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胡言亂語
“你現(xiàn)在查到什么了？”墨欣桐問，她的聲音十分輕靈，甚至有些縹緲。
“很多東西。比傍晚要有收獲?！?p> “是嗎？”
墨欣桐眨了眨眼睛，睡意順著眼梢溜走，精神起來。
“嗯。比如，中科院醫(yī)學部曾發(fā)過一篇關于特例病癥的期刊，內容是研究一個患有特殊病癥的病人。
病人的病癥是一看見湖泊就會窒息，喘不上氣。事實也如此，病人多次因之被抬到醫(yī)院。
但根據(jù)實驗人員的后期考察研究，發(fā)現(xiàn)這不是什么詛咒，而是一種心理病癥。
病人感覺自身呼吸成問題時，其自身身體的呼吸系統(tǒng)沒有任何異常。而且周圍的空氣也沒有任何變化——具備有充分的供氧條件?！?p> 墨欣桐好奇起來。
因為這聽起來就十分匪夷所思，似乎只能用靈異現(xiàn)象解釋。
“這是一個科學期刊，不搞神神鬼鬼的?！?p> 丁儀似乎看穿墨欣桐的心思。
“實驗人員發(fā)現(xiàn)，病人產生這種現(xiàn)象是因為他年幼時有落水遭遇，產生巨大的心理陰影，從根源上影響大腦神經，從而誘發(fā)了一種永久性創(chuàng)傷應激反應。”
“創(chuàng)傷應激反應？”
“嗯?！倍x想將筆記本電腦屏幕轉到墨欣桐的方向，發(fā)現(xiàn)扯到充電線，有些困難。
墨欣桐坐到他身邊，他明顯感到一陣茉莉花的香味縈鼻而來，隨之是布藝沙發(fā)的受力下沉。
丁儀側過電腦屏幕，屏幕三色LED光輕柔地灑到她五官精致的臉上，屏幕光中，墨欣桐將擋著眼睛的發(fā)絲撩到耳朵后。
“當人體經認知評價察覺到應激原的威脅后，引起心理與生理的變化。”
丁儀解釋，“簡單而言，就是我們在重遇到那些讓自己受到巨大創(chuàng)傷的場景時，會下意識地觸發(fā)自己的本能反應。
正常的應激反應是指當你受到刺激物的影響時，作出一類非特異反應。比如，當你處在受到生命威脅的狀態(tài)時，你的身體為你提供一種生物機制來應對威脅生命的情況。
像你在被老虎追的時候，身體產生的腎上激素和神經集中感會比正常跑步高上很多，從而使你跑得更快，逃離險境。同時，這種應激系統(tǒng)會幫你屏蔽身體其他功能的反應，比如感覺不到饑餓感，疲倦。
而創(chuàng)傷性應激反應要激烈的多，會出現(xiàn)被害妄想，對人不信任，情感障礙等連鎖生理心理反應?！?p> 墨欣桐聽著，默默點頭。
丁儀開始解釋那篇文章的核心內容。
“那個病人并非真的窒息。只是他小時候的痛苦遭遇在大腦神經上形成了一道特殊的永久性創(chuàng)傷應激機制閥門。一見到湖泊等類似溺水環(huán)境，閥門就會打開，神經認定他處在溺水的狀態(tài)中，本能地閉上呼吸?！?p> “所以，不是他不能夠呼吸，而是他屏住了呼吸，而且自己并沒有察覺！”
“回答正確?！?p> 丁儀點點頭。和墨欣桐簡單的聊天，他感覺上半夜產生的疲倦感全都消失不見了。
墨欣桐卻覺得背脊一涼。
“你的意思是，我們兩個，可能也是應激反應機制的鍋？”
“不，不?！?p> 丁儀搖搖頭。
“每個個體的應激反應系統(tǒng)都和自身的經歷有關，是個體內在的生理心理反應機制。怎么可能存在兩個聯(lián)系外界兩個不同個體的應激機制?！?p> 說著，丁儀忍不住笑起來。
“別人是曾經溺水，看見湖泊產生應激反應。如果類推到我們身上，我和你距離一旦超過五十米就會產生窒息的應激反應，是不是說明我們曾經一起經歷淹水？”
墨欣桐白他一眼。
“我們之前一次面都沒有見過。”
“確實?！?p> 丁儀點點頭。
兩人因應激反應機制而出現(xiàn)距離窒息的結論不攻而破。
“還有別的信息嗎？”
墨欣桐問丁儀。
“暫時就發(fā)現(xiàn)這個比較靠譜，但現(xiàn)在被否掉了?！?p> 丁儀搖搖頭，開始把二十多個瀏覽頁面逐一關掉。
“你一直在查這些東西嗎？”
見到如此多的信息，墨欣桐問。
“嗯。”
墨欣桐眼睛在丁儀側臉上逗留不動，丁儀余光正好望向她，兩人在黑夜中凝視數(shù)秒。
丁儀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睛能透過黑暗，清楚地看到墨欣桐臉上每一點皮膚，仿佛在通過天文望遠鏡望向宇宙深處，宇宙的璀璨星云在黑暗中清楚起來。她的五官迷住了他的目光，就像遙遠星辰對天文觀察者的無形引力。
身邊的溫度逐漸熱了起來。
丁儀主動往旁邊讓出一點空位。
“那件事情是真的。”墨欣桐忽然說。
丁儀知道她所指的是哪件事。
“我知道?！倍x沉默著，點頭。
事情的真相已經很明顯，他不想再追問下去了。
這個事實，讓他和墨欣桐之間有了一條無形的關于價值觀上的鴻溝，像斷崖一樣區(qū)分開兩人的價值取向。
墨欣桐長得很漂亮，是丁儀理想中的十八歲時想擁有的另一半的模樣?，F(xiàn)在知道的真相越多，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下墜得越厲害。
他還想保持最后一點對她的憧憬。
但看到墨欣桐在黑暗中痛苦的表情，丁儀冷漠的心一下子就顫了起來。
“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還是忍不住問出那句話。
墨欣桐雙手抱著手臂，嘴唇顫巍巍的，像身處寒冷的平原，四處凜風廝殺。
“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丁儀反問一句。
墨欣桐在黑夜里變得膽小起來，雙手抱住雙腿，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眼睛里充滿了恐慌，四處亂望，像一只被人四處追趕的老鼠，又像無家可歸的小孩，在沙發(fā)上變得特別的小，就連聲音也沒有了平時的靈動。
“我記得。我記得真的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但，但我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了?！艺娴那肆藙e人的男友，我記得。但我不記得，那個人是誰了？……是他先向我告白的，他喜歡太陽，我喜歡下雨。他親了我。是的，就在鋼琴房……我好多東西記不起來了，丁儀，那些記憶明明就在我腦子里。但我記不起來了?！?p> 墨欣桐的話變得低弱，像夢魘在低語，前言不搭后話。
丁儀憂心愁愁地看著這個躲在沙發(fā)角落害怕的女生。
這些從她嘴巴說出的斷斷續(xù)續(xù)的話段，甚至連不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他在那段迷迷糊糊的話中，聽到了好像是那個渣男男生先出軌的，之后又聽到自己的名字。
沉默籠罩這間漆黑的小屋子，空氣里彌漫著科學、荒謬、怪誕的氣氛。
兩點，下半夜要來了。
一直抱著身體的墨欣桐收拾好情緒，起身回房睡覺。
“我睡覺去了。你早點休息?！?p> “嗯。我也該睡了。”丁儀點點頭，關上電腦。最后一點稱得上亮光的光線消失，兩人活進黑夜里。
“晚安。”
墨欣桐撫著門框，空洞的眼睛在夜里輕輕睨向丁儀。
“晚安?！倍x說。
丁儀在沙發(fā)上躺上，蓋上薄被。
鼻子在被子上蹭了蹭，被子上很舒服的味道細細傳來，他很疲倦，并且腦子在想著墨欣桐剛才的模樣，但在這股氣味中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