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瀾束好了凌亂的頭發(fā),撇頭便覺得有一道灼熱的目光盯著她,好奇問:“謝尊主,呆在無上上萬年沒見過女的?”
謝知淵咳了咳,佯裝嫌棄:“沒見過如此糙的。”
果真不會說話,秦九瀾白了一眼,她記憶混亂的很,也不知道人界已過去幾日了,不知大師兄、秦越、寧郁他們?nèi)绾瘟?,聽到謝知淵口中的顧景深,已仿佛恍如隔世,聽說無上修法無所不知,便說道:“鑒于我們是單純合作關(guān)系,我們要保持信息互通?!?p> “你想知道什么?”
“顧景深?!鼻鼐艦懨摽诙觯黠@看著謝知淵眼神一滯,便解釋道:“大師兄被妖獸攻擊,該不會是他設(shè)的局吧?!?p> 謝知淵抬眼挑道:“你似乎很關(guān)心他?”
秦九瀾汗,沒想到無上的人也如此八卦,“大約覺得此刻我的靠山一個都不能少,少一個,勝算就少一分。”
“放心,你在意的人,一個都不會少?!?p> 少是不會少的,但人總是要吃點苦頭的,秦越和寧郁自從和顧景深走散后受了傷被派到了后防處與東國子民一起前往北國,秦越苦哈哈的用自己的七星鞭捆著柴火走在無人的小道上,仰天大叫:“虎落平陽被犬欺,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也不知道小九怎么樣了,小九你快來看看你四師兄吧!”
寧郁拍了拍秦越的頭,他背上的琴弦一一甭斷,毫無美感的戳在了外頭,落魄至極,“我聽說七星谷也派了人來東關(guān)了,現(xiàn)在這個情形只求能控制妖族的侵犯。”
“寧師兄,你也是太樂觀?!?p> 他摸了摸寧郁的琴,“這琴往日你寶貝得緊,現(xiàn)在連琴弦斷了你都不找續(xù)弦,寧師兄可見你是個極念舊的人,我們要不.....去找三師姐幫忙?!?p> 寧郁不答拉著秦越往前走,“你若是往日多用些功,也不至于在這邊搬柴火,凡事要靠自己?!?p> 秦越又吃了癟,只好努力的搬起了柴火,劍一般沖了出去,“老子去救世了!誰也不要管老子!”
寧郁無奈搖了搖頭,回看他們走過東關(guān)的路,東關(guān)的水,這幾天的日子仿佛跨越了百年之久,多少仙士睡在了戰(zhàn)場上,有些睡過去了,有些卻永遠睡過去了。
時至今日他才看清,人有多么渺小,無論你的法力如何高強,面對多余牛毛的兇獸,想要護住你要護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他不敢在戰(zhàn)場上看見蔚長風的身影,也許沒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正當他怔神之際,一道赤白光從頭頂飛過,他定睛一看,是小九!
他疾步追了上去,營地上早已燈火通明,遠遠便聽到秦越撒潑的笑聲,“哈哈哈哈小九,讓師兄好好抱抱。”
郁郁蔥蔥的太平山,五彩的旌旗飄蕩,篝火的火光中人影似真似假,秦九瀾一手阻著秦越的熱情擁抱,一邊招手對著寧郁喊道:“寧師兄,快來?!?p> 寧郁腳步變得輕松,他卻一直盯著秦九瀾身邊的陌生男子,此人正道卓然,許是小師妹從外面搬的救兵。
他走上前整了整衣衫俯首作揖,秦九瀾皺了皺眉,“寧師兄無須如此,此人乃自己人。”
秦九瀾也不知為何如此信任謝知淵,也許是他真誠的眼神,也許是因為他的法力高超,也許是因為他所行之事讓她覺得此人可信,既然同盟,必須一比一的信任。
謝知淵從未從別人口中聽到介紹自己為自己人過,不免有些好笑,但鑒于他現(xiàn)在在他們眼中是一個高大的形象,必須要裝一裝,才能讓他們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各位,吾乃謝知淵,吾來此.....”
“說人話?!鼻鼐艦懘驍唷?p> 謝知淵抿嘴說道:“你們這已經(jīng)是第四波出發(fā)去北國的難民,但前面的三波皆被妖獸屠戮,沒有活著走進北境的人,妖族已經(jīng)踏破東國防線直沖北國,我受顧景深所托,帶你們前去尋北回王蔚長風,一來阻擊妖獸進北境,二來尋找破敵之法,阻止聶宗盛勢力波及蒼藍?!边@言下之意說的非常清楚了,妖獸能順利進入蒼藍,逃出落日妖谷必定和聶宗盛脫不了干系,也許他是靠著有心魔的力量控制了妖獸,這未嘗得知,但至于聶宗盛真正想要什么,也需要進一步的考證。
寧郁不可置信,“你是說,這次妖獸的攻擊是聶使所為,他犧牲了整個東國的人,我不信!他怎么可能作出這種事。”
秦越小聲道:“小九,我不管是東關(guān)的陰謀還是聶宗盛的陰謀,我只知道大師兄被妖獸攻擊的時候,在場的仙士都只為自保,他們?nèi)酉铝宋覀?。要不是封領(lǐng)主來接我們,我們真的以為大師兄死了,我要為大師兄討回公道。”
秦越篤定地拍了拍寧郁的肩膀,寧郁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是因為聶宗盛。寧郁一向以無極宗各宗為信仰,自然深信不疑無極乃是正理,他覺得現(xiàn)在等著宋谷主匯合,然后聽東關(guān)調(diào)遣才是上策。
秦九瀾問道:“寧師兄,你覺得現(xiàn)在的無極宗還是當年那個無極宗嗎?無極宗已四分五裂,各自占據(jù)領(lǐng)土仙門力量,他的分權(quán)已經(jīng)大過中正,難免不會有更大的野心?!?p> “小師妹,無極是蒼藍大陸最高的仙門,是通向神殿唯一的通道。中正察覺定會有動作的,我們能做的就是聽他調(diào)動,擅自行動違背了無極的命令,七星谷當置于何地!”寧郁語氣激動,他一直信奉無極,無極是他一輩子的夢想,可是秦九瀾要做的就是打破他的夢。
“妖獸入侵,東國失守,而東關(guān)又做了什么?當時大師兄被妖獸共攻擊,東關(guān)又在做什么?民眾流離失所,到北境求庇佑的時候,北失又做了什么?我們一路而來,看有多少東國子民拒在北境之外,多少死于妖族之手?!?p> “那我們......”
寧郁背手,思量了番,秦越也落寞了些,往常他都是最積極的,秦九瀾無意看到寧郁背上的琴和秦越手中的鞭子,立馬了然,經(jīng)歷了一場浩劫,這的確實為難他們了。
“但......小九,就靠我們真的能行嗎?”秦越說話沒了底氣,短短數(shù)日,就將之前的不怕天不怕地的秦越給徹底打敗了。
也許真的要給他們一點時間,謝知淵拉了拉秦九瀾的袖子。
“你們的法器我會設(shè)法幫你們修補,我受顧景深之托,照料你們。一路北上,危險重重,你們愿意與否,全憑自己定奪。”
秦九瀾點了點頭,先前盤算了下自己人的事,險些忘了在尋子秘境中的兩位道友,立馬掏了出來山河人間秘境圖,秦越袖中的水中花合一,圖中兩人隨陣現(xiàn)而出,方教信翹著胡子牽著龍瑩落在了篝火旁,方教信一時被火苗打了眼,嚇了一跳。
“這是!”
秦越是小輩,未曾見過方領(lǐng)主的面貌,只覺得是個落魄一口尖牙的老頭,老頭身后藏著個坐著輪椅的女孩,女孩在暗處一動不動。
寧郁看著眼前的老頭有些熟悉,他胸口的翻花刀一下抓住了他的眼球,“小輩寧郁見過東關(guān)領(lǐng)主方領(lǐng)主。”
“免了?!?p> 秦越呀了一聲,下巴差點掉了下來,“這.....這.....臟兮兮的老頭居然是東關(guān)領(lǐng)主?!”
方教信胡子一翹:“放肆!”隨即瞅了瞅自己的,的確是臟的不像話,他指了指秦越,“你來,替老夫簡單梳洗?!?p> 秦越嚇了一跳,扒拉著眼像秦九瀾求救,秦九瀾不理,只在一旁看好戲,秦越不情不愿提領(lǐng)著方教信的胳膊,“您老請吧?!狈浇绦哦嗄隂]找人服侍了,自是舒服,秦越拉開了方教信,一眼就看到了藏在他身后的女子。
女子眼神木然,全程低著臉,熊熊的篝火勾勒著她的臉更加清麗,她眼角有顆淚痣,一身單薄的靜靜坐在輪椅上,微微帶著點局促和不適。
秦越脫了手,神色僵住,這臉這么......
和他夢里的一模一樣,秦越震驚的說不出來,眼眶早已濕潤,只能撲通跪在輪椅前,方教信又被嚇了一跳,真真是在秘境里關(guān)久了,不太適應(yīng)現(xiàn)在小輩處事方式,他啊呀呀道:“這孩子怎么了?”
秦越甩開了他的手,一步跪到了龍瑩面前,似留了魂般的死死將龍瑩盯著。
秦九瀾本想上去拉:“你可把人家姑娘嚇壞了。”卻被謝知淵拽住,謝知淵給了眼神示意不要管。
龍瑩似是知道有人盯著她,她也不避諱,“我眼睛看不見,不知面前的是......”
“這個妹妹我曾見過?!鼻卦缴蒂赓獾某鼐艦懶Φ?。
秦九瀾倒。
這突如起來的對話讓她想起了話本子,好一段莫名其妙的緣分。
秦越的狗腿子樣立馬出來了,對著龍瑩介紹道:“我是秦越,秦楚的秦,翻山越嶺的越,你既然是小九帶來的,那我也喚你做師妹吧,你也喚我做師兄,你叫什么名字呀?!?p> 秦九瀾扶額,這孩子莫不是春心大動了?她些許不好意思讓一堆人圍著看他們調(diào)戲,別落入謝知淵眼里以為他們是臨時拉出來的草臺班子,不甚靠譜,只好訕訕領(lǐng)著謝知淵隨著寧郁回了營帳。
回營帳的路上看見遠處的營帳燈火通明,卻有強大的法陣支撐,問道:“寧師兄,那處是誰的營帳?”
寧郁道:“東國國主顧景相的營帳,據(jù)說東國自妖族入侵后,東國就亂了,全城將覆滅之際,從天而降一隊騎兵,為首就是九驅(qū)荒地的首領(lǐng)陳霸先,他是之前跟著東國前太子,就是大師兄的守將,說是要替大師兄平反,本來我和秦越是要在東國尋找大師兄的,后聽說陳霸先坐鎮(zhèn)東國后,想來是大師兄的計謀,不然不會這么快,九驅(qū)到這也要半月時間。我們撤退的路上還遇到了大師兄的朋友封領(lǐng)主,封領(lǐng)主說讓我們跟著東國國主一路向北,自然會遇到相識的人,我們以為是和七星谷匯合,沒想到等來了你?!?p> 看來大師兄對于此事有了謀劃,難怪能放心讓她在尋子秘境中待著,秦九瀾窺了一眼燈火通明處,“逃亡還鬧得如此熱鬧,果然是一國之主的派頭,可惜沒擔得起一國之主的責任?!?p> 謝知淵頭也不回,許是看見天暗的厲害,偶有雷聲,似要下雨了,所以走得快些,一頭鉆進營帳內(nèi)。
秦九瀾看著謝知淵的背影一怔,恍惚間覺得十分熟悉,后搖了搖頭,她怎么會把無上的人和大師兄聯(lián)系在一起,無上都是些不可一世的神祇,可不及大師兄親切。
呸,大師兄一開始也不是很親切。
他還下了隨行咒在她體內(nèi),自從尋子秘境中他的最后一眼,這隨行咒再也沒有啟動過,秦九瀾突然清醒,她也許可以靠隨行咒最后的聯(lián)系尋找顧景深。
她眼睛一亮,便也這么做了,逆轉(zhuǎn)筋脈,找到下咒的中心,然后催動自己的真氣,暴露給隨行咒,而后.....
“唧唧——”
空曠的原野上,無邊的黑幕中,獨獨那一聲唧唧在空中飄蕩著,無人回應(yīng),也找不到方向。
失敗了。
秦九瀾了然于胸,本就是一時的想法,失敗乃是情理之中。寧郁看著一臉失落的小師妹,她大約是在找大師兄,他拍拍肩膀以示安慰。
謝知淵從營帳縫隙中窺探著,背著念訣的手未停下,就差一點,就被秦九瀾發(fā)現(xiàn)了,沒想到她這么快就發(fā)現(xiàn),他還在想是哪里露了蛛絲馬跡,秦九瀾便走了進來。
“謝尊主,稍作休整我們便出發(fā)去北失。”
“不急?!?p> “還有什么事沒處理嗎?”
“你該休息了?!?p> “???”
秦九瀾懵了一圈,這謝知淵竟然草草打發(fā)她去休息?
“不去。我可要向謝尊主好好學習,你說我天虛鏡突破仙虛境,遲遲沒有進階,有何法子?”
秦九瀾可不能放過無上神殿的神丹,她體內(nèi)禁制太多了,修行不易啊。
“休息完,我?guī)闳ヒ惶幍胤??!敝x知淵背對著秦九瀾而坐,修長的身影投射在幕簾上,端正又正經(jīng)的,秦九瀾哦了聲自顧自瞇會了眼。