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廢的是針
“答案不就在瓦上呢?!彼稳粽岩徽Z道破。
抬眸,瓦鋪得有條不紊。
只有眼尖的人才能看出來,鋪出了一道楚河漢界。又道是東邊日出西邊雨,東邊瓦在曬著太陽,西邊瓦被淋了雨。
常人計較不出來如此細微的色差,但是在沈郎這類人的眼里,必須要分深淺。
故事說來也曲折,一開始沈郎是請人來修的,工匠也一如既往地工作,三兩下就搞定了。
討工錢的時候卻被指責(zé)作工不專心,要求拆了重新鋪。
工匠大為不解,認為自己兢兢業(yè)業(yè),將瓦鋪得滴水不漏,這貨在吹毛求疵些什么?
沈郎抓毛:“你眼睛被瓦糊了?顏色有深淺也瞧不出來嗎!”
工匠抬眸,指著兩團潔白無瑕的云問:“郎君,您瞧天上這朵深白色的云,和那朵淺白色的云,瞧著有什么不一樣嗎?”
沈郎忍了忍:“一樣都是白云?!?p> 工匠試圖說服:“對啊,它們也一樣都是灰瓦啊?!?p> 再也忍不住啦,大郎氣得上房揭瓦:“再嚷嚷我戳你個眼珠子!”
有理說不清,工匠寧可舍棄那三瓜兩棗的銅板,飛快逃離此處,一路苦訴自己的遭遇,宋弱智的夫君果然是個神經(jīng)?。?p> 宋若昭決定不請工匠的時候,早算準沈大郎會有此一番豐功偉業(yè)。
她十分滿意這個結(jié)果:“大夫君辛苦了!”
“大夫君給家里省錢了!”
“給大夫君洗果子吃!”
繼而把痛苦轉(zhuǎn)接他人:“小夫君,還不快把果子洗了遞過來!”
俱思服:“……”
在修葺屋頂?shù)臅r候,沈郎食指被瓦片割了一口,光榮受了工傷。這點小傷,于叱咤沙場,拼搏江山的天子來說,原本是不在乎的。
卻在宋若昭驗收老鼠尸體,批評工作不合格時,他連忙扶額,假裝沒有在顯擺傷口,三尺兒郎狂飆哭戲:“夫人,為夫有辱使命!”
“你的手指怎么了?”
“捉耗子時被反咬一口。待我傷口愈合,繼續(xù)把耗子來捉,為這個飄搖破碎的家,作出力所能及的貢獻?!?p> 宋若昭鐵打的心腸,乍一聽這番“肺腑之言”就軟下來了,十分自責(zé):“都怪我,不應(yīng)該讓你捉了耗子又補屋頂。沒事,耗子明天讓小夫君去捉。”
他又小心翼翼地自首:“其實,在屋頂背后,還有一道小小的口子沒補好。”
“沒事,讓小夫君去補?!?p> 心中底氣漸起:“我今晚想吃炙肥羊?!?p> “好的,讓小夫君去做。”
俱思服虎軀一震:“……”
你倆個的良心不會痛嗎?
吃過飯,淡黃色的燭光忽明忽滅,一點兒溫度也沒有,大郎食指上的傷口開始惡化,血肉逐漸潰爛壞死。血液是最臟的東西,宋若昭全程翹著蘭花指替他包扎。
他陰著臉,也嫌棄她的嫌棄:“我的血又沒毒,那只笨雞的屁股都沒你指頭那么翹。”
“不是嫌棄你的血,我如果碰到你的傷口,傷口就會感染,感染就要截肢,你知道截肢嗎?”宋若昭的語言溫柔又鄭重。
一旁的小萌包知道沈郎疼,鼓起腮幫子,呼呼地吹,“我唧道,我唧道,截肢(接旨)就是要滾(跪)下來。”
大家歡笑,唯有沈郎望著自己的雙手,對著那只丑陋的包扎陷入了糾結(jié)、難受、痛苦。
宋若昭秒懂。
很快,左手沒有受傷的食指,也獲得了丑陋的包扎。
爽得他直拍大腿,成雙成對,完美!
宋若昭若有所思:“的虧不是截肢,不然這兩只食指我得一塊砍了!”
“……”大郎驚悚。
——
一夜好夢。
清晨,系統(tǒng)警報如鬧鈴一般急促:【昭昭,皇帝需要你!他快要活不成了!】
宋若昭睜開眼,第一時間看向屋頂。
還好沒塌。
第二眼才去看臥床不起的人,沈郞唇色烏青,身體僵直,一臉的半死不活。
中毒了。
毒源是昨天被尖瓦割破的傷口,現(xiàn)在整只手腫得烏紫,像一坨紫色的削開來的佛手山藥。
俱思服去請醫(yī),請得自己不知所蹤。
宋若昭親自去千金堂請賈神醫(yī),他剛采得寶貝靈芝回來,到底好半天才舍得走,偏偏冷風(fēng)驚著慢郎中:“急什么,又不是皇帝快要死了……”
聽說要出人命了,宋家?guī)孜绘⒚眯闹徐K歸要來一探究竟。
賈逢春診脈診得深沉,一炷香過去了,仍然一言未發(fā)。
宋若昭松口說:“神醫(yī),實在不成,截肢也可接受?!?p> 昨晚的話言猶在耳,沈郎垂死病中驚坐起:“宋若昭,只能截這一只!”
“……”
賈神醫(yī)無奈搖頭:“破損的皮膚一旦沾染毒木箭,毒素隨血液流遍全身,只能等死。準備棺槨吧,西市有家兇肆與我有行情,便宜你七成?!?p> “……”
宋若昭力挽狂瀾:“不是,神醫(yī)你再看看,人還有氣兒啊......”
那位神醫(yī)跳起七八丈高:“人當(dāng)然還有氣了!不然怎么等死!”
“......”
“滾開,我自己來治!”擲地有聲,宋若昭的臉黑沉的叫人可怕。
一語驚了眾人,畢竟人命關(guān)天,心存敬畏,三妹連忙阻止:“二姐,咱為的是將人治活,可不是治死!”
四妹也生怕治出人命,警告說:“二姐,別以為三腳貓的功夫就能受萬世敬仰,自知之明你最好有!”
破罐子破摔,宋若昭不想再聽:“再胡吣吣,當(dāng)心灌你倆滿嘴的毒!”
某郎擔(dān)心截肢的事始終不敢閉眼:“宋、若昭……敢把我兩只手都砍了……我誅你十族!”
“這十族里,你頭一個先沒命?!?p> “......”
一口氣沒順上來,那位昏死過去了。
宋若昭使出系統(tǒng)贈送的妙手回春符。
只能她一個人聽到的聲音響起。
【系統(tǒng)提示:此符不可用于皇帝身上,請換個人使用。】
“......”
奪了神醫(yī)的藥箱,宋若昭大門一關(guān),雖然大學(xué)生涯棄醫(yī)從文,但好歹跟神醫(yī)師父學(xué)藝過兩年,國內(nèi)頂尖醫(yī)學(xué)研究所,也算師出名門。
記得最后師父研究的那招,什么活血解毒針法來著,從前惋惜只能紙上談兵,如今活生生的小白鼠就在眼前?。?p> 呔!試手的機會,不試白不試。
試完再備棺槨也不遲,反正優(yōu)惠天天有。
她取出最粗的針頭,改造成三棱針,準備清出毒血,背的扎針訣竅朗朗上口:“毒從指入,十指連心。毒伏心臟,九九歸期。期止極泉,針入八因。神門為穴,胸脅有七……”
操作完這一切,沈郎一口鮮血噴出,頓覺噩夢驚醒后一般清爽。視線焦距在自己身上,胸、臟、腹、胳膊……數(shù)不清的針頭鱗次櫛比。
他最關(guān)心的是雙手還健全否?
糟糕,怎么感覺不到手的存在了?
又聽見那個狠心的女人一遍遍地施針:“左邊食指扎兩根......右手中指扎三根......”忽而瞳孔一直,“糟糕,右手又掉廢一只!”
恐怖如斯,承受不住巨大噩耗的沈郎,心一絕,又暈死過去了。
宋若昭:“誒誒,你別這樣,廢的是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