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戰(zhàn)后
一場大戰(zhàn)落下帷幕，江南庇護所里的氣氛卻很快從激動轉(zhuǎn)向悲哀。
這一戰(zhàn)里，光是覺醒者就有超過一萬三千人傷亡或是失蹤，整座庇護所仍有戰(zhàn)斗能力的覺醒者僅剩八千余人。
這意味著今后能夠出城去執(zhí)行采集任務(wù)的人手更少了……
平民的傷亡更是難以計數(shù)，尤其是在前一晚，黃沙之主突然出現(xiàn)，攻擊了城北。
而城北一直以來就是江南庇護所里居住最密集的區(qū)域，再加上事發(fā)在凌晨，當晚江南庇護所里便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人當場喪生。
而在今天又打一場之后，這個數(shù)字還在繼續(xù)往上升，整座庇護所里一片凄涼。
魏來正走著，一只鐵罐頭忽然從向他擲來正正落在他腦袋上，一個看上去十二三歲的孩子大聲嚷嚷著，“你們?yōu)槭裁床槐Ｗo我們，你們不是覺醒者么！”
“為什么！為什么！”他一邊喊一邊哭，“你們明明說好了，不會再讓庇護所里再死人的！可我爸爸我媽媽，我所有的親人，他們都死了！都死了！”
自從庇護所建成之后，江南便很少再有平民傷亡，可這一次卻讓他們再度明白過來，自己生活在末世，生活在災獸的威脅之下。
不少人失去了親人，失去了愛人，失去了父母亦或是子女，盡管他們當中絕大部分人都能明白魏來他們已經(jīng)盡力了。
可仍有少部分人，他們總要為自己付出的代價找一個理由，又或是宣泄的出口。
黃沙之主的威脅還在時，他們不敢沖動，可這會兒他們紛紛涌上街頭。
“我們……”魏來很想解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氣憤又無奈，甚至想上去給這熊孩子一腳。
但那么做無濟于事，人類的本性就是如此，永遠能給自己找到借口。
他不搭理那小孩，只是自顧自地抱著雪千尋繼續(xù)往前走。
路邊一名律教所的覺醒者沖上前，一把將那小孩抱開，扔去遠離道路的地方。
魏來視而不見，這樣的人不值得他同情，更不值得他拯救。
繼續(xù)往前走，一伙老人忽然突破衛(wèi)兵的把守從魏來他們身邊跑過。
這些老人眼里帶著狂熱而又迷惘的神色，沖向還沒完全散去的黃沙，跳入其中。
城防軍只是隨意拉了他們一把，便任由他們?nèi)ニ退馈?p> 這場大戰(zhàn)之后，所有人都麻木了，沒有人再會去更多關(guān)注別人，又或者這才是末世下本該有的心態(tài)。
魏來不知道，他只覺得江南一夜之間變了，他也變了。
雪千尋幽幽轉(zhuǎn)醒，發(fā)現(xiàn)自己被魏來抱在懷里，俏臉微微泛紅，眼睛偷偷睜開了一條縫，又緊緊閉上。
這種時候，能像這樣依偎在一個值得信賴的人的懷里，哪個女孩子會不愿意呢？
原本呆滯的律教所覺醒者行動起來，大街小巷到處是硬物摔碎的聲音。
還有家可回的人，個個緊閉房門，做出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姿態(tài)，在這樣的世界里，能活下去比什么都強。
直到回到他們暫時居住的別墅，魏來才把雪千尋輕輕放下，“雪小姐，你早就醒了吧?！?p> 雪千尋也不再裝，睜開眼睛從沙發(fā)上坐起，神情有些落寞。
“我感覺我好像變了?！蔽簛磉@時忽然說。
“變了？什么變了？”雪千尋眉毛一挑。
“我好像變得不愿意相信人類了?！?p> 聽到這，她藏在袖子里的玉手一下握在一起，“啊，?。磕阍趺磿蝗荒敲凑f？”
魏來一言不發(fā)，只是看著窗外，雪千尋怯生生地走到他身前，小聲問，“是因為今天發(fā)生的事？還是因為昨晚他們用炮彈攻擊你？”
“都不是?！蔽簛碚Z氣堅定，“我只是單純懷疑這個世界了，在真正的災難面前，人類實在太過脆弱?！?p> 雪千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靜靜地陪他站著，看著窗外。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她才再度開口，“你想聽聽我的故事么？”
魏來點點頭，但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
“五年前，我十四歲，那一晚我第一次見到災獸，我一開始以為那只是一條發(fā)瘋的狗，我在家附近的公園遇到了它?！闭f到這她哽咽了一下。
“它一直追著我跑，我當時怕極了，只想趕快跑回家，在半路上我遇到了正好出門的我的父母?！?p> “我爸爸為了救我抓起路邊的掃把，就要去打那條‘狗’，可它的力量出人預料，我爸爸一瞬間就被它撲倒在地?！?p> “它咬斷了我父親的喉嚨，我媽媽也急了，驚叫著想去掰開它的嘴，然后……”
“我們的叫聲引來了周圍的人，他們合力打死了那頭新生級的災獸，可我父母卻在那一晚都死了?！?p> “之后又過了一年，我從小生活的城市毀滅了，我作為最早一批覺醒者來到了江南庇護所。”
她的故事只講到這里，后面的事她沒在繼續(xù)說下去，魏來也沒追問。
“一開始我曾經(jīng)發(fā)誓要保護身后的每一個人，可他們卻一個接一個離我而去。”雪千尋忽然又說。
“后來我的想法變了，我知道在這樣的世界里，我做不到。所以我又想盡可能保護去更多的人，可我還是做不到?！?p> “為此我懷疑過、恐懼過、消沉過，最后卻都不得不走出來，因為我別無選擇?！?p> “可你不同，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魏來，相信你自己，只有你才可以保護江南庇護所?！?p> “呼~”魏來長嘆口氣，重新回到客廳坐好，“我知道我該做什么，可我的看法沒有改變?！?p> 他此刻內(nèi)心深處依然被無力感所充斥，之前兩次打敗天父級災獸的成就感蕩然無存。
他能打敗災獸，卻無法保護每一個人，更無法讓那些死去的人死而復生。
他懷疑人類，更懷疑這個世界，人類真的戰(zhàn)勝災獸么？又或者說他能戰(zhàn)勝災獸么？
即便能，可到了那時候，藍星上又還能剩下幾個活人？
他開始想念F市，想念和幽離一起在城市廢墟里翻找垃圾，從其中找到有意思的東西時的那種最簡單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