今云淡風(fēng)輕，他的眸子極其平靜。

　　俱思服的平靜愈深幾許，語氣松弛：“所以，那晚你共情我的難過，只是因?yàn)榭吹搅宋业暮蟊?？?p>　　宋若昭：“？”

　　這話怎么說？

　　白為他思慮頗多，白照顧他情緒了？

　　弱弱地問上一句：“那不然，我還能看見什么？”

　　他應(yīng)該有的哀傷，這才逐漸從那張云淡風(fēng)輕的面龐溢出，將藥膏丟還回去：“沒有用的，是不會再長出來了?！?p>　　雖不明其意，但自己還有來意，宋若昭的話鋒變得犀利：“你放心用，也不會有人往里頭摻毒、木、箭?！?p>　　故意加重的音調(diào)，引得彼此眸眼相接，剎那交織，瞬間的氣氛怪誕不已。

　　隨著人群涌動，周圍已然翻騰起來。

　　“快去看——”

　　“右衛(wèi)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